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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灵教总舵虽位于半山,进入石门之后却竟是一路往下而走,半丈来宽的甬道旁挂着明暗跳动的火烛,宛如通向一个望不见底的深渊。
因列潇云负伤中毒,南叠枫与汪云崇便领在当先,一路上果真有不少暗门机关,但与慕容笛记忆所差无几,机关暗门并非阳灵教所擅,因而十余年来黎岱渊倒未在这机关上多动手脚;而先前阳灵教总舵迁移,此处布防已然搬空了大半,于是如此行了约一刻时分,除了几处意外机关之外,始终未遇上什么大的阻碍。
甬道继续向下通延,现出一个弧度极大的转弯,不知是谁踏住了何处,但听一阵几乎不可察觉的细微锁扣轻响,南叠枫、汪云崇与列潇云均是内家高手,闻得此等响动顿时心中大凛,猛一提气就凌空往后跃去。
地上的石板猛然一陷,同时自那塌陷的坑洞之中朝东西四方破空射出十六枚刃尖泛光的毒镖,四人往后疾撤,那塌陷却宛如跟随着四人步伐一般一直碎裂开来让人无法着地,南叠枫与汪云崇二人一边疾跃躲开碎裂石板,一边避开挡去飞来毒镖,列潇云身上负毒却要挟着慕容笛一边后撤,内力已是不济,忽得一口真气不及提上,眼看就要掉下去,南叠枫反应奇快,倏地扯住列潇云左臂内劲一催猛得拉了一把,落在半丈外的石板上,机关这才平复。
四人尚未松出一口气,机关的催动已然惊动了周边,瞬时自那转弯之处奔来六个守卫,汪云崇与南叠枫想也不想齐齐跃出,但见一黑一蓝两道身影在那六人之间一个周旋,几声骨骼碎裂肌肤割划之响,顷刻之间六人尽数瘫倒。
慕容笛内功底子极差,如此折腾一番已然是气息难继,见那六个守卫毙命,这才喘出了一大口气,扶着墙平息了一会儿心神,目光向转角处撇去,却见那只金绿色的飞虫盈盈地独个儿飞了过来。
慕容笛大骇,漂亮的眼睛圆睁,惊恐地看着那飞虫越飞越近。
其余三人见状,也顺着慕容笛视线去看,瞥见那飞虫之后,也是各自一惊。
飞虫来了,邓吉却没有来。
几乎是同一瞬,自上层的入口处隐约传来血腥的搏斗声,竟是守在入口的远烈帮人手已与阳灵教人交手起来,而这其间距四人进入阳灵教总舵还不到半个时辰,显然邓吉已是陷入不测。
四人对视一眼,皆知无路可退,当下加紧步伐,继续顺着甬道一路向下。
蓦地石路一阵陡然地下斜,仿佛转入一个更深的地洞,四人方刚踏入其中,忽得头顶一阵疾风,周遭的笼火尽数灭去,暗洞之中全然漆黑,但听“嗖嗖”破空之声,迎面竟是有数十支箭飞射而来。汪云崇与南叠枫挡在最先,身后慕容笛全然不会武功,列潇云中毒之后撑到如此已是内力耗尽,当下不及多想,抽出方才自那几个守卫身上搜来的佩剑,凭着利刃破空的声息一连挡去十余支飞箭,但那飞箭却似永无竭尽一般连出不穷,但听兵刃交接的撞击声接连不断,两人又再挡去十余支。
列潇云气力不济,只能暂且避在汪、南二人身后,当下干脆全然交由那两人,不去挡那飞箭,就地坐了下来闭上双眼细辨那飞箭来处。
他虽是中毒内劲虚渺,但到底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暗器第一高手,凝神听了片刻,忽得睁开眼,向汪云崇道:“汪兄,西北乾位有锁环催动之响,你试上一试。”
汪云崇闻言,立时道:“枫,你先撑一下。”
南叠枫足尖一点,闪身移过半步挡在汪云崇身前,运起周身护身罡气,一张剑网立时密不透风。
汪云崇在黑暗之中辨了一会儿方位,随即运气至手心,提起方才抵挡飞箭的长剑就向西北方向飞掷而出,长剑穿过箭雨在黑暗之中划出若闪电一般的精芒,汪云崇内功以浑重打底,此时聚气一掷更是挟着周身劲气,长剑虽被几支飞箭所阻,却仍是势如破竹地穿了过去,又猛且狠地“锵”地一声穿破了机关。
箭雨骤停。
南叠枫沉了一下劲气,随即长剑也猛然脱手,向着方才的方向又是一个狠掷,长剑划破黑暗,在方才的机关上再度强撞,顿时听得一声震裂的巨响,西北方向透出一丝明亮的光线,接着一阵轰然之声,竟是不知何处的石门崩塌,整个暗洞顿时一片敞亮。
“啪”、“啪”、“啪”、“啪”。
几声清脆的掌声,光亮适应之后,四人看向西北处明敞的大门,但见倒塌的石门之后竟是一个精雅的宽阔大厅,足足可容两百余人,厅中桌椅顶雕皆是繁华精致,中心处一排玉雕石阶延伸而上,正中一张银制宽椅上斜倚这一人,正似笑非笑地望向四人这方,轻拍手心。
“黎岱渊。”慕容笛上前两步走到最前,漂亮的眸子紧紧盯住座上那人。
黎岱渊看了慕容笛一眼,视线扫向他身后的南叠枫三人,嘴角一挑,道:“我说你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来闯总舵,原来是找了如此厉害的靠山。啊,列少帮主我是认得的,这两位不知如何称呼?”
列潇云半眯起了眼睛,道:“黎岱渊,说出来只怕吓死你,这位是百川山庄当今庄主南叠枫,这一位,可是正跟祺王争着天下的禄王爷世子。”
汪云崇横过列潇云一眼。
黎岱渊闻言,眉头挑得老高,道:“啧啧啧,百川山庄庄主,禄王世子……笛贤侄,看来你这副身子倒还有不少厉害人物巴望哪。”
此言一出,堂中站着的三十余教众及几位随行的堂主都哄笑起来,这话语之中摆明便是奚落慕容笛出卖身体换取一众高手鼎助,更有好色之人已然放肆目光在慕容笛腰间上下打量。
慕容笛与列潇云呆得久了,早已视脸皮若无物,明媚一笑,道:“你的身子也有不少人巴望呢,巴望着撕碎剁烂。”
“大胆!”一众教众纷纷出声暴斥。
慕容笛晶亮的眸子一转,眸中狠辣异常,直盯着几个高喊的教众生生地闭了嘴。
“黎岱渊,少跟我磨嘴皮子,”列潇云道,“邓吉在哪里?”
黎岱渊正坐在宽衣之中悠然非常,伸手一招,便有两名教徒自一边的暗门之中推出一人,正是邓吉。
四人看到邓吉,都是一惊。
只见邓吉脸色是一片诡异的紫红,臂上肩上有三四处剑伤,更可怖的是,他周身自下而上紧紧缠绕着一只白色金纹的巨蟒,不断吞吐着血红信子,随时都有可能将邓吉一口吞下。
邓吉看到慕容笛,神色是少有的一片慌乱:“少主,你快走!”
“嗟,”黎岱渊蔑笑了一声,道:“你算哪门子的少主?阳灵教中从来都是能者上位,从无子承父业之说,你可是第一个敢如此自称的。”
“阳灵教中也从未出过弑主篡权之人,你也是第一个。”慕容笛再近前两步,惹得黎岱渊座下的两个香主登时一凛,挡了过来。
黎岱渊一声令下,立时方才自那门口拦下一道密织的铁栏,栏上蜿蜒而布着六七条毒蛇。黎岱渊笑道:“两位香主不必紧张,前后无路,纵使身手再高也是无计可施。何况,慕容笛,邓吉追随你这么多年,你忍心看着他在你面前就这么被一口吞掉?”
“少主,不要听这厮胡言!”邓吉挣了一下,却蓦然被那巨蟒缠得更紧,“哇”得吐了一大口鲜血。
趁着两人言语交锋,列潇云凑在南叠枫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耳语了一句,南叠枫眉尾淡淡一挑,不着痕迹地微微点了一下头。
“我当然不会,我又不是你,让当年为你出生入死的宋宗翼当先替你死了一回。”慕容笛勾起一边嘴角,又再走近了几步,眼中满是不屑,道:“宋宗翼落在我们手里,你连要救他的丁点儿意思都没有,你凭什么做这个教主?”
“哈哈哈,慕容笛,你不必言语激我,宗翼的命,今天我替他讨回来也是一样的,”黎岱渊笑了笑,视线向南叠枫三人扫了一圈,道:“还能顺带搭上这么几个人物,宗翼也值了。”
慕容笛脸色一沉,再也不似平素的明媚巧笑,道:“放了邓吉,换我。”
“少主!”
黎岱渊眯起眼睛,道:“你们几个反正逃不出去,换来换去有什么意思?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何必抢来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