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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莫家之前做过一阵子药材生意,加上拜入安菱派门下后对疗伤医术也有些粗浅了解,莫润离每天趁夜为宁添南熬制健气补益之药,并留住在酒馆里日夜照看宁添南。她本就是顾着店里生意,不时住在店里也是常有的事,加上她武功在安菱派中连平平也及不上因而少有人对她的事上心,于是竟真的瞒天过海。
宁添南功力精深,得此十余日喘息加上莫润离的精心照顾,竟恢复了两成。身体略略好转精神略略提振后,宁添南自是不愿牵连莫润离,想要离开酒馆。谁知莫润离早就料到宁添南会走,出手制了他的穴道,且每隔一个半时辰再封一次,硬是留下了宁添南。宁添南也不知是中了阳灵教的什么毒物,内劲几乎全然被抑,竟连莫润离封的穴道也冲不开,听莫润离说山下阳灵教的人已然撤了去,虽是将信将疑,却也只好勉强又留了一段时日。
半个月过后,莫润离向狄沁彤请辞回乡,假托家里人说好了亲事让自己回去完婚,即日就要动身。莫润离本来就是半路弟子,至多是有些打理生意的本事,因此狄沁彤也没多问,简单送了些礼就放莫润离走了。
莫润离带着宁添南下山,却在山下镇上遇上了守驻在此的阳灵教人,宁添南内力受制只剩下三成不到,单凭轻功与剑法招式与二十余人血战。他本是了无生念,但一来不愿死在阳灵教手中,二来莫润离尚在身边一个不慎就会害得她也陪了命去,因此几乎是拼劲全力死战,硬是将阳灵教这二十余人杀得一个不留,随即借了莫润离的绢帕蘸着血给风溏留了一封信。
这一战几乎将宁添南拖垮,莫润离虽无大碍,却也受了不轻的伤。宁添南几度昏厥,都给莫润离拼着救了回来,两人一路跌撞地往玉华山赶。
也不知宁添南给风溏的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阳灵教果真不再追来,莫润离一路挥金如土好药好车地照顾宁添南,终于撑到了莫府,却是再也支持不住了,同宁添南一并昏了去。
汪云崇细细听着,低着头锁紧了眉。
这个禄王爷,和他所了解、皇上所说的禄王实在差得太多,且不论他如何能够认识甚至令如此传奇的宁添南为他倾心,他和风溏又是如何会有一段相好的?与他纠缠不清的人都是这般要命的角色,这个根本碌碌无名的禄王爷又到底有什么独特之处?
还有——汪云崇握紧拳头抵在唇上——据莫润升所说,龙箫是宁添南的世传之物,而南叠枫和水扬心当时要盗龙箫也是因为陵鹤子临终前的交代,宁添南和陵鹤子如此身份,定然都不会胡言乱语,那么……
宁添南和陵鹤子之间,究竟是什么牵连?
莫润升说到此处,却突然停住,望着南叠枫许久不语。
南叠枫亦是胸中一股难言的苦涩,虽然对父亲一点记忆也没有,但莫润升的所说却意外地让他如切身体会,难言难尽。
“所以……”南叠枫道,“父亲就此留在府上了?”
莫润升摇了摇头,道:“你父亲那般性子,如何会肯留下来?”
察觉到莫润离对自己的感情,宁添南伤势好转之后就对莫润离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且毫不隐瞒自己和云幽之间的关系。莫润离虽是心痛,却绝无半点放弃的意思,依然坚持日夜守在宁添南床边,照顾他饮食吃药。
虽对莫润离心存感激,但宁添南对云幽却是情根深种,不管莫润离多么仔细关切,宁添南始终待她客气生疏,全无动心意思。
莫润离天生倔强执着,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要与宁添南相守终生,见宁添南尚未转心,竟在宁添南的饮食中下了情药。宁添南内力回复极慢,抗这药性不得,终于迷糊起来,他心中尚自挂念云幽,朦胧中更是混沌不清,早已不知正在触碰自己的人是谁,只喃喃地轻呢云幽的名字,却与莫润离有了肌肤之亲。
真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天遂人愿,只此一夕,莫润离竟就怀上了宁添南的孩子。宁添南再是超脱,到底是拿这个尚在腹中的孩子无法,暂且留在了莫府上,等待孩子的降生。
莫润升抬头看向南叠枫,道:“也是巧了,你出生那日正是深秋,我们家后院栽有十余棵枫树,那天也不知是为何刮起大风,虽然闭着窗子大门,落下的枫叶还是全都自门缝中给吹进了屋子,铺的地上灿黄得都是。所以,润离当时给你取的名字,也是一个枫字。”
“也是枫字?”汪云崇挑起眉来。
莫润升点点头,叹道:“我知道京城之中风气不同乡野,两个男人也不是不可……唉,只是苦了你母亲。”
南叠枫搭在扶手上的手微微一颤,汪云崇看出他心中所想,伸手在他背后不着痕迹地轻轻一拍。
宁添南对莫润离的感情没有因为孩子的出世而改变,莫润离生产之后身体极虚,虽然得到宁添南悉心照顾却仍自回复缓慢,彻底明白宁添南不可能爱上自己的绝望更是让她彻底垮掉,终于在孩子满三个月时,握着宁添南的手离开了人世。
莫润升抬起袖子一下一下地拭着止不住的泪水,哽咽道:“润离这么年轻就去了,我……这种事,到底要怪谁?”
听到此处,南叠枫眼眶也是一圈微红,道了一声“舅舅……”却是再也接不下去。
“办完润离的丧事,你父亲说要带你离开,我自然是不肯的,加上润离多少也是因你父亲而死,于是冲他发了一大通火。”莫润升勉强咽下喉间酸楚,道:“但是……他到底是你父亲,武功又那么高,我如何拦得了他?最后也是随他去了……哪想到……”伸手握住南叠枫腕子,道:“哪想到他最后还是弃了你……”
南叠枫身子一震,那个酒醉之后袭上来的情景像梦魇一般缠绕上来,在脑中徘徊不去。
南叠枫皱起精致的眉,搭在右臂上的左手指尖陷进肉里去,强迫自己不去乱想。
那个始终看不清面容的人……是父亲么?
“枫?你怎么了?”汪云崇凑近过来,伸手去拭南叠枫额角,道:“怎么会冒冷汗?”
低沉清朗的声音传入耳中,南叠枫略略定神,向汪云崇摇摇头示意无碍。
莫润升蓦地一怔,忽然觉得这二人之间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不对在何处,还不及细想,早被南叠枫惨白的脸色给牵了心思去,忙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南叠枫摆手道:“没事,多半是昨天淋雨着凉的,晚上睡一觉就好,舅舅请继续说吧。”
莫润升仔细看了看南叠枫面色,确定的确没有大碍之后,才续道:“你出生之后,你父亲就将他常年佩戴的这块玉挂在了你身上,润离接了过去,在那玉上刻了一个‘南’字,这才给你系上。”
汪云崇亦看了南叠枫许久,见他似已不再胡思乱想,这才转头向莫润升问道:“师父是何时将那支箫给莫叔叔的?”
莫润升目光向汪云崇处一移,道:“就是你师父带你来那回。”
“什么?!”汪云崇高挑起眉,好半天才自讶异中缓过劲来,顿时哭笑不得。
如此神秘诡谲的龙箫、各种势力明争暗抢的龙箫、十二卫费了这么大劲追逐的龙箫,竟然就曾经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这么来来去去,而自己不仅浑然未觉,还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莫润升道,“你师父不希望外人知道他和云幽的事,瞒你也是正常。再何况,你那时不过七八岁年纪,哪里会在乎这么个东西。”
汪云崇眼角收紧,七八岁的年纪记事已然是分明的很了,那龙箫一看便知不是凡物,自己若是见过断然不会有忘记的道理。对着这么个小娃娃都还不忘藏匿,宁添南可真是瞒得厉害。
“既然是师父与禄王爷的定情之物,师父又怎会舍得给了人?”
莫润升皱了皱眉,汪云崇能将“定情信物”这几字说得如此理所当然让他十分别扭,微咳了一声,道:“你师父做事,又有谁弄得清楚因由?润离走了之后,我真是不愿再见到他,但却也实在想念枫儿,明知他不会说也还是忍不住问,唉……”
“所以……师父也丝毫未提这龙箫其中玄机?”
“怎么可能会提,就算他愿说,我一个全然不懂武功的生意人哪里又会知道那是什么玄机?”莫润升道,“再说,事关禄王爷,我又好说什么。”
“那父亲可有提过为何就不要了这箫?”南叠枫问道。
“据说在禄王去世之前,风溏无故失踪,而且一消失就是数年之久。但是你父亲却不知自何处知道了风溏的行踪,说与风溏有数段纠葛未了,需得断个干净……他说自觉对润离亏欠,但到底和润离有了你,说起来和我也算是姻亲,这支箫本是他师祖延传下来的东西,不愿这箫就这么跟着他颠沛或者落入邪人之手,所以才把龙箫存在我这里,说是了结之后若还有命回来,便再来取这龙箫;若是未回,就让我将这箫卖给识货的古藏名家。”
汪云崇一对俊眉拢得更紧,风溏无端失踪致使阳灵教大权旁落一事并不算是秘密,但江湖上却真有人知道风溏身在何处,而且这个人,正是宁添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