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唐完全无法理解她说这番话的含义,莫非是要提醒他知恩图报吗?他尴尬地继续点头,叹了口气说:〃真遗憾。〃
〃是,很遗憾,这场事故来的太突然了。〃许洛菲眼眶变得通红,声音哽咽地断断续续,压抑到了喉咙里。她低着头:〃我们本来都快结婚了,他都答应我了。。。。。。〃
她不停地用纸巾擦眼角,以免精致的妆容被哭花,然而眼泪大滴大滴的涌出来,使她不得不低下头来掩饰这份悲伤的狼狈。
方唐看着她垂下的长发不知所措,他想起张嘉年之前曾经说过不会和许洛菲结婚的话,只觉得他的人生罪孽深重。
张嘉年死了,难过的不止有他一个,许洛菲受到的伤害比他大的多。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沉默的盯着桌面。掌心大小的骨瓷杯呈乳白色,反射着莹莹的柔光,看着纯白无瑕,却是用动物的骨灰制成,美好只停留在表面而已。
许洛菲肩膀微微耸动,哭了许久,终于抬起头来,抽泣着说:〃我现在连想都不敢想他,我这辈子也忘不了他了,怎么办,呜呜呜。。。。。。〃
谁又不时这样呢?那场事故里死的不止张嘉年一人,痛苦的人多了去了,可是方唐触景生情,鼻子发酸,便闭了闭眼,用最无力的话安慰道:〃别难过。〃
许洛菲吸了口气,止住抽泣,说:〃他在我那里留了很多东西,我把它们都给了张叔叔,不过有一样东西,方唐,我觉得你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应该有权利拿去。〃
方唐问:〃是什么东西?〃
〃这个。〃许洛菲从身侧的白色皮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过来,说:〃我很想烧掉它,可是我又不忍心,它太沉重了,方唐,我必须告诉你,嘉年的死可能不是我们所见到的那么简单。〃
方唐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低头打开信封。
信封很薄,打开来,里面只有几张照片。然而当方唐抽出照片后,当即愣住了。
上面是李先生手持注射器,扎在张嘉年的手腕上。
照片明显是偷拍的,角度和光线都很差,几乎看不清人脸,然而这两个人,方唐肯定自己不会认错。
这就是张嘉年吸毒的原因?
方唐感觉到耳朵里轰然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步崩塌。
他抬起头,急切地问:〃你这是什么时候拿到的?〃
〃嘉年刚刚和我开始交往的时候。〃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为什么不报警!〃方唐吼得声嘶力竭,眼眶红了一圈。
许洛菲愣了愣,随即捂着嘴哭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啊?可是报警又怎样?那个混蛋会放过他?我爱他啊。。。。。。方唐,我真的爱他,我不想他死。。。。。。〃
〃可他现在还不是死了?!〃方唐忍不住握拳,却无力发泄。
他捶了捶桌子:〃你说的太晚了。。。。。。 〃
〃不晚!〃许洛菲急切地摇头,双手用力握在一起,说:〃方唐,你以为那栋楼真的如外界所言是因为质量问题倒塌的吗?〃
〃那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李先生为了杀他所以炸楼吗?〃方唐看着她突然好想笑。
〃我知道你不会信,我有证据。〃许洛菲镇静了许多,从包里又拿出一份名单,推过来,放在方唐眼前:〃我找到了这个,在死亡名单里,有他的助手。〃
〃他的,助手?〃
〃对,你应该认识的。〃许洛菲慎重的点头,一字一顿缓慢道:〃就是李哲最得力的那个助手,闻弥。〃
〃可是这能证明什么?你和我说又有什么用?就算我相信,也没有能力去为张嘉年报仇。〃方唐自嘲地摇头:〃我什么也做不到。〃
他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不知道,他除了整天多愁善感以外,什么也不会。方唐看着骨瓷杯,突然觉得死的那个人应该是他才对。
许洛菲却摇头:〃不,你能做很多,方唐,我需要你的帮忙。〃
〃嘉年之所以被强行染上毒瘾,与我也有很大的关系。李哲近年来手伸得很长,不止是你们知道的房地产,还有许多隐形的行业,而最近几年X市策划开发自由贸易区,无论谁抢到都是一个大甜头。〃
方唐嘲道:〃难道你们家不是一样么?〃
许洛菲叹了口气:〃你以为他看中的只是一笔生意么?〃
〃那是什么?〃
〃他和我父亲都是X市政协委员,自由贸易区一旦正式开发,很有可能会从他们之间选出一人担任自由贸易区管理委员会常务副主任。〃
〃怎么选?〃方唐坐直身体。
〃看谁先被拉下马。〃许洛菲深情凝重,严肃道:〃我和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相信你,方唐,我知道李哲曾经帮助过你,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善茬儿,嘉年的事情我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让你相信和他有关,但是,我之所以这么怀疑他,是因为他有先例的。〃
〃我叔叔,许非华,就是他找人杀的。〃
方唐猛然瞪大眼。
〃我没有骗你,方唐,他为了达到目标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我不想步他们的后尘,我也不希望我家里有任何一个人再出事,方唐,你就当帮我一个忙,而且,你也能为嘉年报仇不是吗?〃
方唐在她的注视下缓缓摇头,说:〃我没有那么厉害,我只是一个。。。。。。〃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我只是一个演员而已,许小姐。〃
他只是一个演员,即使在屏幕上呼风唤雨,现实中仍然是个最普通不过的人,就算许洛菲给了他
一把刀,也无法靠着信念冲进千军万马中。
〃放心,你不用做那么多,你只需要考虑好,愿不愿意帮我,或者说,帮助嘉年。〃
方唐眼神闪烁,考虑许久,最后点头,问:〃我怎样帮你?〃
许洛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笑道:〃我介绍你认识一个人,来。〃
她说完,隔间里一直背对着二人的那个男人转过身来,许洛菲说:〃这是我父亲,许耀荣。〃
男人嘴角勾了勾,伸出手客气的笑道:〃你好。〃
从会所里出来时,已经到了下午。方唐坐进车内,静静的坐在驾驶位上许久未动。
大切的车玻璃上倒映着他的影子,暗沉无比,似乎连空气都已凝固。
他觉得陌生,孤独,不知所措。
以前独来独往一个人时,总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当人生信条。不喜欢的事别做,不喜欢的人别聊,不喜欢的风景别看,似乎这样就可以远离一切他想远离的事物。
然而现在却猝然发现,原来不管他愿不愿意,那些事都已经漫无声息的插入到他每日的生活中,潜伏着,按耐着,直到给他意外且致命的一击。
世界从来不是他所看见的那样,人也不是。他还是太嫩,玩不来阴谋与心计,张嘉年也一样,所以才会被人操纵在鼓掌之中,连命都丢掉了。
为什么会这样?仍然没有答案,他问的问题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答案。方唐痛苦的捂住额头,眼角余光瞥见那本圣经,顿时想将它撕成粉碎。
他这样想,并且也这样做了。只是刚刚开始撕下一角,便立刻理智的停下。
方唐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手机嗡嗡响,徐意打来电话:〃老婆,你怎么还不回家啊?〃
〃马上。〃他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允诺道:〃我马上就回家。〃
切诺基从停车场里开出,驶离会所。
许洛菲站在窗户边,忍不住问:〃爸,那栋楼真的会是李哲炸的吗?〃
〃谁知道呢。。。。。。〃许耀荣抿了口咖啡,笑道:〃反正无论如何,他也摆脱不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