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哈伯站在池中,将身体大大展开,他的表情呈现半失神状态,恍恍惚惚的,他喃喃念著咒语或祷词之类的东西,又像是跟自己体内的东西对话中,十秒钟後,他闭上眼睛安静下来,一动也不动。
到底怎麽了?这位堕天使该不会被无良天使欺负的一时想不开,私自尸解(注十二)成仙了?
突然间,光华从他的七窍中透出,盈灿了全身,他被淹在让人眩目的光亮里,胸口处则折射出一张张光影交织的平面书页,每页上头都隐隐有字,那是天使文字,我见过,却不会读也不懂意思。
德德脸色变了。
收了武器拍著翅膀飞下来,眼睛猛盯著那些文字,每张都不放过,他读的专心,偶尔还念出其中的字句。
'……嗯……庞大的灵资料库……全是过去、现在、以及未来即将经验的记录……'他恍然大悟喃喃说:'果然是预言书……'
书页愈跑愈多也愈跑愈快,德德看得烦了,许多都只是一眼瞄过,最後却突然咦的一声停住。
'从一百年前的记录开始空白,怎麽回事?拉哈伯你给我说清楚!'他怒喝,强烈的怒气影响了岛上的气流,头上旋起了一阵大风。
德德这麽一说,我又燃起了好奇心,顺著他眼睛的方向看。
之前那几百页都写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可是目前握在他手中、还有继续飘出来的书页全都是空白一片。
拉哈伯面无表情,维持放空的状态,答:'那几页从来就是空白……不、正确来说,是刻意的空白……'
'解释清楚。'德德将怒气隐忍下来,问。
'这是复制的手抄本,应该跟天上天使拥有的那本一模一样,不过,手抄本自有的灵魂能量告诉我,有谁刻意销抹掉後头的记录……对,某些秘密……不能说……'
'让手抄本的灵魂能量出来,我问他,何谓不能说的秘密。'
'你眼前的我,既是拉哈伯,也是拉杰尔……我们合为一体……'拉哈伯答。
德德又走近了些,问:'意思是,有人删除了未来的记录,所以,不可能会有人知道未来将发生何事?'
拉哈伯停顿一会,答:'手抄本被部分删除,除了天使拉杰尔,以及读过原版书的天使们,没人知道之後即将发生什麽。'
'可是你说,手抄本能被删除,也能涂改?'德德追问。
'写下去的就能改……至於天使拉杰尔拥有的那一本原典……因为与宇宙齿轮相连接,所以改不了,只能硬性去覆盖,不过,覆盖者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
德德发怔,恍神了。
我懂那感觉!
咱们千里迢迢闯入妖海,沿途碰上那麽多事,最後虽然找到了书,却发现该书没办法给我们想要的答案,这就像是熬夜排队两天两夜等著购买限量纪念版的最新电玩,好不容易店家开了门,轮到我购买时却刚好完售,让人干谯。
好一会儿後,德德才仰头望天,道:'……这麽说来,想知道真正的预言,还是得上天去找天使拉杰尔,抢他手中唯一的一本……可若是那本真的遭到覆盖,又该怎麽办?'
'若真是如此,他会受到报应。短暂享受欺瞒命运改变的快感,却会换来无尽无期的苦难,睿智者绝对不屑於做这种事。'
德德叹了一口气,我听了也很难过。
兽形的我赶紧跑过去拱起背脊,用头磨蹭他的脚,身体跟尾巴也都绕转那麽一圈,希望这样白痴装可爱的动作能让他心情好一点。
他最後一拍我的头,说:'没搞头,走了。'
嗄,这也太潇洒了吧?
我还以为德德会气得跳脚,把这里夷为平地咧。
老哥老姐没多问什麽,安静跟在德德後头,就在这时好几个人跑过来,一看,居然是真真海之味及他那一群骷颅手下们。
'歌声||'他跑到水池边环顾四望,似乎想找出刚刚的歌声是哪里传出来的:'我听到美人鱼的歌声,在哪里?'
贞子鬼娃突然间从德德背後出现,见到真真海之味好高兴,一蹦一跳巴上去,叫:'抱抱、我冷、抱抱。'
'别烦我!'真真海之味一把将她推开,只是叫:'刚刚唱歌的美人鱼在哪里?我发誓,我认识那唱歌的人!'
我生气了,真真海之味怎麽可以对鬼娃那麽粗鲁呢?能这样欺负她的只有德德可以耶!过去用头拱起鬼娃,把她扶起来。
'爸爸你又变回曼帝可拉了,全身都是毛耶,掉一地……'贞子鬼娃说。
'咆呜呜呜呜||'
你乖乖的,我们要准备回航,离开妖海了。
'不要,我不要离开,我要嫁给他!'
贞子鬼娃呜呜咽咽指著真真海之味哭。
唉,你要嫁人家还不想娶,他可能也被美人鱼薇拉的歌声煞到了,现在正慌慌张张找人。
薇拉见到真真海之味,陡然间欣喜,又开始唱起歌来,人鱼语我听不懂,却感觉歌声中充满欢心之意,那欢心是发自真诚的,显见她有多麽愉悦。
真真海之味跳下水,说:'我就知道……我来过这里……我果然来过这里……'
其他水手也陆续跳入水中,仰望宝石内的美人鱼。
'是公主……我们终於找到薇拉公主了……'众水手们快乐地说,就好像他们来此就是为了寻找她的。
美人鱼唱完欢喜的歌之後,朝向拉哈伯,曲调一转为幽怨,我虽然听不懂她唱的什麽,听著听著还是心生凄楚,感动的想掉泪。
手抄本书页一张张回到了拉哈伯的身体里,他空洞的眼神终於又有了意识,看著美人鱼他依旧痴迷,却在听到歌声之後捂住耳朵大叫。
'别唱了、别唱了啊……我都答应你!'
美人鱼笑了,她其实笑笑更美,整个人都明豔起来。
拉哈伯手中的光剑又活了起来,指指水中,不久前被老姐给勒昏的独爪蜃又从水中飞出。
'回复、附著、重生!
我曾经夺取了的,我已经还予了的,
各归其位,各得其所!'
拉哈伯念著咒语。
独爪蜃突然间在空中分解了起来,寒白的身体裂成一颗颗的小分子,往水里的骷颅水手们黏著过去。
不到几分钟时间,原本只有森森白骨的架子上,肉都长出来了,头发、指甲、皮肤等等都在,水手们成了长相怪异的鱼人。
真真海之味也是一样,有了血有了肉,他跟薇拉的长相差不多,身体构造则有差异,上半身是普通人类,皮肤银白色,下半身也依然有两只脚,脚上却长鳍,布满银蓝色的鳞片,头发深蓝色,身材高大气质不群。
我一直以为真真海之味若是回复长相,会跟我们差不多呢,没想到他是鱼人,还是这麽光鲜堂皇的鱼人,果然啊,骨头不可貌相。
'薇拉!'
真真海之味走到琥珀石前,美人鱼半倾著身从里头出来,让对方把自己抱住,因为她下半身是鱼尾巴,无法像真真海之味那样行走站立。
'不要走……请你不要走……'拉哈伯很可怜的说。
真真海之味瞪他:'薇拉是我妹妹,也是海神坡赛顿最心爱的女儿,你却将她囚禁,逼著她离开父母!
'更可恶的是,我追过来要人,你还给我下诅咒,洗去我的记忆,让我跟下属们成为骷颅人,无止无尽在妖海中飘荡,连父亲到了眼前都认不得,你太自私了!'
'我爱她,我想永永远远看著她||'拉哈伯说。
'拉哈伯,我承认妖海之上你是属一属二的堕天使巫师,就算我父亲执著三叉戟出马,也不一定能顺利讨伐你,可是,力量强大者就能靠一己之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