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师乃天子脚下,卧虎藏龙比比皆是所以他们这些差役的直属上司,也就是当今兵马司吏目到任后反复强调过,出来抓肥羊,要以谨防“扮猪吃老虎”为第一要则,要“宁可漏网三千,不可错抓一个”
为此还建立了与宣课分司良好的联动关系,一改漫天撒网的高风险模式,精确找准市场定位,实现业绩突破
这才是长久之道,他们南城兵马司已经创造了“安全生产三年无事故”的记录,正在朝着记录努力
过完今年就是四年了,那可是载入京师五城各衙门安全生产史册的四年啊在官员满街走,勋贵多如狗的京城,在一块砖头掉下来就能砸到七八个和权贵官员势要之家有关系的京城,四年踩不到地雷,这是多么不容易
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德性,就很像扮猪者哪,这兵马司的老差役轻易便看出了李大人的本质
可叹岁月消磨催人老,任是谁也不得不服若是三年前的李佑,演个伙计当然不在话下,而且是惟妙惟肖不会让人看出破绽
但这三年来,李佑习惯了演出各种忠臣义士青天清流,戏路逐渐狭窄,演技也出现了模式化严重的特点
关键在于,李大人沉醉于成功而尚不自知,今天非要亲自上阵演低三下四的年轻小伙计,难免出现败笔何止粗糙生硬,简直就是漏洞百出
老差役挥手阻止了手下粗鲁拉人的举动,又狐疑的扫了几眼一个不像伙计的人站在这里号称是伙计,必有内情
若在战乱年间,这就是十足的奸细卖相,但如今天下太平,没什么奸细不奸细的…行走京师安全第一,老差役正要开口带领手下拔腿拔腿走人
戴恭长长的出了口气,便有种送瘟神的松快感差役们主动走人,这下李大人却是怨不着他了
我靠李佑勃然大怒,这年头扮猪吃老虎都如此困难了吗他苦心筹谋了数日的计划,怎能这样收场在手下和陆大使等人面前,这脸也丢不起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虚江方言指着老差役道:“天子脚下乃首善之区,你们无故闯入骚扰良民,难道为所欲为后便想一走了之么?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须得给我等一个说法”
差役们愕然回首,虽然这南音听得不大懂,但可以分辨出不是什么好话
李大人身边的韩宗连忙赶上前去,暗中塞了一锭银子,将领头的老差役拉到院中角落,低声道:“我家公子在江南老家读,没读成却读迂了,认定读万卷不如行万里路但家里管得严,县里请不到路引,只得扮作伙计跟随行商沿途周游”
哦,老差役心下了然,难怪像是大户人家出身的,难怪说话如此不着调,原来是一个没经过历练的外地富家子弟不过看在银子份上就算了,今日来这趟不就是为的求财么
韩宗却又道:“我家公子不知人间险恶,京师里也别无所靠,没人管得了他小的跟着奔波苦不堪言,求差爷将我家公子抓去,叫他吃一垫长一智,晓得外面厉害,也好早早回家”随即又塞了一锭分量不轻的银子
财帛动人心,那老差役心花怒放,这可是不错,一举两得做这行二十年,第一次见送银子求着被抓的,稀奇稀奇只要是无依无靠孤身在京的富家子弟,那就好办
这貌似仆役的随从也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进了衙门后,想出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不过那和他无关系了,他只管抓人,有钱拿是要抓
心里计议已定,老差役对手下挥手道:“院中三人,全部带走”
李佑在院中咆哮:“我并无过错,尔等凭何捕人这天理何在,国法不容我要上告”
老差役看在眼中,越发确定这个年轻人是色厉内荏真有靠山的,谁会开口天理闭口国法?又一个读读傻却不明世事的人,令人可叹可怜,老差役摇摇头
戴先生望着李佑,愣在院中不动,被兵马司差役用力推搡,一不留神险些摔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五百二十四章 年轻人说话要负责!
临走前,老差役想起什么,掏出几张纸,对手下道:“将这院中的房门都封上货物也封了”
其后戴恭和李佑、韩宗被押出门外,朝西边兵马司方向而去门外有些看热闹的闲汉,其中一个却是李大人的家奴,对着老爷使了个眼色,表示已经有人去报信了
南城兵马司里,吏目张功业坐在公房中,不紧不慢的翻看公文,并等待今天的肥羊送到按照昨日的名单,今日大概有五个左右“到案”
京师的五城兵马司内部官吏大体设置如下,每处设正六品指挥一员,正七品副指挥四员,无品级吏目一员,吏员十人
这些官吏分工各有不同,兵马司指挥总管本司,并负责与巡城御史、巡捕营以及其他衙门打交道;副指挥分巡各坊,直接弹压地面;吏目有负责本衙事务的,有和副指挥一样巡视各坊的,视情况而定
南城兵马司的张吏目任职已经七八年,在衙中地位特殊他深得三任指挥信重,得以坐镇衙署处理庶务,实际权力要过副指挥
原因很简单,他这样的老人,既熟悉南城地面,又能够为兵马司稳妥可靠安全的创造收入当然,他的成功也得利于南城这片万商云集的得天独厚之地
其实要论起血统,张功业与勋贵之家昌安伯乃同宗,只不过他是没什么分量的旁枝而已恩荫之类的好处,想都别想,这个兵马司吏目的职位,也是费了很大劲才得到的
想当初,其他人都向往在内城住做事杂乱无章的外城被视为南郊,京师本地有点体面的人都是不大愿意去的而他则不挑不拣,来到了这南城兵马司,一干就是八年
是他发明了与宣课分司联动“办案”的法子,大大提高了效率和精准度;是他制定了捉拿“嫌犯”的原则和方针,并耐心输灌给每一个差役;是他主持“审问”,力图在程序上做到无懈可击
至少在他自己看来,确实是无懈可击,即便官司打到金銮殿上,他也可以为辩白,他有这个自信
天子脚下要安稳刑名捕盗当然很重要而那宣课分司职责只是收税不负责刑名发现了可疑份子总应该向兵马司举报,这没错;
兵马司接到了举报总该派差役去甄别,这也没错;若是确实可疑,总该将嫌犯带回衙门审问,这还是没错;
嫌犯都是外地人审问时如果需要赶赴外地核实身份,也很正常那么在此期间,嫌犯按规矩扣在牢狱中也没什么不对的
最后,如果嫌犯因为各种缘故确实不能住在牢里,又考虑到并没有发现实际罪行,那么法理不外乎人情,那么让嫌犯交一笔押金,便可以暂时离开牢狱,难道不应该么?
上面那些哪一条不合乎大明律法?正是通过这些一环扣一环的精密措施,南城兵马司吏目张先生借用律法为自己构筑起了相当牢固的保护网,这么多年来可以说波澜不惊、安然无恙当然,他的上司们也都受益匪浅的
张先生每每看到邸报上那些因为贪赃而受到处罚的官员事例,发自内心的鄙视之情就会油然而生,那些蠢官做事太没有技术含量了活该被处罚
虽然张吏目也算人在京城,但朝堂上的风雨和官场中的风云,距离他很远很远他就在这南城小天地中,自得其乐又平平稳稳的渡过了一年又一年,迎来一任又一任的上司
大概是太出色的原因,他的位置始终也没有动过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日子好像要永远这样过下去,直到他老的动不了那一天
却说戴恭和他的两个“伙计”被带到南城兵马司,又被直接领到西侧院)
在院门口遇到两个差役押着一个绸衫商人出来,还有个吏员在旁边那吏员边走边道:“事情就是这样,没别的法子,你去忍上几天好了”
“在下哪里有这功夫,求老兄帮忙关说一二,在下确实清白的很”
“帮你说情也不是不可以,但实话实说,若没银子都是白费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