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一瞬,一位列座末席的小仙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向着玉帝躬身一拜,朗声道:“愿天界愈发强盛——!”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已出,有些按捺不住的仙君便也站了起来,向着玉帝一拜,高声笑道:“祝愿天界更加安宁——!”
剩下的仙君们即便不情不愿,但也站了起来,附和着其他人的话语:
“祝愿天界更加强盛,更加安宁——!”
除却九渊。
玉帝的这一番话无疑是调节了宴会的气氛,各路仙君坐下之后,也并无原本那般的拘束,大殿之中又热闹了起来。
玉帝端了一杯酒走至殿下,来到九渊面前,轻笑道:“许久未见,你的脾气是愈发的不好了。”
“多谢玉帝关心。”九渊将自己杯中的酒一口饮尽,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我自己倒未注意。”
听出九渊语气之中的不待见之意,玉帝只得看向九渊身旁的西锦,引开话题:“西锦,近来可好?”
西锦看向玉帝,报以微笑:“多谢哥哥关心,小妹最近——”
九渊突然起身,开口打断了那二人的对话,“二位慢聊,我忽然想起我宫中仍有事还未处理——”话音未落,他便向着外面走去。
事情发生的突然,西锦不明所以的看着无缘无故就离开的九渊,愣住了。
玉帝反应的快,一见九渊要走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皱了皱眉道:“你这是作甚?”
九渊面无表情的将玉帝的手掰开:“二位既是兄妹,又许久未见,聊聊家常,我理应回避。”
“不必。”玉帝道。
九渊挣开玉帝的手,深吸一口气道:“你也应当知晓,我不喜这般喧闹的环境。” “你我已然许久未见。”玉帝看着九渊,微微一笑道,“不如坐下慢聊?”
玉帝既然这么说了,九渊即便是看见他那张带着假意惺惺作态的笑容作呕,却也不好在众人面前驳了玉帝的面子,思来想去还是面无表情的后退一步,冷冷道:“那还请玉帝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便来。”
未及玉帝颔首应允,九渊便转身向外走去。当玉帝反应过来时,九渊已然走远。
玉帝无奈的转过头想要走到西锦旁边时,七杀星君却端了一杯酒挡住了玉帝的去路。 “玉帝大人。”
七杀星君不同于在贪狼那几人面前那般的吊儿郎当,对于这位向来高高在上的玉帝他一直是以自己最严肃的一面去应对。
“七杀星君可是有事?”玉帝道。
“有些废话,臣也不便多说。臣,只有一事相问。”七杀星君摆出自认为最真诚的笑容说道。
“七杀星君尽管说便是,不必如此客气。”玉帝微笑道。
七杀星君的视线一转,正巧看见九渊将一位列座席末的仙君拉出殿外。顿了片刻,他这才将转回视线,看向玉帝问道:“还请玉帝告知于臣,青龙神君与贪狼星君现在何处?”
玉帝也偏了偏头,向着七杀星君刚刚看过的地方看去,但却什么也没看到。转过头,看着七杀星君略带希望的眼神,遗憾的摇了摇头,慢条斯理的道:“朕也不知。”
“玉帝您不是已确定他们二人已解决了事情?”七杀星君皱眉道,语气中的焦急情不自禁的流露了出来。
“朕也在全力寻找他们二人的下落,只是现在仅能肯定的是他们二人尚且平安,并无性命之虞。但他们现处何处,朕确实并不知晓。”
听罢,七杀星君垂下了头,紧蹙的眉头显示了他的担忧。良久,七杀星君才抬起头,道:“多谢玉帝。”
“不必。”玉帝摆摆手,“你也不必如此焦虑,他们二位定会平安归来。”
“愿承您吉言。”
七杀星君再次向着玉帝微微倾身,随后退了下去,走回凤绮身旁。
玉帝本想坐在原本天帝的位置上,但又恐旁边的众位仙君会因此拘束,索性邀了西锦随自己去旁殿坐坐。西锦欣然应允,挽着玉帝的胳膊向着偏殿走去。
七杀星君走回去时,凤绮正小口的啜着酒。殿中之人都知晓这位朱雀神君性子冷,除却与七杀、青龙、贪狼等人交好外,几乎就没什么朋友。在这种场合之下,自然也不会有不识眼色之人上前打扰。
“我有一个猜测。” 待到七杀坐定,凤绮垂着头,突然轻轻的道。
七杀星君闻言,偏过脸去看向凤绮,挑眉道:“正巧,我也有一猜测,只是不知你我二人的想法是否会有所不同。”
凤绮沉默半晌。 待到七杀星君以为凤绮不会再说时,凤绮却缓缓的抬起头,直视七杀星君的双眼,压低了声音:“魔界。”
七杀星君回望,微微一笑:“如我所想。”
——
位列宴席之末的仙人正与旁边的那几位仙君聊的畅快,却不想突然被天帝拽走,一时间目瞪口呆的看着被九渊拽着的胳膊。
来到殿外,九渊这才放手。那仙人尴尬的看着九渊,磕磕巴巴的道:“您……您……”
九渊皱着眉,不悦的看着他,打断他结结巴巴的话:“华昀,你今日换作这般模样是作何打算?”
“……”居然被发现了。
华昀只得换回本来的声音,无奈的道:“小仙只是想少些麻烦。”
九渊抿着唇,华昀的话他无丝毫能够反驳之处,刚刚本是准备好的一堆的话现在却又无从开口。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只是华昀有些站不住了。他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道:“天帝大人,您可有事?”
华昀这么一说,九渊才猛然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将系在腰间的一块玉佩解了下来,递给华昀,神色间有些犹豫的道:“昨日我忘了此事。这玉佩,许是能助你修行,但切忌依赖于此物,如若感到不适,将它扔了便可。不过你若能寻到一种药材,大概能令你恢复的更快些。”
华昀看着那块玉佩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神色复杂的接过它。几欲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十分的艰涩:“还望……天帝告知那药材是为何物。”
九渊闭了闭眼,视线从华昀身上挪开,背过身子,淡淡的道:“赤莲。”
华昀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几声。赤莲乃上古之物,如今已不知何处仍存。即便是原来,他也不敢肯定自己能否寻到赤莲,更不必说现在了。想来九渊也应当清楚这一点,然现在看来,却又不知他究竟是作何打算。
当华昀反应过来时,九渊已经向着殿内走去。他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散发着淡淡乳白色荧光的玉佩,苦笑了一下,思前想后还是唤道:“天帝。”
“讲。”九渊停下脚步。
“此玉近些天来,可是否都佩戴在您的身上?”华昀向前走了几步。
九渊却未转身,一直背对着华昀,沉默不言。 良久。 九渊攥起右拳,冷漠的开口:“是。”他试图掩饰着自己的狼狈,但语调中的一丝颤抖,仍是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
说罢,他抬起步子,向着殿内疾步走去。
踏入殿内的那一刹那,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带着叹息的“抱歉”,隐隐约约,听的不真切。
九渊也不知那究竟是自己的幻觉,还是那人真正的声音。只是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他很清楚无论自己现在再做些什么、再劝说些什么,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为天界,都是无济于事、徒劳无功的。他弥补不了当年他们犯下的弥天大错,也无法改变那人的意愿。他更清楚那人的性格,温和、友善之下隐藏的是狠戾与恣意张扬。虽说那人并非睚眦必报的性子,但若触及其底线,那人便会以百倍来奉还,然其执着常人更是难以撼动。可笑的是他妄图以一己之力改变,到头来,自己却闹得像个笑话。
仇恨已经蒙蔽了双眼,路途已然走错了太远。幡然醒悟之时,却发现自己身后已是万丈深渊。
没有退路了。
唯有将敌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