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你变了”楚熙然无奈著。
“进了这後宫,谁又能不变的?”林凤的眼泪再次落下,却又喃喃开口问“我听说,是你擅闯御书房求皇上饶了我的?”
“是”
看著林凤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郁,楚熙然知道,他救回了林凤的人,可再也救不回林凤的心了。
如意小主受皇上专宠,一宠就是一个月,算是顶替了之前林凤的风头,并排和慕容贵人成了後宫里的红人。
只是人人都知道,慕容小主有整个慕容家给她撑著,所以,她可以傲,哪怕只是个贵人,却连淑妃也耐何她不得。也正因为这样,才有了如意的受宠,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如意,就是淑妃手上最利刃的一把刀,为她紧紧攥著皇上的欢心。
楚熙然想,还好自己不曾淌进这滩混水中,不然夹杂在慕容和淑妃这两个女子中,还真不知要过上什麽样的日子。
看她们平日明里暗里地斗,不仅为这个後宫感到悲哀,而更让人悲哀的是, 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明知这一切,却乐得让那些女人为了他如此。因为,後宫嫔妃在他的眼里,只不过是朝廷的一个延伸和牵制,他用这些女人的家族利益掌控著这个王朝的权势。
而那个後宫众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却依旧悬空,无人可以触及。
对於楚熙然来说,这一个月的空闲让他几乎忘了之前那诡异的一夜。
贺兰的纵容,贺兰的耳鬓私语,贺兰的轻柔抚摸,仿佛只是一场梦,就如同那颗妖媚的泪痣,只有在夜半惊醒时,才能如此深刻地在脑中徘徊弥留。
还好,他躲过了,再次把自己拉得远远的,冷眼旁观一切,然後数著日子等待离开皇宫的一日。
太平的日子还没多久,林凤又出事了。
这些日子,他与林凤本是疏远了的,甚至他觉得,林凤现在这般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才该是最踏实的,可是却没料到林凤还是死了,他是吞金死的,有人禀报了皇上,得来的只是一句“知道了”就没了下文。
楚熙然不觉心寒,只得塞了些银子给管事的太监,嘱咐带出去厚葬。给钱的时候,他忍不住瞥了一眼林凤的尸体,却看到那手腕上的勒痕。
楚熙然的脑袋里转过千万种想法,直到林凤的尸体被人裹了草席抬出去,他才回过神,顿时觉得浑身冰冷。
他突然明白,就是这後宫的法则,若你不得宠,或者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你是怎麽死的,死了怎麽安置,是没有人会去追究的。
皇上日理万机,绝不会回头来看你的尸首一眼,而宫里的嫔妃,更乐得少了个对手,又何况还是曾经受过宠的,别人恨你都恨不过来,怎会管你的死活。
林凤的死虽然蹊跷,楚熙然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思考,唯一体会到的一点就是,女人的可怕。慕容贵人也好,淑妃也罢,总之,这後宫的女人,都是一步步地要把人往死里推。
楚熙然想著,自己擅闯御书房的事,自己献舞於曼陀王子前的事,自己在保和殿的那一夜,其实早就成了藏不住的秘密吹进後宫的每一个角落。
虽然皇上未翻过他的绿头牌,可这一个月对他的好也是不容人忽视的,哪怕只是多别人一点点的赏赐,都能让人怀恨在心。
林凤已经死了,哪怕他在这後宫里无足轻重他还是逃不过这一劫,那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自己了?
微跳的烛光,如人的心,不安的颤动著,也迷茫著。
前面的路,已经变得不清晰了。
楚熙然朝著窗外,第一次明白了,自己正在一个牢笼中,任你躲得再远的,还是注定逃不出去的。
(备注:1、“燕风台舞”:往前後弯腰并飞速转动身体的动作 2、“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出自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并序》)
第三章 楚贵人
贺兰若明正睡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一边的小林子按习惯每日在这时禀报著後宫的情况。贺兰抿嘴听著,到听见楚熙然三个字时突然睁开双眼。
“做噩梦?”贺兰重复道。
“是,回皇上,听说自从凤小主死後,楚小主就一直睡不踏实。”
贺兰沈默著点点头,又说“继续吧”。
小林子看了看皇上重新闭上眼,才缓缓开口,禀报完了,又问道“皇上,楚小主那边要去看看麽?”
“哼,所以朕总说你聪明!”贺兰笑了笑,又嘱咐道“小心安排,别让人知道!”
“嘿,没见过皇上见妃嫔还要偷偷摸摸的,皇上这演的是哪出戏?”小林子打小儿就跟著贺兰,对於他,感情不同於一般主仆。
“狗奴才,敢调侃朕?该打!”贺兰的笑骂声传来时,小林子早就脚底抹油的逃了出去,一边还不忘大声嚷著:“皇上饶命!”
是夜。
楚熙然毫无睡意的躺在床榻上干瞪著眼。
他不敢睡,因为每回一闭眼就能看到林凤的脸,笑盈盈的,害羞的,还有憎恨的。
林凤说:“楚小主,你猜皇上真的会招我们侍寝麽?”
林凤说:“喜欢,皇上长的又好看,人又很温柔 ,怎麽会不喜欢呢”
林凤说:“我恨,我真的好恨!”
楚熙然打了个哆嗦,脑袋里飞快思考著目前的形势。
今朝,至少爹爹还是个手握兵符的镇!将军,那以後呢?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楚家战功累累,早已功高盖主的忌讳,皇上对楚家的忌惮已经越来越深,将来必有所行动。
他仿佛从林凤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後的模样儿,心里头顿如掉进了冰窖冻得慌。
他又问自己,进宫为的是什麽?不就是为了楚家,为了爹爹和娘亲。他要保住他们,在未来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难中,保住自己的至亲。
而他所能掌握和拥有的,却只能是当今天子朝夕而变得宠幸。
这当中,他唯一可以拿来赌的,竟然是慕容一族。皇帝忌惮楚家,当然,也同时忌惮著慕容一族的势力。一边是手握兵权,一边却是三朝元老,若互相牵制,朝廷才得以平衡,皇上才能够太平地坐拥天下。
所以,这次的选秀才会有他楚熙然和慕容昭华。
皇上要宠幸他楚熙然,只不过是个迟早的事。事到如今,他怎还能傻傻得以为自己能跳出这个火坑? 别说是离开,若不低头,可能根本等不到三年,他就被随便判了个错,死在荒山野陵上任人践踏。
想到这,他坐起身,哑著声音唤道:“小顺子”
“主子要什麽?”,门外守夜的小顺子隔著门问道。
“倒杯水来。”
门吱啦声被推开了,黑暗中,借著月色,楚熙然看到一个人拿著杯子走到自己床头。
“小顺子,怎麽不点灯?”,楚熙然不解,却在闻到那人身上龙诞香的味儿时忽然明白了。
“不是口渴麽?是不是要朕亲自喂你?”贺兰好笑得看著坐在床上对著自己发呆的楚熙然,慢慢递上杯子。
楚熙然想著,邪门,真邪门,自己刚还想著这人,怎麽转眼他到自己房里来了?
“皇上?”楚熙然仍旧没有接过杯子 。
“怎麽,当真要朕亲自喂你?那朕就不客气了。”贺兰仰头含了口水,复又低头就著嘴对嘴的姿势把水渡到了楚熙然口中,水度完了可唇却没分开,直吻得两人都快断了气才结束。
可就在要分开的那一刻,楚熙然突然勾住贺兰的脖颈,四目相对,他怔怔问道“皇上那天说的话可当真?”
“什麽话?”贺兰被问地莫名。
“让我侍寝”楚熙然此时连称谓都顾不上,姑姑教的礼仪一样样都抛到脑後。
“你不是不愿意麽?”贺兰别有深意地反问。
“我现在愿意了!”楚熙然回答地到干脆。
“理由?”
“我还不想死。”楚熙然只说了一半的理由,还一半自然不会说,更说不得,可他不知道,就这一半的话却让贺兰心里紧了下,竟心疼了起来。
“可朕现在不愿意了。”贺兰扳著脸儿瞅著楚熙然的脸色由红变白,才得逞般咧开嘴笑道“朕要按礼数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