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是不冷不淡,以前太后宠着景仁宫叶赫那拉氏,前些日子又宠着欣恩殿的绘嫔,自己的大阿哥,也被太后罩着的那个不成器的二阿哥分了神采,如今有让太后跟绘嫔出丑的机会,她又怎么可能放过,于是也往前站了站,伸出手来,接过婢女凌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后轻轻的在观音身上抚摸了一把,见没动静,又把观音搬了起来左右看了看,却也没有发现半分不妥当的地方,只得摇了摇道:“臣妾也觉得绘嫔胡言乱语了,这观音像是太后心里的慰藉,平常人家也常放一尊的,哪里就有什么,臣妾也仔细看过了。”
皇上听了冷冷的看着绘嫔道:“你假装怀孕欺瞒朕,诬陷了素答应,如今还嫌不够,竟诬陷起太后来了。亏得太后平时对你不薄,就算你有错,太后也是百般的袒护。”太后听了皇上的话,并不做声,她怕万一说出了什么话来又激着绘嫔,她那张嘴可是跟车子倒核桃一样,一点不留情面的,太后不说话,在绘嫔看来,却是对她最大的侮辱,当初出谋划策的都是太后,如今见她有难,太后倒是装的跟夏日里的白莲花一样了。于是她挣脱了两个握着她手的小宫女,自己往前走到观音像前,一把把那观音扔在地上,只听啪的一声,观音像碎成了好几瓣,绘嫔无暇顾及那观音,只用手去推观音像后面的一面墙,众人都瞪大了眼睛,只太后见了扑了上去拉住绘嫔的手道:“你不想活了,也应该念极你的父亲,哀家是她的亲姐姐,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索绰罗家,你不是把整个家族往绝路上逼么?硕绘。”绘嫔听了太后的话,想到了宫外自己的父亲,她虽有重权,但已然年老,于是手下略有迟疑,愣了一愣,王福全早已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还没等太后喘过气来,便快步走到那墙跟前,用力一推,只听“吱呀”一声响,那墙开出一寸长一寸宽的缝隙来,绘嫔见此,手伸在半空,太后更是惊的合不拢嘴,皇上走上前去,往那墙里一看,登时面上青筋暴露,垂着的手也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就连呼吸也变的无比急促,王福全亲自翘着手指把那墙里的东西轻轻的拿了出来,摆在慈宁宫榻前的小方桌上,见小方桌上有一点茶渍,便小心的用衣袖抹了抹。太后见此一个站不稳,差点摔倒在地,李嬷嬷忙上前扶住,却也是不敢言语。
回雪跟着皇上来到榻前,看皇上坐在榻上,用一只手撑着脑袋,想了好一阵子,一句话也没有,朝那桌上一看,却是两个棉布做成的小人,一个是紫红色小褂,墨绿色牛角裙,头上还梳着乌亮的发髻,那发髻间竟然还插着点翠簪子。另一个小人头上戴着明黄小帽,身上穿着双龙戏珠的明黄袍子,袍子绣着万里江山的宽边,脚上穿着万事如意的木瓜色鞋子。再看两个小人身上,一个上面写着肃妃苏氏,一个上面写着皇帝明礼。小人的背面,又分别是两人的年庚八字。而两个小人的身上,早已是密密麻麻的银针,就连小人的脚底,也是见缝插针般的被插满了。皇上想把小人抓在手里,却如抓刺猬般无处下手,只好含着泪道:“肃妃苏氏,虽不及你富贵,却不曾害你,你却为何要害她。是想让她永世不得安生吗?皇帝明礼,皇帝明礼,呵呵,太后不是教儿臣要尽孝道,知感恩吗?怎么?太后是在宫里过的不如意,还是这世界上的人全都亏欠了你的?”说着,皇上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噗”的一声吐在地上,皇上便晕了过去。荣妃见此早已是如热锅蚂蚁,她虽对桌上的小人不敢兴趣,但见皇上如此,心下大骇,忙叫小太监去请太医,又命人赶紧抬着皇上回养心殿。
作品相关 第一零五章 活死人
养心殿的灯一盏盏的亮起,皇上赫临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五福团花的锦被,几个太医跪在床前看诊开方,一时抓了几剂中药来,小太监忙的接过去熬,待端上来时,黑黑的大半碗,整个养心殿都是药汁的味道,众妃子站在床前心里如悬着药吊子,好不容易皇上醒了,见窗户外已然天黑,便皱眉传了王福全来,王福全听皇上小声说了会话,便点了点头,又轻声回道:“刚才太医看过,说皇上怒急攻心,皇上应当爱惜龙体才是。”说着,拿了两个软枕让皇上靠上,皇上摆了摆手,往上躺了躺,靠在那软枕上,示意王福全去叫了绘嫔跟太后进来,绘嫔跟太后此时已是被禁卫军看起,听到皇上传唤,便如踩了棉花般深一脚浅一脚的来了,到了皇上床前,太后自然是站着,绘嫔虽头发凌乱,脸上却依然带着些许骄傲的神色,不但不跪,还站的格外凛然。皇上屏退了除回雪跟荣妃外的其它人的,接过王福全递过的茶水漱了漱口。
“皇儿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哀家虽不是你的亲生额娘,但你额娘去后,是哀家辅助你登上皇位,就算哀家有一万个不是,就冲这一点,皇儿也应当三思。”太后已知纸里包不住火,于是半求情半威胁的道,绘嫔一向知道自己娘家有钱有势,如今既然跟皇上撕开了脸面,那就撕到底了,见太后如是说,也抬高了头道:“臣妾死不足惜,只是我索绰罗家世代护佑皇上有功,我阿玛又是大臣,话说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望皇上不要动他。”
皇上听完绘嫔的话倒是笑了:“你若早有这些见识,懂得识这样的大体。又何曾会走到如今这一步。”说着,交待王福全把她送回欣恩殿找太监看起来,自己没发落之前,不准任何人去探视,绘嫔被王福全带走,独留下太后站在床边,只见太后的衣角沾了少许的泥水,她低头在灯下看见,便不顾李嬷嬷上前,自己先拿出手帕子来小心的拭了拭。这种关头,太后还有心思拭身上的泥水,看来她是个爱护自己羽毛的人。
“朕不会杀你。”皇上没看太后。只是仰头看着床上的明黄色帐子道。
“皇上是个仁君,若杀了哀家,那可就成为全天下的笑料了。你不杀哀家,不过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太后笑了笑道:“虽我不仁,但你却不能不义。怎么说如今我是皇太后,为了天下安定,皇上还是把这事掀过去为好。”
皇上听了太后的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要烧起来,只见他斜靠在床上,一只手狠狠的抓住悬在侧边的帐子却又无力的松开。过了一会,才慢慢的道:“你跟朕的额娘,肃妃。到底有何过不去的恩怨,值得你去这样年年月月的把她摆在观音像后面,不停的诅咒?”回雪听了皇上的话,才知道那小人便是皇上的母妃了,难怪皇上能气的吐一口血出来。如果那小人是皇上的母妃,那皇帝明礼便是先帝了。太后憎恶肃妃,怎么连先皇帝都不放过呢,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当年到底是发生了怎么样的变故,才致太后怀恨在心,这些多年来,不得释怀。太后听皇上这样问,倒是抬头看了看养心殿里燃着的灯火,那些灯火闪闪烁烁,跟当年自己为妃时的灯火还是一样的明亮,只是时间如切不断的青丝一样流去了,带走了自己的所有青春,如今的自己,已是白发苍苍,眼神浑浊,那些明媚的日子永远的不复重来了。而在那些如金子般的日子里,出现了一个自己深爱过的男人,先帝明礼,但他却有了那样一个如花似玉贴心温暖的女子,肃妃,人常说,既生喻何生亮,但这世界上,既生喻又生亮的事情却是时有发生的,当然的肃妃,家境萧条,并无靠山,身子柔弱不禁风雨,却是不知为何,那么得先帝喜欢,先帝除了上朝,恨不得年年月月日日的跟她在一起,自己的日子却是天天伴着这样的灯火,数着数着就过去了。怎能不恨。想到肃妃已死,先帝已去,如今自己却独得天下,是这个后,宫唯一的皇太后,她的心里才得有些畅然,见皇上一脸的痛苦,太后的心里却有了报复的快感。
“你难道还不说么?”皇上道。太后只是摇了摇头,眯上眼睛,并不说话。荣妃正好奇间,只听养心殿关着的门又“吱呀”一声被打开,王福全手持佛尘进来,后面跟着一位老妪般的女人,正不知是谁,等二人走到灯下,只见那女人头发凌乱,上面夹着些杂草,一丝丝的白发掺杂在杂草里,显得分外耀眼和寒酸,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张蜡黄干燥的脸,眼神低垂,嘴角开裂,等着女人伸出同样干燥的手给皇上行了礼,荣妃才惊然发现,这个女人,竟然是住在冷宫的叶赫那拉氏,只是这些日子,看来她受了不少的苦,骨瘦单薄,毫无在景仁宫时的半分模样。皇上在灯下仔细端详着叶赫那拉氏,不禁胸前一阵发闷。嘴里念叨着:“是朕昏庸,听信谗言,把你打入冷宫,是朕对不起你。”叶赫那拉氏听了皇上的话,眼角留出了泪水,也顾不得去笼额头边垂下的发丝,只远远的站在皇上面前缩着手不敢说话。
“你往前来。”皇上说着,欲伸出手来拉一把叶赫那拉氏,哪知她站的远,伸手拉不到,回雪已是明白,叶赫那拉氏是嫌自己如今落魄,怕吓着皇上,所以不敢上前,于是便走上前去,扶她在床边一把垫鹅绒的椅子上坐了,才又退到了一边。
“绘嫔说你知道太后的秘密,可是这个?”皇上说着,便示意王福全去端了那两个小人来,叶赫那拉氏一见那两个小人,便如被针扎了一般,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见皇上问起,才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又看了看太后,太后嘴里说着:“回你的冷宫去就行了,多说无益,别害的二阿哥跟你一样没有一个好下场。”叶赫那拉氏听到太后提及二阿哥这几个字,身子又是一震,嘴角努了努,最终眼里含泪的拿过那小人,颤颤巍巍的道:“太后早年曾说过,因记恨肃妃娘娘当年得宠,所以在先帝死后,命人把肃妃娘娘勒死,然后制造了肃妃娘娘自杀随先帝而去,为先帝殉情的假像,当初太后见我是她姐姐的女儿,关系又好,所以不防,才说了这些,后来因为觉得我碍事,她又有了硕绘,所以才想着拔了我这眼中钉,在我住冷宫的时候,有人在饭里下毒,有人晚上来暗杀,我的婢女四齐为了我,死在冷宫里,如果我没猜错,指使毒害我们的,就是太后你吧。”太后听了叶赫那拉氏的话,便是冷笑,并不说话,只皇上的气更加了一分,他本以为,自己的母妃是殉情而死,残忍的抛下了自己,事到如今他才算明白了,原来是一切都是太后所为,这个住在慈宁宫的女人,好深的心。他竟然一点没有发现。看着眼前叶赫那拉氏的惨样,想着素答应的哀求,还有母妃当年的无奈,皇上猛的坐直了身子道:“朕杀不了你,哼,朕不能落个弑母的罪名。但这宫院里的角落里有一处庵院,以前你不曾去烧过香?再看你手里的念珠,佛主都要为你感到羞愧,以后,你就去那庵院里念一辈子的经,去赎你的罪过吧。对外,朕会说太后因病不治,给你一个风光的葬礼。你以后,就好好的当你的活死人吧。”
太后听皇上如是说,身子顿时瘫软,往前走了两步,想去扶住桌子一脚,没等扶上,却一下子摔在地上。荣妃心中畅快,眉梢也带着喜色,只太后倒在地上一字一句的道:“当年我是怎么喜欢先帝,巴结他,讨好他,他喜欢骑马,经常抱着肃妃坐在马上欢声笑语,有一次,哀家也站在马场外,希望先帝看哀家一眼,没想到马受了惊,伤着了哀家,先帝倒是怪哀家没有眼力见,让内务府罚了哀家半年的俸禄,还有一次,先帝病了,由肃妃探视,那也是一个冬天,外面飘着雪,肃妃跟先帝在养心殿同卧锦榻,哀家端着药跪在养心殿外求见先帝一面,一直从晚饭时分等到下半夜,那天的雪好大,落了哀家满身满脸,结果呢,先帝同样不见,后来肃妃便生了赫临,皇上更是疼爱,哀家年纪轻轻便跟守了活寡一般,肃妃的夜是夜,哀家的夜也是夜,她却夜夜有君在侧,哀家呢,夜夜抱着被子抬头看屋里的灯花。如果不是因为哀家的娘家有些势力,估计先帝是早把哀家踢走了吧。后来终于等到先帝死了,呵呵,他死了,肃妃,她以后也要跟哀家一样,尝一尝寂寞蚀骨的滋味了,只是那一晚,她竟然跪在大殿外,一边哭,一边说着先帝对她的好,对她的宠爱,那一幕幕就好像刀子刻在我的心上,她不是喜欢先帝吗?那哀家就送她去跟先帝团聚,可这个贱人又不想死,她还想着她跟先帝的孩子,赫临你,于是哀家便找人送了她一程,她也得以风光大葬,让他们去地下做一对鬼夫妻,难道哀家错了吗?然后赫临你当了皇帝,哀家成了太后,哀家所有的青春错付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用青春换来的权利荣华,哀家享受一下难道不应该吗?可惜地下的肃妃跟先帝不答应,他们不停的进入哀家的梦里,哪怕是哀家午后小睡半个时辰,都要梦到他们来向哀家索命,难道哀家用观音震住他们,有错吗?是他们逼我的。”说到这里,太后的脸上也淌满了泪。这些话憋在她心里太久,今天得已释放,似乎又让她记起了当年的心酸和不堪,在她华贵衣服的背后,是一串充斥着落寞跟噩梦的过往。
作品相关 第一零六章 郁嫔的心思
皇上听了太后的话,在床上叹了口气,示意王福全把那两个布人烧了,另交待着不可将今日之事传出去,王福全又点了点头,给坐着的叶赫那拉氏上了碗茶水,叶赫那拉氏小心的把茶碗端在手心里,她已是许久不曾闻这茶叶的香气,自住冷宫起,每次渴了,不过是自己接了水去架在火上烧了,连茶碗也是缺角少沿,看着这八宝茶碗里透着晶莹的茶叶,她的眼睛又一次湿润,被从高高在上的景仁宫拉下来住到阴湿的冷宫,自己的猫被剥了皮,四齐的惨死,自己吃糠咽菜如狗般的活着,二阿哥更是不曾去看自己一眼,而如今,却突然得了旨意,传自己来了养心殿,不但赐了座,另有新鲜的茶水,这种待遇若放以前,怕是没有什么稀奇,但时至今日,不免让她分外唏嘘。回雪走上前去,轻轻抚了抚她的肩膀,皇上便看到了回雪手上的伤疤,于是问太后道:“郁嫔手上的伤,是不是当初你让张家人干的?”
太后听了,看了看回雪的手,又一字一句的道:“当年哀家要为太后,只乌雅。德林一个人百般反对,哀家本来想杀了她,可惜张家找的人是个蠢材,竟然没得手。”皇上听了更为光火,懒的跟面前的这个女人再有丝毫的话,只冷冷的交待王福全道:“你把她带到她应该呆的地方去吧。”皇上说着,冷冷的摆了摆手:“李嬷嬷侍候太后已久,就还让她去跟着侍候吧。除此外的其它人,不得近前一步,明白吗?”王福全听了,嘴上答应着,明白皇上的意思是把太后软禁在庵院里度过余年,便叫来了两个当职的小太监。一起拖着太后去了,荣妃显然是知道了太后被送往宫角处的庵院,以后就只能在那里吃斋念佛,了,自己轻易的除了这么大个对手,再看看面前不似人样的叶赫那拉氏,想来二阿哥以后更没有什么靠山,不禁喜上心头,小宫女进来传晚膳,回雪跟荣妃便告退出来。叶赫那拉氏欲起身一起出来,被皇上一口叫住了,只得坐下来继续假装喝茶。
外面夜黑风高。回雪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还是不禁打了个寒颤,刚走出养心殿,荣妃便笑吟吟的道:“妹妹如今是给素答应报了仇了,没想到妹妹还有这般算计,姐姐真是自愧不如了。”
回雪接过烟紫送来的手炉。摸着暖炉上的绣荷花罩子,淡淡的道:“荣妃娘娘道高一尺,又岂是我们可以比拟的,钱太医欺瞒皇上,如今不过是罚了俸禄,看来皇上还是念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