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到太阳渐渐西沉,简之童起身,走到他面前,毫无预兆地抱住他,轻声开口,「六章,我走了!」
松开怀抱,简之童在他对面就露出了这样的笑容,温暖,直到他心底最深处。
「学长,我走了!」
奉六章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照顾好自己!」
嗯?何行君有些不解。看到奉六章脸上的表情,他压下心底的疑问,只是笑了笑,然后离开。
回过神来,奉六章准备回去监舍,眼角余光看到坐在他身边不远的陈其武。后者似乎也察觉到他的目光,忙收回了视线,不再去看那个已经离开探视大厅的男孩子的背影。
晚上九点四十五,熄灯铃响起,监舍内的人开始铺床准备睡觉。赵伯然还坐在床边看书,所有人都放轻了动作,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动。
奉六章洗漱回来,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样貌清秀的男孩子正站在他床边,那个男孩子看他进来,讨好地对他笑,「六哥。」
奉六章知道,这个被大家称为小鸽子的男孩子,是很多人在这里的发泄对象,可在监舍里,那些人要找小鸽子的时候,却得先看陈其武的脸色,或者说赵伯然的脸色。
奉六章放下脸盆,看了看那个被称之为小鸽子的男孩子,又看了看坐在床边看书的赵伯然,平静地说了一句,「回去睡吧。」
小鸽子表情一僵,扭头看向陈其武,神情有些慌乱。
赵伯然抬头看着奉六章,无声地打量着他好一阵子,然后低头继续看书,他身边的陈其武对着那个仍然傻站着的男孩子说了句,「算了。」
旁边一个人谄笑着靠向陈其武,「武哥,今晚上让小鸽子陪陪兄弟呗。」
陈其武看了看赵伯然,赵伯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说什么,陈其武摆摆手,随他去。
十点,监舍准时熄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四周很快安静下来。
奉六章躺在床上,思维陷在简之童和他来告别的那个下午,不能自拔。
「啊……唔……」
一声压抑而痛苦的呻吟打断了他,渐渐粗重的喘息和暧昧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这声音让奉六章想起曾经几乎让他发疯的那一幕。
不过,那时候他都能迅速冷静下来,从画面中的细枝末节找到线索,现在拿这样一个事情来秤量他……
翻了个身,奉六章认真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耳边那些声音,渐渐地越来越模糊,直到什么都听不到,头脑中,只有简之童的笑容越来越清晰。
第一次见到简之童,是大四那年作为交换生来到这个位于南方的学校。
九月,B市已经有了浓郁的秋凉之意,而这个城市,天是高的,云是淡的,透彻的阳光,让天空蓝得恍如一块宝石,微风里,有海水的味道,温柔而狂野。
下了车,奉六章拖着行李箱往校门进,抬头,眼睛微微眯起,看到高拱的石头校门。
一棵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凤凰树,疏枝横斜,越过校门。树上的叶子不多,花却不少,艳红的凤凰花,依偎着硬朗的石头校门,倒透出一种别样的协调来。
「啊!」
站在校门口的他忽然被一个人从后面撞了一下。身体趔趄了一下之后,奉六章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一个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问他,「不要紧吧!」
揉了揉凝视天空太久的眼睛,这才看清了那个撞人的。
眉清眼秀的一个男孩子,浅浅地笑着站在他面前。奉六章对人的容貌很挑剔,可看到这个人,他不得不承认,有人白衬衫、牛仔裤就能很好看。
翌日醒来,赵伯然打量他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探究,意味着好奇心,好奇心,则意味着想要了解的欲望。
对此,奉六章只当看不见。
入狱,结识赵伯然,让对方对他感兴趣。按照他的计画,这一步花三个月就不算慢,现在看来,他的时间很充裕。
也许真的是因为他以为自己时间充裕,变数很快发生。
一周后何行君的再次探视,让他的确有些意外。他其实没有打算这么快就和这个小学弟再次见面。
眼看着要到春节了,监狱里也开始准备过年。
难得的艳阳天,温暖的阳光,把之前湿冷的寒意驱走了不少。狱警来找人时,奉六章正在四监区大扫除,听到狱警说有人探视时,奉六章有些惊讶,今天明明就不是探视日。
奉六章跟着狱警走去接见室的时候,先看到了门框上贴的春联。艳艳的红色,看得人居然也有些暖意。
走近,看到春联上的字时,他忍不住笑起来。
冬去哉 昨日之日不可守
春来矣 今日之日待重头
旁边那狱警听到奉六章失笑,看了看他,也笑了。
「是我写的,厌烦总是浪子回头、遵纪守法、悔过自新的那些了,就像老提醒人家你掉坑里头了。大过年的,看着别扭。」
奉六章扭头看了看人,是最初那个他进来时说他回头晚了的那个老狱警,老狱警的脸上是温和宽厚的笑。
奉六章看着那笑容,收起了原本的不以为然和嘲弄,微微笑了笑,「挺好的,有些冬去春来的意思。」
老狱警拍了拍他的肩膀,「嗯,冬去春来才让人有念想。」狱警站在门口,「进去吧,典狱长特别批准的。」
何行君看到奉六章走进来,立刻站起来,「学长!」
奉六章看了看他,又扫了眼长条桌子上的一堆资料,直接开口,「有案件?」
何行君先是一怔,然后眉眼笑弯,「学长,你先坐。」
奉六章站着没动,他看了看那个小学弟,「你该找简老师,或者其他老师。」
何行君脸上表情有些垮下来,声音也低下不少,「我知道,可是简老师现在在国外,我只能用E-MAIL和简老师联系,有些情况根本说不清。」
「那还有别的老师呢?」
「学校放假了,我也很难联系到他们。可是这个案子……」何行君看着他,口气中带着明显的痛惜和懊恼,「上周六,就是大前天,又发生了一起。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孩子,年初六都要结婚了,可那天最后一次夜班的回家路上,就被杀了。」
何行君说着说着,声音不由得有些发抖。
奉六章看着他,视线落在他握住桌子边缘的手上,看着那双用力握紧的拳头,他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奉六章坐下,接过何行君递过来的资料开始看,是市内发生的一起连环杀人案的资料。两年前开始,市内不断有年轻单身女性被杀。
「前年两人,去年四人,今年目前已经立案的有三人。犯案手法很相近,作案时间间隔不定,但都是周末凌晨,最迟是凌晨五点一刻左右。目前,所有案件都没有找到目击者。」何行君调整了呼吸,坐下来简单地说了下案情。
奉六章看着现场笔录、照片、询问记录,「你什么看法?」
翻看着现场照片,他忽然停了下来,「有三起奸尸?」
「是,问题就在这儿!」何行君说出自己的看法。「简老师说,嫌犯有可能有性功能障碍,但我不这么认为。」
「嗯,说下去!」奉六章略略低沉的声音,很容易让人安下心。
何行君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受害者年龄介于二十到三十五岁,单身女性,身体健康,而且有两名受害者练习过跆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