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只想落荒而逃。他匆匆卷起那些画,不好意思地笑着,“那个,那个,我就是想卖画,要是画展就算了。我就是急用钱。”
边说他就边往门口后退。馆长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哎!小伙子!别走!我们再谈谈。。。。。。”
但傅峥已经在飞快地跑掉。
馆长追出办公室,“要卖画,怎么不去书画市场啊?——”
他哪里知道这年轻人是山村的小学老师,书呆一个;而那个幕后的画家,对国内的书画交易不甚了解。名家,通过画展扬名后,自是不用如此推销,他们的作品在各种展览后即被求购一空。而刚才看到的这些作品,虽然没有经过裱装,露出原始粗犷的实况。但画本身的创意及独到之处,至少以他的眼光看,绝对有不菲的价值。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油画风景作品实物。
可惜,他都不曾问出这小伙子的姓名,他就慌张地跑掉了。若能知道,他一定会筹备着帮画者做画展。毕竟,那画布上所有罕见的风景,有绝世而独立的美丽。
看着傅峥飞快地夺门而出,写琳不由得吓一大跳。那场面象极了一个从美术馆盗画的小偷,而她却是等在门外的同伙。看见他气喘吁吁地跑来,她紧张地问,“怎样?他们肯买吗?”但话音刚落,她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一大卷画上,答案此时她已心知肚明。
“他们不肯要吗?”她满怀希望的心有一丝低沉。
傅峥看见她眼中的希望之火倏忽熄灭,内心中掠过一丝不忍心。只有他知道,这是她7个日夜、废寝忘食心血的结晶啊。此时他感受到她内心的失落,他比她更难过。但是想到馆长的话,他又燃起了希望。
“我见到馆长了,其实他很喜欢这些画!”他脱口而出。
“那?”写琳满腹疑问。
“他说,他肯帮你举办画展。但是美术馆是不买画的。”
“哦,”写琳点点头,这个理由她能接受。看来是找错了地方。天知道!她是想钱想疯了,对中国这个市场不熟悉,但理所应当地认为给美术馆出售是最好的场所。她在英国留学时曾经向展览馆、美术馆、画廊卖过画,但卖给国内这种政府公立的美术馆,看来似乎很难。她正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但傅峥在提醒她,“依我看,要不我们先开办画展?如果画展成功,今后一定不愁卖!”
“不!”她断然拒绝的语气令傅峥很诧异。看到他一脸的不解,她当然不能告诉他,她没有能够公开的身份,这也是为什么卖画的举动,她都不能亲自出面的原因。但此时,她找不到合理的理由向他解释。
二十五章 卖画2
“我决不能开什么画展,甚至不能公开我的身份。傅峥,”她对他诚实地说,“你不要问我为什么,总之,我现在只有你一个朋友了。而你,一定要帮帮我。”
傅峥心里的疑问纠成了结。但是他喜欢她,已经是铁的事实了。爱一个人,不需深究她的过去,她是谁?原本无关紧要。过往相处的种种已经向他表明,她决不是象她自我描绘那样的简单女人。她的独特行事方式、独一无二的思想、不可否认的多样才华,早已象他透露,她决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象他这样的平凡男人,在今生能遇到这样一个谜一样的美丽、神秘的女人,本来就是老天对他的恩赐。而他,不想做错任何事,来让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消逝。他尊重她的一切选择和想法。但她居然说他是她唯一的朋友,让他心里窃喜不已。
这是个周末,他们的出行还有时间上的机会。
一个上午寻买主未果。但腹中饥饿难耐,经过一个川菜馆,写琳不由得停下脚步。光从这个装修精致大气的门面上看,在里面一顿饭的消费就绝对不菲。她没有说什么,但傅峥已知道她一定很想进去。
在小山村里,她的饭食和他一样地简单。学校没有单独的食堂,她吃的饭有时是自己做的。用的油,是学校向村民买的自榨的茶油,当然供应有限。摊个煎鸡蛋就是一个菜,而下雨后,山上草丛土地里丛生的菌类(雷耳朵)、或树上的新鲜木耳、各种各样的食用蘑菇、层出不穷的野笋、到处生长的小香葱,这些都是素菜的来源。村民们对老师都比较大方,经常给他们送点自己院子里种的青菜、小石磨磨出的豆腐,有时有人家打了野味,会给他们单独送一碗炖熟的肉菜。这就是难得的牙祭。
而傅峥会经常下河,捉些鱼虾,在他的料理下,简单的材料竟也做出了不一样的风味。写琳有时常想,被弗龙迪囚禁的日子里,她始终是他私人的厨子。但是此时傅峥却成为她的私厨。经他手的饭菜家常、独特口味,令她暗自倾倒。同时,也对这个貌似普通的男人,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做饭,更不是所有的男人,会肯每天给一个女人做饭的。但傅峥将内心的快乐和爱,煮到了饭菜里,令她在享受的时候,接受到了那沉甸甸的真情。
傅峥常常担心这种清苦,会令一直在大城市里生活的她无法接受。可写琳对这一切安之若素。但他当然不知道,这个女人曾经尝尽天下美食,她曾吃过的各种食物的名字,他可能连听也没听说过。
仅是在岛上怀孕的几个月,弗龙迪曾经向岛上航空运送各种水果,不管是来自非洲的热带奇珍异果、还是亚洲、澳洲的常见水果,写琳都尝了个遍、吃了个够。有专人记录她的喜好,决不会出现重复的、而她又不甚喜欢的食物。傅峥更不知道,她其实是个美食家,对食物的色、香、味道都有独特而刁钻的要求。她不肯吃的,会动都不动。而她的英国丈夫会纵容她所有类似这样的不良习惯。
写琳开始怀念那些美食佳肴。刚回到成都的那天,她曾享用过一次饕餮大宴,花了不到100块,将肚皮撑得满满。但现在看来她当时的决定是对的。因为到普里村之后的两、三个月,她都不再有大肆挥霍的想法。因为孩子们太穷了,令她难过。而她再也不能接受——独自一个人吃掉超过20块钱的东西。
尤其现在,当她知道,她开始需要钱,并且是需要大量钱的时候,她更不容许自己有这样罪恶的念头。她狠狠心,咬了一下嘴唇,遏制住心中的渴望及饥饿感,坚决大踏步地离开。
但傅峥拉住了她,她回头,“你干嘛?”
“我们在这里吃饭吧。”傅峥对她说。
“哈?”她惊讶,太浪费了吧。凭她从前的腐败经验,这个店,他们两个人的消费,绝不会少于100块。
“我请你!”看到她眼里的犹豫,他不悦地扬起眉,“怎么?我请你吃一顿饭都不可以吗?”
哦,伤到你的自尊了。写琳心里偷笑,但对他此时心里真情的流露,已有一丝深深的感动。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穷人,但对她毫不吝啬。他肯为请她吃饭花100块,哪怕他一个月只挣800块。
她点点头。傅峥高兴起来。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去。
大餐与简餐的区别,并不在于原料,而在于食物的附加值。
人们现在爱谈论:饮食是一种文化。但对平民百姓来说,饮食只是目的——要填饱肚子。那么,对饮食的不同态度,其实早就决定了人的不同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
在与弗龙迪一起生活的日子里,她的每一餐都价值不菲。是因为——食物附加了太多的东西。情调、餐具、浪漫、气氛、时间,还有高薪大厨料理时的一心一意。而最终让她享用的那一刻,繁文缛节的上餐程序、精美绝伦的餐具及摆设、就餐环境中的阳光微风,餐厅外花园弥漫的阵阵花香、甚至还有那个英俊男人在一旁养眼,所以,东西因此分外地好吃。
那都是过去了。而此刻,坐在她对面的平凡男人,正拿着菜单在看。
而她手里也有一本。但她不想看。
傅峥冲她笑了,“我请客,随便点吧。”
“爱吃什么?”
他800块的工资,在她心里是个挥之不去的阴影。即使知道他的一片真情,但也不忍心花费太多。虽然按照她的兴趣,那张张夺目的推荐菜品图片早已令她心动。她想了想,“来份家常的吧。鱼香肉丝就不错。”
傅峥点点头,指着菜谱上标价58元的香辣蟹对服务员说,“小姐,这个来一份。“
写琳正想阻止,但傅峥刚才那不悦的表情提醒了她。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而她要给这朋友最起码的尊重。
但同时,她也闪出了另一个念头:象他这样的人,应该得到更好的生活。为什么,他和那些山村的孩子一样,摆脱不了穷困的影子呢?而她,又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喜欢的孩子们和他,都有新的、不一样的生活?
就餐中,他们谈论的话题,依然是如何卖掉画。
“我想起来了!”傅峥突然眼睛发亮,“我上大学时,有成都美院的同学。毕业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