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2 / 2)

只是今日,林北雪一扬头便看到在他惯去的那个角落里,有一个人安静而专注地打着,陪在身边的是弹子房的职员。

林北雪轻轻皱了下眉,他认出了这个人,御怀远。

那一晚,林北雪只是静静地坐着,手边摆了瓶酒自斟自饮。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有力,面孔英俊,表情冷漠,身材颀长,穿白色熟罗长衫。

这是个不好打交道的人,林北雪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真是一篇异常琐碎的文。。。。

徐明飞做事倒是爽快,次日下午便打来了电话,说是已经替他约好了御怀远,三天后在玉春阁请客。

林北雪寻思一阵,列了七八位有头有脸的宾客,着司机送去了请帖,同冯九黄商量完生意,又去了几家菜馆点了些特制菜。林北雪是个好吃的人,久别在外,别的不甚清楚,但菜馆子依旧认得门清,冷盆出自八仙桥的湖南菜馆,热炒来源四川菜馆“陶乐春”,烤鸭数梁园的最是好,白汁排翅则是鸿运楼的招牌菜,又着人备了些“马蹄土”,大烟这玩意,林北雪是不沾的,但沪上文人雅士多染烟霞,既是请客,少不得要入乡随俗。

待此间事了,林北雪便开着车往九亩地新舞台去了。

林北雪自觉是个薄情寡义的人,这种薄情非是只体现在亲情上,也体现在喜好上,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太长时间的痴迷,理由也很简单,陷进去了总是麻烦,不是授人以柄就是画地为牢。

但凡事总有个例外,林二少是个戏迷。

年少时,林北雪常去小南门通俗电影院,儿童收十二枚铜元,一块白幔上放的全是默片。后来再大一点便去共和大戏院,都是放二十四本的侦探长片,一星期换一次片,再后来他偶尔回国,已是有了卓别林的影片,但大多都是一两本短片,直到《赖婚》上映,才有了整本戏看。

不过现在,风气又是变了,有了各种文明戏,林二少依旧是爱看。

今日演的是新戏《济公活佛》,布景设计者据说是日本留洋回来的,一舞台布景俱是活动立体。因为去的晚,楼上包厢票俱已售完,林北雪买了张正厅票,坐下的瞬间,他微微愣了一下。

“御医生,你好。”林北雪先开了口,毕竟是在赵家见过,面对面当是陌路也不像话。

“林先生,你好。”御怀远低声说道,他声音很是冷硬,让人莫名紧张,不如别的医生亲和,表情也淡,不柔和。林北雪想,也不知他是怎么行医的,这副面孔总似要通知噩耗一般,叫人心情沉重。

“御医生喜欢看戏?”林北雪没话找话地道。

“嗯。”御怀远的眼神始终在舞台上,一点也没掩饰他的敷衍表情。

林北雪有些好笑,照说医生是最好混的人,尤其是名医,但御怀远未免有些太傲气。林北雪整了整衣襟,没再继续纠缠,他昂着头,津津有味地看着戏,直到告一段落后,冼冠生拖着盘子兜售梅子,林北雪这才又问了一句:“御医生要吃些什么?”

御怀远转过头来,眼神挑剔地在冼冠生的盘子里扫了两眼,干脆地道:“陈皮梅。”

林北雪立即掏出银袋,买了不少陈皮梅,笑道:“看不出御医生也喜欢吃零嘴。”

御怀远轻嗯了一下,低声道:“卖陈皮梅的多,但数他家味道最好,等他做大了,再吃怕就不如现在好。”

林北雪呆一呆,瞬间回过神来,不由失笑,莫非御怀远还有相面的本事?直到后来冼冠生开了冠生园,成了上海糖果饼干大王,林北雪方才叹道:“你怎么会知道冼冠生有这个本事?”御怀远笑而不答。然而当年的林北雪不曾料到后事,当下只做笑话一听。

新戏看罢已是晚上九点,御怀远长身而起,他穿了一身格子纺绸上下装,愈发显得昂然,一张脸在灯下明明灭灭,轮廓分外分明,倒看的林北雪愣了下神,真是出乎预料地好看。

“御医生是回医馆还是回住所?”

“医馆。”

“那由小弟送你一程?”

“也好。”御怀远应道。他不爱拒绝人,但也从不主动接近人,接受他人的好意并非是连着感情一并接受,仅仅是接受这件事。比如,他愿意让林北雪送他回家,但不意味着他愿意和林北雪做朋友。

御怀远的门诊在白克路一栋三层小楼上,林北雪开的是辆福特车,车速降到了平时的一半,还不如黄包车跑的快,御怀远也不催他,慢慢地吃着陈皮梅,一路竟是一语不发。

林北雪心中翻腾不已,让地这种事本就不能操之过急,原想借着请客先同御怀远熟起来,再做长期打算,却不想今日就遇到了,若是闭口不谈请客一事,三日后碰到想必会有三分诧异,一旦事后御怀远知道是自己请客,少不得要想东想西,再去同他提那块地,便有一早设计之嫌。林北雪思前想后,一直到御怀远下车,才拿定了主意,开口道:“御医生请留步。”

御怀远收了脚,转过身来,看着灯下的林北雪。其实他早就见过林北雪了。半个月前他出诊林家,林北雪就坐在壁炉前,和昨日在赵家的姿势一模一样,他沉默地看着书,听症候的时候抬了下眼,然后又迅速地吩咐下人去买五钱山楂和八钱石榴皮。御怀远当下细细打量了林北雪,人是极年轻的,神色也傲,长的算不上十分英俊,却贵在精神,眉间有股精明气。御怀远知道他是留洋才回,心道这位二少倒是深谙养生之道,林老爷算不上大病,只是腹泻,山楂消积,石榴皮止泻,二少已然开了方,但为了安抚林老爷,御怀远还是开了张补方,自此对这位二少印象极深。

只是,毕竟不是一个阶层,而且御怀远也没有同人攀交情的习惯。

“徐明飞三天后请御医生去玉春阁?”

“嗯。”

“实不相瞒,其实是我想请御医生。我打小就喜欢中医,但家里不准学,昨日里见御医生同我年纪相仿,便有了请教的念头,但怕太过唐突,这才请徐兄代请。本想瞒过御医生,谁知这般有缘,竟是碰到了,再要是欺瞒,实在是不像话——”林北雪唠叨着,他笑起来眼如新月,热情洋溢,情真意切。

御怀远拈着手里的陈皮梅,沉沉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答应的哪句,倒是把林北雪弄糊涂了,他心道这人可真是油盐不进,但见御怀远面色还好,便道:“不如那日我来接御医生?”

“也好。”御怀远平淡地说:“我门诊五点结束,那日不出诊便是。”

“好。”林北雪发动汽车,扬长而去,奔出去一段路又回了头,只见二楼亮起了灯,空荡荡的路上不见人影。林北雪轻蹙了下眉,若不是为了那块地,他委实不愿意跟这种半死不活的人打交道,尽管他长的异常顺眼。

☆、第三章

自从那日同御怀远灯下话别之后,林北雪便忙了起来,一忙也就不太惦记此事。因新世界游乐场的跑驴场开幕,林北雪去玩了半日便认识了几位朋友,许是二十分钟小洋二角的不菲价格,跑驴认识的这些朋友也都是沪上颇有地位的人,自然与留洋新归的林二少毫无意外地熟络起来,不过短短两三日,林二少的名头在交际圈里愈发响亮,少不得各处来请,应酬倒成了头等大事。直到徐明飞打电话来问,御怀远是景春老四去接还是他去接时,林北雪这才想起,约定三日已然迫在眉睫。

林北雪下午四点提前去了御怀远的医馆,这两天往返时曾数次经过白克路,但只是偶尔仰头望一眼,从未上去过,头次来便觉得什么都新鲜,不像是国外的西药房充斥着一股怪味,医馆里有股淡淡的草木香,整个诊室大而亮堂,居中摆一张大桌子,御怀远坐在左边唱药方,对面坐着一个年轻小伙写方,离着挂号先生不远的地方,还有两三个病人在等。

“你是找御医生看病的吗?”林北雪一回头,身后站着位年轻女士,烫发,穿高跟鞋,显得很摩登,她轻声道:“你应该去那里先挂号。”

“哦。你是?”林北雪反问了一句,那女士笑道:“我是隔壁编辑部的。”说着话,眼神在御怀远身上滞了一滞,林北雪当下即明,想来必是御怀远的爱慕者了。

“哦,我是御医生的朋友。“林北雪笑了笑,许是看他打扮不凡,又自称是御怀远的朋友,那女士便为了他倒了杯水,没话找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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