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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灵教在论武大典上盗走了龙箫,让汪大人苦追许久的禄王案子线索忽然断了,大人心中想必是恼极了的。”慕容笛两只手抱着列潇云的右手,仿佛抱着个暖热汤壶取暖一般,微眯着眼睛,看着汪云崇和南叠枫猛然变色的神情。
追查禄王一案汪云崇奉的是密诏,就连十二卫中的高位人物都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个大概,此时却被慕容笛一语点破,汪云崇怎能不惊。
“你怎么知道的。”汪云崇自知对着慕容笛矫饰无益,沉声问道。
“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慕容笛笑得暖意融融:“那日在九华宫中,不是有个飞贼尚未与十二卫交手,便脱逃了出来么?”
汪云崇震惊,皱眉道:“盗九华宫的第三个……”
慕容笛点点头,道:“对啊,正是方才引两位前来的邓吉。也难怪,大人想来当时正与南公子缠得火热,太过忘情了罢。”
这一下轮到南叠枫震惊不已,那日盗九华宫时自己蒙着黑巾不说,汪云崇燃了茶菱香让自己内力尽失,就算邓吉是那夜潜进来的第三个人,不论从形貌从武功,都断然是认不出自己的。
“南公子不必讶成这般,”慕容笛解释道:“当时两位忙于缠斗,都只注意到邓吉自窗前一掠而过,却忘了去猜他本来可以瞒天过海地潜逃出宫,却为何要在那窗前一掠现身?”伸手一指列潇云,道:“邓吉在那窗口掠过时,已经洒了望风香,这香只要一着上人身便沁入肌肤,可一月不退。望风香的气味虽不明显,但对惯用香毒之人而言却是极易辨认,南公子带着这香味去了论武大典,加上列少帮主的身边跟了几个我的人,自然就认出了南公子。”
列潇云抓住慕容笛晃在面前的手,向南叠枫道:“那日在江上南公子却了在下的好意跟了呼延啸上船,若非如此,南公子早已知道真相,也不会这样惊讶了。”
南叠枫回想起当日在呼延啸的船上看到的那十枚万方刀嵌痕来。远烈帮占据长江水域多年,轻易结怨不得,那夜若不是呼延啸的大船恰好也经过,自己也许权宜之下真会随列潇云上船。
如果真是那样,事情的发展也许会全然变样。
汪云崇和南叠枫对视一眼,以为自己是一步步地揭开了疑团,而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慕容笛却早已理清了因果站在局外笑眼旁观。一种陷入设计的感觉拢上心头,两人各自不安起来。
“如此说来,慕容兄已然将局面掌握在手,又何必跟我们绕这么多圈子呢。”南叠枫问道。
“南公子此言差矣,”慕容笛摇头笑道:“能够知道这些不过是恰巧而已,我亦是局中之人,也是看不清的,有些疑惑还等着二位来解呢。”
“邓吉为什么会潜入九华宫?”汪云崇也发问道。
“汪大人问得好,这件事正是我要告诉大人的。”慕容笛点点头,端过茶盏来又饮了一口,似乎在酝酿什么,然后抬起眼,目光直直向汪云崇投来,一字一句道:“庚泰十四年年,戮杀禄王爷全家百十余口的,正是阳灵教。”
此话一出,汪云崇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立时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慕容笛丝毫不惧汪云崇突然迸出的凌厉之色,继续道:“就教中长老回忆和探听,此事该是黎岱渊指使其心腹所为,饶是当时教中正是大乱,却仍做得干净利落,只是不知为何,却未留下那两句诗来。”
当时阳灵教暗主被杀,明主又失踪,阳灵教教中根本就是乱成一团,而此时的黎岱渊居然还会冒险去杀一个毫无瓜葛的王爷,而且是全家老小尽数残杀,一个不留?
“这是真的?”汪云崇沉声问道。
“我有求于两位,自然句句不假。”慕容笛道,“黎岱渊当时嘱告执行此事的心腹多次,务必要在禄王府中找出一支古箫来,最后听说竟是所寻无果。我也是近日才知道,九华宫中有一支据说是当年自禄王府中找出的遗物古箫,所以才让邓吉潜进宫设法盗出来看看究竟有什么玄机,却未料正巧碰见了二位。”
“若真如你所说,”汪云崇道:“阳灵教黎岱渊弑杀当朝王爷,这是大逆之罪,所犯一经坐实,那十二卫将会立即下剿杀令,以祭王爷先灵。”
慕容笛笑着拍了拍手,道:“大人这话说得极是,如此我们就能谈到一块儿了。”
汪云崇拧眉:“什么意思?”
“黎岱渊害我父亲惨死,六大长老逃的逃亡的亡,我与他手中如今的阳灵教不共戴天。现在汪大人已然知道庚泰十四年禄王一案便是黎岱渊遣人所犯,那么在诛杀黎岱渊这一点上,大人与我可算是目的相同。”
“要我助你夺权?”汪云崇哼了一声,道:“若黎岱渊确实谋划了此事,剿杀此人自自然是我分内之事。但至于慕容公子所想,恕汪某对这江湖权斗无能为力了。”
慕容笛笑意不改,似乎也不急于与汪云崇商量这事,转头向着南叠枫道:“说到这里,倒要请教一下南公子,那置龙箫之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南叠枫答道:“龙箫之中的玄机,在下也想知道,慕容兄是问错人了。”
“哦?既然如此,那请问南公子为何也要争那古箫呢?”慕容笛锲而不舍。
“师命难违,在下也是不得已。”
“噢,原来如此,那敢问尊师是哪一位高人?”
南叠枫蹙眉,这个慕容笛看着漂亮可亲,可是心肠却是百转千回捉摸不透,当然不能跟他说自己师出陵鹤子,再者,师父的事已然告诉了呼延啸和汪云崇,已经逆了师父的意。
见南叠枫没有要答的意思,慕容笛叹气一声,道:“唉,二位还是不信我。我这嘴若是不紧,二位大可将我的踪迹传露出去,我隔天必定没命,也用不着二位亲自动手了。”
慕容笛这话倒是不假,虽然事隔十余年,但黎岱渊若是真的得了慕容笛的踪迹,以慕容笛这身手,怕真是没命活了。
汪云崇看了南叠枫一眼,转头向慕容笛道:“慕容公子,我二人是何等身份,你当是清楚的,既是如此,又怎会如小人一般乱嚼舌根?何况是公子先用计用毒引得我们来此,这才有了方才的那些话,并非是受我二人逼迫。现在慕容公子却又要以话换话,未免过分了。”
慕容笛回头看看列潇云,两人皆是一笑,双双站起身来。汪云崇南叠枫知这两人不好对付,也站了起来。
江风轻拂进来,慕容笛内力不佳受这寒风不住,拢起袖子,一边示意邓吉取过外袍披上,一边道:“我自小跟着几位长老颠沛,学问浅得很,仁德道义这些东西知道得也少。我只知道,但凡有所想要,必定要付出代价。”弯起明媚的眸子轻轻笑了几声,又道:“既然我们一时谈不拢,两位不妨先在我这舫上住上几日,等两位想通了,我们再聊不迟。”言罢微微一笑,拉起列潇云转身而去,向一边的邓吉吩咐道:“你安排一下。”
是夜,月色昏暗,天光阴沉。
画舫泊在江心,舫上只挂着零星的几个灯笼,这个月份河冻水冷,白日里渔船都见少,现在看去更是半只也无,四周空荡荡的浓黑一片。
南叠枫站在雕栏边,瞥了几眼距画舫数丈之遥的三艘船,船身上画着黑底紫墨的蛇形印记,虽不算显眼,但仍是可以一眼就辨认出那是远烈帮的船。几只船离画舫并不近,想是列潇云交代过的,但也并不远,救急是绰绰有余的。
顺眼向下望去,被夜色浸黑的江水映着并不清朗的月色泛着奇异的油光,南叠枫摸出一块铜板丢下去,那铜板发出“滋”的一声响,随即溶化不见。南叠枫蹙眉抿唇——这是蚀骨化肤的毒药。
船上有一个列潇云,一个邓吉,加上一个用毒如此厉害的慕容笛,外面列潇云带来的人早已将附近船只尽数驱赶干净,如影若魅地跟着这画舫,就是如此仍不放心,还在附近的水里下了毒,以免两人跳船而逃。
真是机关算尽……
“别想了,他能摆我们一道,必定早就有了后面的打算,今晚看来是走不了了。”汪云崇自后面走上来,迎着江风站在南叠枫旁边。
南叠枫知道汪云崇所言非虚,望了一眼被重云几乎遮住的月亮,道:“呵,难道真个要帮着他找妹妹,夺阳灵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