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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哥……对不起……”陆之冉再次垂首,握住汪云崇的手渐渐松下,刚要移开,却被汪云崇牢牢地反握住。
“事情发生了,我也没办法让它再转回去,”汪云崇展开眉心,道:“把那三回清北与你说的话,都仔仔细细地跟我讲一遍。”
窗棱之间洒入一丝橘红,黄昏已近。
投进室内的日光拉长着虚掩的房门的影子,浓重而昏然。
汪云崇看了一眼半支起的窗格外沾染了霞红的天色,指节抵住下巴沉思。
依陆之冉所言,云裘的确没有向他询问自己动向以外的事情,但是——且不论云裘与陆之冉的这几次来往是不是仅限于他二人之间的秘密,自己离京之后去了武夷一事陆之冉是从云裘处得知的,这个自小养尊处优的公主绝不可能有这等搜集消息的手段,而且这消息从何而走,他和南叠枫竟都未曾察觉。
除非有多年来一直积蓄的云肃相助。
而如果是云肃的话……那么他这么多年都隐攒着的势力,到底在哪里?
脑中仿佛有一星火花,刚想抓住,却又一闪而过。
“崇哥?”
被这一声轻唤,汪云崇回神过来,见陆之冉不知何时已倒上了两杯温茶,正轻轻地把其中一杯往自己手边推来。
“之冉,”汪云崇接过茶杯圈在手中,道:“以后决不可再如此,私入皇宫是什么罪暂且不论,你自己也清楚,京中此刻时局非常,莫要让十二卫授人以柄……就算是因为我也不行。”
陆之冉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嗯”了一声,小声道:“崇哥,我也许不适合……”
“胡说什么,”话未说完就被汪云崇打断道:“十二卫现在正是要紧时候,走一个我,再走一个你,还成什么样子?”
本要说的话被重重地甩出来又被重重地驳回,陆之冉抬起头来看着汪云崇,平素里全然淡漠的秀气眸子里一片无措。
汪云崇长叹一口气,端起茶杯来一饮而尽,道:“不要胡思乱想,希他们都还需要你。”
陆之冉抿了抿唇,“嗯”地应了一声。
汪云崇舒展眉心,站起身摸了摸陆之冉柔软的头发,道:“我先回去了,再来看你和薛骏。”
陆之冉仰起头,虚掩的房门外射入一丝落日的光芒,有些刺眼。迎着阳光的方向微微眯起秀气的眼睛,看着汪云崇移开抚摩自己头发的手,挪开椅子,大步向屋外而去。
身体之中忽然仿佛有什么东西本能地狠狠促动了一下,陆之冉从红木椅上猛然弹起,在汪云崇拉开房门的一刹自他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太过用力的动作,猝不及防的瞬间,汪云崇竟被他撞得一个趔趄,往前迈了一小步这才站稳,那箍在腰间的手却是丝毫未松。
斜阳又沉了几分,余晖碎落在赏桐院内院的地上,映出浅淡的金红色。
汪云崇恍然忆起,自己第一次与陆之冉越过作为兄弟的那条线,也是陆之冉这样大胆地抱住自己。
又想起,在除夕夜的卫督府中,也是那个人先开始的,强烈而浓冽的吻。
原来每段感情的开始,自己都是接纳的那一方,在看似游戏人间的表象下,竟是这样的被动和不敢付出。
被自己莽撞的举动吓到,陆之冉的双手微微一松,随即抿紧了下唇,再次死死抱住汪云崇。
汪云崇闭上眼,不知是陆之冉的双手勒得太紧还是胸中的苦涩压得太重,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陆之冉的脸颊贴上他的后背,低不可闻的声音透过纤薄的衣布,随着皮肤上温软的热度传导进来:“崇哥,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之冉……”汪云崇覆上他的双手,叹气道,“是我对不起你。”
陆之冉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喃喃地续道:“南公子很好看,崇哥你很喜欢他对不对……那……”低喃的声音轻轻一顿,又道:“那……崇哥再抱我一次好不好……?”
汪云崇眉心微微拧起,竟有些莫名的眩晕起来。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好!”汪云崇蓦地转过身,不等来不及反应的陆之冉惊喜起来,已然将他一把抱进怀里用力按住,力道之大竟让陆之冉一瞬窒息。
胸口紧贴着胸口,彼此的心跳声错落不合,却直直地拍打着对方的胸膛。
汪云崇静静地听着这已分不清你我的心跳声许久,侧过头,凑近陆之冉的耳边,道:“我喜欢他,不单因为他好看。”随即猛的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大步夺门而去。
陆之冉就着被汪云崇拉开的距离怔在原地,看着愈见惨红的夕阳将他的影子越拉越长,终于干净利落地消失在沉重地大门背后。
明明……是知道自己所说的“抱”并非是原本单纯的意思,却依然离开地没有半分逗留,这是不是证明,崇哥对自己已经彻底没有兴趣了呢……
春末带着暖湿气息的微风中,陆之冉忽得觉得周身沁骨一般的冷,冷得想要伸手抱紧自己,却不知为何生不出一丝力气。
整个百川山庄的各处院落都已点起了烛光笼火,慕莲院也不例外。
汪云崇推开主屋房门,见南叠枫侧对着自己,正盯着一桌的饭菜愁眉莫展。
听到推门的动静,南叠枫抬头淡淡扫了他一眼,转身去背后的木架上取出另一双竹箸摆到对面。
汪云崇两三步踱到他身后,拦腰将人带进怀里,默不作声。
南叠枫扬了扬眉,微微侧头,向身后的汪云崇道:“叶庄主白送的一桌菜,快去吃。”
汪云崇在他肩头颈间来来回回地蹭了一顿豆腐,这才松开手,一边朝方桌的对面走,一边道:“哪里是白送的,你若不是答应了接任,他何苦这样用心。”
南叠枫好笑起来,提起竹筷道:“百川山庄的庄主普天下多少人争着做,给你说的好像遭多大的罪似的;再说,我也只是答应而已,叶剪繁正是如日中天之时,要真等到接任,其中变数也不少。”
汪云崇勾勾嘴角,没有接话。
南叠枫倒也不介意,低头向碗中夹了些菜,便讲起今日在呼延父子那里听说的阳灵教近年来暗中的势力动向。
消息并不算至关重要,吃到一半,南叠枫已然讲完,看了一眼不知是思索还是走神的汪云崇,抿了口茶。
汪云崇发觉南叠枫顿住了话头,却也没有顺着这话题再深究的意思,端起饭碗来扒了几口,也看向南叠枫。
“你……”汪云崇犹豫了一下,道,“不问我去薛骏和之冉那里……”
南叠枫“哦”了一声,点头应道:“陆之冉的伤好了么。”
“……好了。”汪云崇放下竹箸,蹙眉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南叠枫轻笑起来,也把竹筷搁在一旁,双手撑住桌沿,上身略略向对面的汪云崇倾斜一些,道:“汪云崇,你对陆之冉说过‘喜欢’么。”
汪云崇摇了一下头。
“但是你跟我说过。”星眸之中的璃光映着跳动的烛火,有种说不出的幽邃,“你又没那么笨,自己记住了就好,不需要我一直提点罢。”
酉时,京城中华灯点点,原本还带着些未褪尽蓝色的天,被这些玲珑的火光一映,照出了如墨蓝色丝绒一般的色泽。
街边的路摊正是红火,各处饭庄酒馆的生意也正兴隆,悠莲馆中暖音阵阵,不知是哪个乐伶正在浅唱,低扬盘转的歌声缠缠绕绕地绵延了出去,惹得一众听曲人意荡神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