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之人。
这样的一个男子,让後宫粉黛失了颜色,让三千宠爱集於一身,让天承人人感动於皇上皇後的一场情深意重。
怎能不可笑?
封後大典在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备中拉开了序幕。
这一天,风和日丽,楚熙然恍惚回到自己跟贺兰大婚的那日,也是这般安静、祥和。
只是,从贵人到贤妃到被贬为选侍,最後踏上这皇後之位,一路走来,他的心境已不似当初透澈明净了。
楚熙然在永和宫换上册封仪式上的皇後凤袍,只见一身耀眼的金色绸缎上,绣了八只彩凤,彩凤中间穿插数朵牡丹,牡丹的颜色素雅净穆,反衬得红豔的彩凤格外鲜丽。
而头上九龙四凤三博鬓的凤冠更是华丽,龙是金丝呈镂空状,凤用翠鸟毛黏贴,冠上还饰有数量不等的珍珠宝石,共计珍珠三千五百余颗,宝石一百五十余块。
「好重!」头顶著这麽大个累赘,楚熙然不耐烦地摇了摇脑袋,伸手就想抓。
「娘娘别动,您这才叫凤冠霞帔,可比当年要风光多了。」负责给楚熙然更衣的侍女笑著替楚熙然正了正凤冠。
楚熙然自嘲一笑道:「自然是不能比的。」
一切妥当後,就听外头小林子的声音响起:「皇後娘娘授册文、宝文。」
宫门哗啦被从外拉开,就见小林子端著垫了红绒布的锦盘跪在了门口,锦盘上摆著的,正是按规矩,皇上之前在御殿里阅过的皇後的册、宝文,无非是些对立後的认知及对皇後的要求。
捧过文书看了片刻,才听外头又有太监喊道:「吉时到!起驾太和殿!」
一行人,就这麽浩浩荡荡移到了太和殿,当楚熙然步著一地长长的红铺地走向殿首的贺兰若明时,竟开始晕眩。
俯视著文武百官,听著祭祀拖沓冗长的祭词,对於头重脚轻的楚熙然,不得不说是个苦差。心里正烦躁,却感觉有人在身侧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虽然不能低头看去,却也能意识到,在宽大袖子掩盖下牢牢牵住自己的手是谁的。
定了定神,楚熙然任由那手牵著自己,而眼光却停在了下方慕容丞相的身上,就这麽死死地盯著,到感觉出手心传来的刺痛,他才收回了目光。
而那方,也在此刻松了手,楚熙然顿时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他转头看向贺兰若明,那年轻的皇帝意味深长地注视著他,温柔地笑著,又移开了视线。
而此刻,整个太和殿响起了群臣的声音:「恭喜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喜皇後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到此时,册後大典才算基本上完成,只剩下之後的喜筵,只是楚熙然作为皇後,并不需要参加。
已封为後的楚熙然,自是不能再回永和宫了,历来皇上和皇後的婚房,是坤宁宫的东暖阁。进了坤宁宫,入了东暖阁,楚熙然才算吁了口气,著侍女给撤下了凤冠,只随意把头发束起。
从起床就未进食的他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看著桌上一堆糕点菜肴,也就不客气地用了起来。吃到七八分饱了,他又端著酒杯,打量起东暖阁的一切来。
大红的龙凤双喜锦被,帘帐是红色的喜图,喜床的四角还放有如意,还有桌上搁在酒壶旁的大宝瓶,珍珠宝石金钱银钱金如意银如意金镙银镙金八宝银八宝,另外一头就插著大大的贴著金色喜字的红蜡烛。
这一切,竟跟当年永和宫里头的喜房一模一样,真真是一样未少。
就连这满室的红,都一样过分得惹眼。
楚熙然饮著酒,思绪渐渐飘远,这六年来的一点一滴,历历在目。
永和宫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笑,一个眼神一个怀抱,还有夜夜在床榻上的纠缠,熟悉的体温和怀抱。
哪怕每一个一起醒来的清晨,那人含笑的嘴角,宠溺的亲吻他的耳垂,总是会说:「我先上朝去,你再睡会儿等我回来。」
那时的自己会红著脸点头,然後蹭著蹭著又昏昏欲睡,醒了後就开始等,等他下朝,等他过来用膳,等他的贴身太监告诉自己,今晚皇上在别宫就寝。
想著想著,心就痛了起来,一杯杯的酒下肚也烧不了那样的痛,好像曾经美好的噩梦,一古脑儿全侵袭了上来,被一一重现,交替出现在眼前,血淋淋地,让人不敢直视。
那样宠著自己的人,怎麽就舍得让他痛呢?怎麽就会狠心要他的命呢?怎麽就能不顾他的感受、决然地斩了他爹呢?
难道他当真一点心也没有?若果然如此,为何不放手,为何不让他楚熙然也被流放到远远的地方,至少,他可以跟在娘和姐姐身边照顾她们,而不是束手无策的不知她们人在何方。
也至少,那样的距离可以让他忘掉宫里的一切,断了念,最多也就痛一下,而不是如今这般止不住。
爱,还有没有他不知道,可那样铭心刻骨的痛,却不会因为爱不爱而少一分一毫。
楚熙然喝醉了,红著眼倒在床榻上,横著身子,脸埋在被子里呜咽。
直到贺兰若明进了东暖阁,瞧著那醉晕得一塌糊涂的人,才著人收了桌上的东西。
「熙然,熙然,酒壶给我好不好?」贺兰小心翼翼的想抽走楚熙然捏在手里的酒壶。
「不给,就是不给你!」楚熙然朦胧间耍起了孩子脾气,把酒壶往怀里挪了挪。
「乖,给我,好不好,明儿我们再喝,嗯?」
「不要!」楚熙然固执地摇头。
贺兰没法子,只好硬生生掰开楚熙然的手指,取走酒壶给了小林子带走。
待小林子收了东西关上门,贺兰一回头却见坐起了身的楚熙然正眯著眼盯著他。
「你来干什麽,你今儿不是去德妃那麽?不去德妃那就去梅妃那,要麽什麽嫔的什麽美人的!你倒是去啊,来我永和宫干麽,我告诉你,老子不稀罕!反正你是皇上,除了我,你还会喜欢别人,我才不会为你难过!」
话还没说完,楚熙然又倒了下去,揪起被子往怀里揣,一边磨蹭自己的脸、孩子气道:「反正你说过你不爱我,不爱我就别碰我!有种你别碰我呀,哼,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禽兽,贺兰若明你个白痴傻瓜混蛋色狼!」
听著楚熙然醉著还在咒骂自己,贺兰若明噗哧笑出了声,宠溺地上前替楚熙然脱了鞋,宽了外袍,又脱了自己的,这才抱著楚熙然窝进了床榻上。
只著了白色里衣的楚熙然已醉得死死,红彤彤的脸难得不再是那样冰冷。
「你呀,永远都是这样多好!」贺兰若明搂著楚熙然,细细看著这张一年来未好好端详过的脸,却在注意到那人眼角的晶莹後怔住了。怀里的人,嘴一张一合轻诉著什麽。
贺兰若明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却听楚熙然在喃喃自语。
「若明,你不爱我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我还是会乖乖的待在永和宫,我会听话的,我再也不闹脾气,你还我爹,还我爹,好不好?」
贺兰若明在那一刻脑中一片空白,他迅速抽回自己的双手,携了被想要逃开,却发觉衣角正被那醉死的人压著。他就这麽半坐在床榻边,扭著头看著楚熙然的睡颜。
那蹙起的眉、沾著泪珠的睫毛,梦里委屈而抿起的双唇,贺兰的心顿时一软,竟忍不住想摇醒楚熙然,抱著他一起哭。
转身俯下,手指抚摸过楚熙然的眉,顺著擦过眼角尚未干的泪,又来到那双粉红的唇,轻柔著抚摸,来来回回,跟著了魔一样再也放不下。
多久没有亲他了?从楚家的事件後,就刻意冷落了永和宫,刻意不再去见他一天天苍白的脸。那原本会对著自己任性,会对著自己撒娇,会对著自己发脾气的人,已经被一身火红的冰冷所取代。
想著想著,贺兰已经不自觉地凑近那双唇覆盖上去,四瓣相触,一股酥麻感传遍全身,贺兰觉得心里有把火在烧,到回过神来,已经整个人压在楚熙然身上肆虐起来。
只是,此刻所有的痛只有他贺兰若明一个人清楚,而另一个人,正醉得不醒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