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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兮走在明媚得不行的阳光下,左手侧是盐帮男弟子,右手侧是盐帮的女弟子,队列很分明清晰,身形跪姿也很整齐,不过就是每个人都手足被绑,嘴里塞了破布。
她知道自己的夫郎这次很怒,没有不说一声直接将人杀了或用刑虐待已很不容易,于是脸上带了笑意,眼睛再不朝两边瞄,悠悠自夹道走了过去。
迎面一名女将双膝跪地,双手托了本册子递到她眼前:“殿下,京口盐帮首领头目合共四百一十六人,此间四百一十二人,另四人前日已在都城大牢。这是名册。”
效率真高啊,由不得她心里不佩服。探手自那人手上接过,于兮跨上台阶在高背椅上坐下,不急着翻看册子,倒先左右打量着找起人来。因为自清晨她醒来,就没见到自己那三位夫郎中的任何一个,连本来在身边的萧临云也不知去向。
若非起来就有香汤伺候,茶点小菜备在纱笼里,她就要以为自己被抛弃了而昨晚的一切不过是场梦。
清清嗓子,端起手边的茶盅啜了口,又打开名册装模作样看了几眼,其实除了杨若和杨雨的名字她看进去外,其他的一概就没在意。心知没有自己的三位夫郎在场,她现在虽能自由处置了这些人,过后却一定会“后患”多多。倒不如现在忍忍,显得不在意些,摆出一切由他们来定夺的模样,反对这些被绑的人更有利——太阳下跪一会儿要比没命或残废强多了。
所以,于兮耐心地候着,反正她坐的地方上有棚下有伞,又是鲜果茶水齐备,坐上个把时辰绝对没问题。不过,自然不能干等。若是过一刻钟他们还不到,她还是会派人去找,咳……要茶叶,要点心,要帕子,要脚垫……总之务必最后把他们人也一个个要过来。
吃也才吃过,喝也喝了,既然现在还有时间,干坐着也是干坐着,那就……开始点名吧。于兮把名册往身后站着的女兵手里一塞:“每个人都核对下,是不是名字和人对得上。”于是,三几个人忙活了起来,一人拿本子,一人负责端笔墨,还有几个站在两边负责拔嘴里的布条问话后再塞上。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一个个轮下来倒也一刻钟里都搞全了。
于兮接了本子一瞄:“没有写清男女么……”于是,底下又是一圈的忙碌。翘了腿,于兮随意拈着茶杯杯缘,偶尔凑了嘴去喝一口,忽然手一松,杯子滑了下去,薄薄的瓷片在地面碎成数片。
立刻两个小婢跑了过来,蹲下身收拾。于兮手一抬,“换套别的过来,普通的就别拿来又给我砸了,浪费,就沈郎那边的那套金刚瓷好了,经摔。”旁边人微一犹豫领命走了,于兮自然知道他为何要犹豫,出来打仗攻城的,谁还会带着自己房间里的珍贵茶壶杯子,不过,她就是要这效果。
可是不多会儿,沈言楷没来,只他身边的随从捧了三种款式不同的茶杯过来,材质么,一个是原木、一个是青竹,还有一个是不知名的藤草牢牢裹在了瓷杯子外的,反正就是一个特点:砸不烂。随手拿了一个在掌心里端详,再听着他们跪在地上转述他请罪的话,于兮是一点气都没有,真的,还不是装的,因为这些杯子一看就知道是沈言楷在刚才的一时半刻里亲手做出来的。只是,每种就一个。哎,这回可真是愁人了。
收回杯子上的目光,她嘴角一呶:“对了,光这么看可分不清楚是男是女,你们觉得有什么办法能一个个都给我彻底查清楚了?”说罢,眼光朝人群里一扫,露出些不耐烦。左右的副手两两对望——这不是明摆着的么。终于,站在最尾的一个出列:“禀殿下,这若要确凿,只有脱了衣服查,末将觉得,男查男,女查女,必定能查实了,速度也是快的。”于兮微微一笑,放了杯子在桌上:“好,那就这么办吧。查完再把每个人对应名字画幅像,免得以后再混淆了麻烦。”
话一出口,将领们自然不能反驳,又因为殿下没说要把人带下去检查,当然不能自作主张把他们提到屋里验,于是,一群男兵在长官的眼色下刷刷地跑过来围成一圈,用人墙将那些跪地的男弟子遮了起来,然后,又是验身,又是画像的,又是动手拆了绳子再绑的,忙了个不亦乐乎,间中自然夹杂了几声挣扎的哭喊呻吟,倒也刺激士气。女子那边则干脆利落不少,人墙也不用围,就分了几人轮流上手,查完后再到一边候着画像。
大家正催的催,骂的骂,欣赏的欣赏,好一阵热火朝天呢,忽然远处三个方向各一行人慢慢走来,顿时场子里的声音轻了。于兮抬头看去,心里长出口气,她家的夫郎终于来了。
话说这三人的确各有各的特色,分开来站在一起,都赏心悦目。她的目光从这个转到那个,不急不燥静静地候着。
四十五年
于兮对于自己没怎么折腾这三人就主动过来,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眼见越来越近的三位脸上都带了份凝重,她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浓重,难道出了什么事?
心念才起,三人中的沈言楷步子已突然加快,两个腾身便到了她跟前,“王爷病重”轻轻的几个字传入于兮的耳朵,让她顿时直起腰站了起来,怎会如此?!她出来的时候美男爹爹还好好的,气色上也看不出有任何问题,怎就几天功夫便病重了?能让他们放下原先的不快一起过来,更证明了他的病情不容乐观。
她急急朝沈言楷望去,可他却并不与她对视,只施施然一礼就转过身子面向忙活着的众人发号施令:“京口盐帮欺瞒主上,本是灭族重罪,今上仁心,念尔等镇守京口有功,免除死罪,十五岁以上者杖二十,帮首杨若杖三十。”
他的声音厚而稳,远远地传开去,瞬间盖过了场上的所有嘈杂。顿时,底下安静了,各自都停了手上的活儿朝高台上望去。于兮此时的心早已不在此地,既然沈言楷都饶了他们的命,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再多说也于事无补,见众人目光都集中于自己,她手一挥,一句“按沈郎说的办”便匆匆朝台阶下走。没跨两步,背后腰间一紧,人已被搂着跃入了空中数丈。
看来美男爹爹的病真的很严重了,否则沈言楷他们不会弃马不用,只催着内力翻山赶近路。只是,既然紧急,就不用他们费那么大的劲抱着她走吧,何况她自己功力也不算太弱。
如今这三人却不管她什么态度,各自半个时辰地轮流,根本就不让她脚沾地,将她彻底等同于一个文弱女子来对待。而且整个路程里不论她怎么问,三人都对她美男爹爹的病闭口不谈,弄得于兮的心情更加不轻松,毕竟美男爹爹是她到了这个地方后第一个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处处维护着她,之前还为了这个女儿宁愿废了一身的内力。这样纯粹的人,不论于兮是否后来才穿越过去的,都能体会到他深深的父爱。
忽地一阵恍惚,于兮黯然,这天下真的没有不散的宴席,而这宴席说要散也就散了,半点由不得人。就算转世投胎是真有的,亲人也还是失去了,这个世界将不再有这个人的存在。
“权势天下又有何用?这般抢夺,得来不过片刻的荣华,也换不回与亲人多一日的团聚。”于兮喃喃地说着。在前世她没享受过什么父母亲情,全部的身心都放在自己的爱人身上,后来遭遇负心背叛,也是自己先一走了之的,对失去爱她的至亲之人,她还没有体会过。这次忽闻美男爹爹病重,让她着实涌上些悲来,手底下不知不觉拽得身边人更紧了些。
“咳……”一阵轻咳传来,于兮惊醒,忙朝一边看了过去,“无伤,你不会也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