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儿掀帘子进来,看见谢青瑶抱着腿坐在毯子上,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问:“怎么不把王爷留下来?”
“为什么要把他留下来?”谢青瑶有些疑惑。
雪儿无言以对。憋了半晌,忽然忿忿地嘀咕道:“那么快,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谢青瑶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过了很久才终于回过神来,惊得险些掉了下巴:她这个小丫头,是不是懂得太多了?
好好一个姑娘家,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看到谢青瑶的表情,雪儿恍悟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一张脸顿时红得像煮熟了的螃蟹。
她能不能解释,她只是一时口无遮拦?
显然是不行的,因为她这个主子的脑袋里存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绝对不是个好骗的角色。
雪儿低头瞅着地面,琢磨着能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着雪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谢青瑶苦思冥想许久,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雪儿,你是不是喜欢王爷?”
“什么?!”雪儿吓得跳了起来。
这样激烈的反应,在谢青瑶的眼中无异于不打自招了。
联想到雪儿一直以来的种种不寻常之处,谢青瑶的心里渐渐地有了答案。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谢青瑶的心里有些发酸。
她一直都忽略了这个小丫头的感受。其实,雪儿很多时候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只是她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而已。
现在知道了,除了多一桩心事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用。
雪儿看到谢青瑶脸上便秘似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想多了。
她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迟疑了半日,最后只是叹了一声,沉默下来。
这在谢青瑶看来,无疑是默认了。
想不到君御涵招惹的人还挺多。当日王府中那么多知书达理的俏丫鬟,该不会都是因为惦记着君御涵,所以才一直守着睿王府不肯走吧?
比如说一直不肯给她好脸色看的春花,比如说书房中那个蕙质兰心的夜瞳……
据说富贵人家的子弟,在娶妻纳妾之前,屋子里都会放几个通房丫头的。
这样看来,夜瞳多半是一个。雪儿是不是呢?春花是不是呢?府里这样的丫头到底有多少?
谢青瑶忽然觉得心口堵得厉害。
卷二 江湖夜雨惯相依 218。迷雪
次日一早,听到号角声,谢青瑶顶着一对黑眼圈爬了起来。
一定是因为睡不惯帐篷!谢青瑶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看到君御涵的时候,谢青瑶的心里忽然平衡了。
原来,君御涵也是顶着俩大大的黑眼圈出门的。
“熬夜了?”谢青瑶忍不住促狭地笑了一声。
君御涵白了她一眼:“彼此彼此。”
在君御涵看不见的角度,孙红素狠狠地剜了谢青瑶一眼。
谢青瑶觉得自己有点冤枉。
她昨晚又没有留下君御涵。这女人瞪她干嘛!
不知是不是早上犯困的原因,一车人谁都没有说话。等到莫浅上车的时候,谢青瑶乐了:原来,莫浅的脸上也顶着俩黑眼圈呢!
这是怎么说的?难道此地风水不好,所有人都没有睡好?
谢青瑶发现,无聊的时候,也是可以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情的。
孙红素看看莫浅,再看看谢青瑶,忽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次,轮到谢青瑶翻白眼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小股土匪几乎每天都会遇到,对于君御涵带着的这些人来说。对付那些山贼草寇,几乎连武器都不用拔。
这么打打停停一路走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大梁国境内所谓的“天下群雄”,竟有一大半已经销声匿迹了。
但君御涵等人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反而渐渐地皱紧了眉头。
在本该遍地猛兽的山林里打猎,寻常的野鸡野兔打了不少,老虎狗熊却一只也没有遇见,任何有经验的猎人都会感到不寻常的。
君御涵此时便是这样一种状态。
明知至少有一只老虎在附近窥伺,他却连老虎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自然难免焦躁。
最奇怪的是,京城里至今都没有传来有人君临天下的消息。
自称明德太子后人的那支所谓“明军”,占据京城已有数月之久,却丝毫没有称帝的迹象,这现象令人百思不解。
谢青瑶隐隐觉得,那支所谓的“明军”,是在等着与君御涵一决高下。
经过长途跋涉,距离京城还有四百里左右的路程了。
决战的日子越来越近。谢青瑶隐隐觉得,队伍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渐渐地变得有些焦躁。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谢青瑶常常悄悄观察莫浅的脸色。却始终看不出什么来。
他在君御涵的军中,充当的是一个类似于军师的角色。但因为他年纪轻,为人又极随和。所以军中的将士们都愿意与他相处,时间久了,跑腿办事的差事也没少落到他的头上。
所以莫浅的身份每天都在“军师”和“小厮”之间随时转换,大家见得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的行事风格还是一如既往,看似谦和有礼。有的时候又嚣张得吓人。因为有君御涵纵容,也因为他自己没有什么架子,所以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谢青瑶常常会感到担心: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怀疑他们的军师可能包藏祸心吗?
面对莫浅,谢青瑶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是她最敬重、最信任、最依赖的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可是君御涵是她的夫君,是她已经不可能割舍的一部分。谢青瑶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莫浅与君御涵反目成仇,她该何去何从。
她并没有天真地以为可以凭自己的力量改变什么。因为她知道,她没有那么重要。
她所能做的,似乎只有“听天由命”这一件事。
想到这些,谢青瑶的心里也不禁一天天沉重起来。
这日队伍行到遏云山下,君御涵正要下令进山,天空中忽然飘飘扬扬地落下雪来。
看看天色莹白。并不像是要下大雪的样子,君御涵还是下了进山的命令。
谁知这场雪竟一直没有停,从未初时分一直下到暮色四合。非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下越猛,点着的火把往往走不出几步便被雪花打灭了。
无奈之下,君御涵只得吩咐就地扎营。
本以为次日不过是踩着雪赶路而已,谁知到了第二日,众人走出帐篷一看。那雪依然是搓绵扯絮似的,五步之外连人影都看不清。
一支数万人的队伍,便这样被困在了山中。
其实说到这个“困”字,稍稍有些言过其实了。这一带山路虽然崎岖,却并不十分险峻,真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众人咬咬牙也便过去了。
此时显然没有到“非走不可”的时候。山路难走,雪中又看不清人,士兵们大多不愿急行,所以君御涵也便不勉强,吩咐扎营到雪停再走。
士兵们总是不安分的。
赶路是不肯走,真到扎下营来无事可做的时候,一个个又都坐不住了。
所以只安分了一上午的时间,随后山中便响起了一阵阵呼喝声,不用说也知道,那些手痒嘴又馋的家伙们,定是结伴跑到山里打猎去了。
谢青瑶一向是极喜欢下雪天的。这样雪大而风小的天气,叫她老老实实地呆在帐篷里头不许动,那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雪儿恰恰相反,最讨厌的便是雨雪天气。任凭谢青瑶磨破了嘴皮子,她就是不肯陪谢青瑶出门。
“你不陪我,难道我便不敢出门不成?”谢青瑶也来了气,披一件雪褂子,自己冲了出去。
赏雪这种事,越是荒凉的地方,便越有趣处。
睿王府中的雪,只有花园之中两处亭台那里勉强可看;秦家庄的雪便有趣得多,雪中的柴垛草堆、破屋残垣,都是极有趣味的;最妙的雪景当属这山林之中,铁干虬枝与莹白的雪花交错成万千种图画。一步一景,每一处都各有韵味。
谢青瑶看得出了神,并没有沿着旁人的脚印走,反而在山坡上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