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1 / 2)

>  「杜太医要走了?」苏清凌很是讶异。

「嗯,」杜衡点点头,下意识拿手遮住脸上的伤,犹豫著开口道:「去趟药监司……汤药来了就叫醒他趁热喝。崇……六殿下不怎麽爱吃药,脾气倔得很,你帮忙哄著点。告诉他,这是退热保命的药……吐不得。嫌苦的话就给他吃这个。」

接过杜衡递来的油纸包,苏清凌打开看了眼,是一些蜜色的块状糕点,散发著淡淡梨子的清香。虽然外观稍嫌简陋,想必味道应是甘甜。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杜衡转身要出去,但刚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脸有些红,声音低不可闻:「我被打的事,别和他说。」说完便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

苏清凌不由愕然。

说实话,对於杜衡,他并无好感。上次见面是在阶兰宫,杜太医衣衫轻薄又披头散发的从太子寝殿走出来,相貌美则美矣,却给人风流浪荡之感。那带笑的神情似是目下无尘又流露出刻意的妖媚,一双看不透心思的深眸让苏清凌记忆犹新。

後来才听说此人便是曾以十五稚龄大魁天下引起举国轰动的少年状元郎,没想是这般不羁人物。原以为便是雷打於前杜衡也会淡然处之,今天却意外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小心捧著怀中包裹得十分仔细的蜜糕,苏清凌眼中浮现几分笑意。大概方才的杜太医,是最像当年那个小小状元郎的吧。莫名的,他这样想到。

「还疼吗?」崇宁拿著沾了药粉的帕子帮杜衡擦拭嘴角伤口,眉头皱得死紧,忍不住又问:「到底是谁打的你?说出来我为你做主。」

何人竟下如此狠手,不仅折伤他的胳膊,一张脸也青肿了半边。

杜衡右臂用纱布吊起,舒舒服服的靠在虎皮软榻上,胳膊和後背撞到的地方疼得厉害,也不欲答言,只阖眼养神。

出了东篱宫来到药监司,杜衡事无巨细的交代了值守太医官崇临病症需用的药方、危急时施针的穴位等等以策万全。待小荻将煎好的汤药送了去,主仆二人便准备出宫。

谁知还没走出药监司多远,就见柳公公喘著粗气边喊他的名字边追著跑来,後面还跟著顶八抬的暖轿。想是有嘴快的去了太子那儿报信讨赏,也不知怎生形容他的伤势,竟搞得这般夸张。

无可奈何的让小荻先回凤栖楼,杜衡乘了轿子被抬到阶兰宫。崇宁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势,又是好一阵盘问,脸色凌厉得吓人。

不知怎的,看著这般著紧自己的崇宁,杜衡心中百味交杂。微有些苦涩,又透著丝暖意。若是往常,太子的关心只会让他觉得烦厌,但今天崇临险些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却让他有了不同的体认。幸而自己当时正在昭德殿前,才及时将崇临救回来,转危为安。但直到此刻,那近乎恐怖的惊悸感仍令他的心怦怦直跳。

大抵,人一旦有了珍视之物,便注定输得彻底。便是堂堂太子储君之尊,也不过是个肉体凡胎的情种,可怜之人罢了。这份情意,他,对他不起。

「崇宁,我累了。」杜衡笑笑,侧转了身子闭上眼,面上倦意已深。

这还是杜衡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崇宁愣了片刻,感觉脸颊有点热烫,声音透出几分压抑著欣喜的暗哑:「是吗……也对,你伤著了当然要好好休息。今晚就住这儿吧。」

见他没说要走,崇宁便安心了。也不叫宫人,自去内寝抱了双人的苏绣丝缎暖被给杜衡盖上,将被角仔细压实。盯著他的睡脸贪看了好半晌,终是忍不住悄悄掀开被子钻进去侧躺到旁边。见两人变成了脸对脸,呼吸都近得吹在耳畔,崇宁便像偷了腥的猫儿,满心餍足的笑起。

这厢小荻却在宫门前气得跳脚。要出去时他才想起,进出皇宫的腰牌只杜衡身上有。他那主子晃晃悠悠被八个大汉抬到太子宫里吃香喝辣去了,太子向来宠爷,平日里变著法儿百般讨好,御赐的珍宝毫不吝惜一样接一样的送。只要爷去,太子都摆上他最爱吃的菜柔情款款看著他吃,好像瞅著爷吃饭就能饱了似的,令一旁的小荻都禁不住打冷颤。

这宠真宠上了天,恰应著那句『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爷在阶兰宫说什麽是什麽,俨然一副地主样。这麽多年,从没见太子有一回逆著他的。这会儿爷又受了伤,早说想休息了,依著那懒散性子怕是十有八九直接睡在那。但他可怎麽办啊?

若是这麽出了宫,明天一早小荻就进不来了。蹲等了半天也不见自家爷派人送腰牌来,知道他定是忘了这茬了,为这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敢到阶兰宫烦人通报。左思右想,干脆回东篱宫去替爷看著他那宝贝六皇子算了,横竖他和小安还算熟悉。

苏清凌端起盛著汤药和蜜糕的托盘走进房中。屋内光线微暗,除了床旁炭炉发出的劈啪声响,一室死寂。

将灯点上,苏清凌搬了椅子坐到床头边,低声唤道:「殿下,殿下。」许久没有动静,他试著伸手拍崇临的肩,可床上的人还是没醒。

苏清凌有些著慌了,急切的唤他,又加了点力推了十几次,才见崇临睫毛一颤,眉头轻轻皱起,随即缓缓睁开眼。待看清了面前之人,崇临不觉很是讶异,声音沙哑道:「苏……榜眼?」

见他醒转,苏清凌放下心来,和悦笑起:「殿下,汤药煎好了,请您趁热喝吧。」

崇临闻言脸色变了变,盯著升腾热气的药碗不说话。

苏清凌心中轻叹,看来杜衡说崇临畏药是真,虽然有点在意其中某些内容,还是照他原话传了:「杜太医说这是退热保命的汤药,吐不得。您还是……」

话未说完,就见崇临张大了眼睛,一瞬之後,垂下眸,神情变得极复杂,最後点了点头。

苏清凌将枕头垫得高些,舀起一勺汤药吹凉了递到崇临嘴边,他微启双唇抿下去,面上气息静的很,没有抗拒,也不说苦。如是几十回,一碗药见了底。

喝完药,崇临忽然抬眼睛四处看,好像在找什麽。

苏清凌猛的想起,将空碗放下,拿过油纸包打开:「殿下用些糕点吧?」

看到蜜糕,崇临乖顺的点头,苏清凌拿起一小块放进他口中,他含化了咽下去,又再喂下一块。吃了四五块,崇临摇摇头示意够了,苏清凌便扶著他躺平身子,将蜜糕重新包好放到一边。

「你怎麽会来?」这是崇临疑惑半天的问题。

「听说……您身体不适,有点放心不下……」心知自己连臣子都还不是,做朋友又不敢高攀,根本没什麽理由立场,却在皇子内寝伺候他服药,确实奇怪非常。怕是定会被想做谄媚献殷勤之辈,苏清凌脸庞有些泛白。

「谢谢你,清凌。」

惊愕抬眸,却见崇临面上带著笑,是他从未见过的极淡却动人心扉的笑容。

「来兵部吧。我看过你的……策论,极有见地。若去了……太子的吏部,考课黜陟、封授策赏……枉费了才华。」气息难济,每吐一字都竭尽全力。崇临说得缓慢,凝视苏清凌,仿佛要看穿他一般,郑重道:「朝廷……需要、能臣。」

没想到六皇子竟这样看得起他,因著『能臣』二字,苏清凌差点红了眼眶。

今天朝堂上的经历他必永世不能忘怀,皇上昏聩无能信道误国,文武百官只求自保安泰,哪管什麽苍生、天下。比起忠臣良臣,而今最需要,他亦下定决心去做的,便是能臣。

比起到吏部做些官员考课、提降封赏之类差事,去兵部要有意义得多。欲强国必先强兵,非为好战拓土,而今更需戍卫自保。

恒帝大限将至,匈奴、东胡,尤其是国境西侧的羌人蠢蠢欲动,瞅准时机便会发难。且近年南方数郡天灾不断,起义暴动频繁,势头愈演愈烈。掌管兵部的三皇子崇嘉实非机敏帅才,空有一身武艺,毫不擅统兵用将,形势很不乐观。

郑重的起身一揖,苏清凌沈声道:「清凌愿听从殿下安排。」

「我拭目以待。」崇临颔首笑起,疲倦的合上眼帘。

待他睡熟,苏清凌轻手轻脚端起托盘出屋。没成想刚开门一张宣纸就迎面扑到脸上,吓得他险些惊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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