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男人,突然接近而相象。我想秦展不是当真的,他不会微笑着断言我
的死。
我出声好象也没人会在意了,我的去留归所似乎都不能再由我掌握,好象就
在那么一瞬间,一切都变了样。
雷煌带不走我,我也不会跟他走,就算真有那么一刻我为他的话动摇了,但
秦展挡在我的面前,一切又都不成立了。
“只要你的家族没了,你就用不着背叛了。”雷煌明白了,以他的逻辑,他
唇角上有个游戏开始的血腥笑意:“我等你来找我。”
妈妈在弹琴,遥远的钢琴。一直在响。那会让父亲不高兴的,可她还在弹。
我一直守着她,但我睡过去一会,她就不在。我只有顺着钢琴声去找她。
她穿着黑色的居丧服,她在弹的是什么?她在弹很快乐的曲子,没有烦恼。
她一遍一遍弹,我站在她身后,一遍一遍听。
妈妈停下来,说:“我和你的生父都很喜欢这首。我们会一起弹。你父亲就
不高兴了。”
“妈妈是故意让他嫉妒的吧。”我坐在地上,靠着妈妈的腿,月光皎洁,洒
下一地,我的妈妈是美丽而无忧的。“妈妈太坏了。”
“念念有喜欢的人吗?”妈妈摸摸我的小脑袋。
有吗?我也把手搁在黑白键盘上,拨出“一闪一闪亮晶晶”——我有吗?一
个随时会死掉的人有获得幸福的权利吗?
“有啊,妈妈,我有很喜欢很喜欢,不想让他受一点嫉妒一点伤心的人。”
“假如她跟别人有了孩子,你仍然会像过去一样?一样的爱吗?”
——多么奇怪的问啊,那是我爱的人啊……这不比什么都重要。——我搂着
妈妈,摇摇她。
“念念,先开始说起来总是容易,换了自己慢慢都变得难以忍受。没有例外
的。”
“妈妈,那是我喜欢的人的孩子,那个孩子就和我自己的是一样的,我是一
定要喜欢的,为什么会难以忍受?为什么要不容易?我真不明白。”
妈妈拍拍我的小脑袋,似乎想弄清楚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乱七八糟。
但她弄不清,所以她用有了忧愁的声音怪我:“傻孩子,没有人会认为你是
真心的,就算是她也会觉得你是别有目的,也会觉得困惑不安;那样,你还可以
做到像你先前说的那样去对那个孩子视如己出吗?你不是爱她吗?假如是真爱当
你看到那个孩子就一定会生气嫉妒吧!你难道不想伤害她?难道不想用娶别人爱
别人来让她伤心?”
我可怜的妈妈……她在流泪。她受的苦一直藏起来,谁都不告诉。
——“父亲心里一定在后悔吧,他最不想的是让您为他伤心。他最后才告诉
我,也是想从过去解脱,想让我真正喊他一声爸爸,想让妈妈你不再背着他流眼
泪了。我就是这样想的,妈妈不要再喊我傻孩子,我就是这样想父亲的。”
妈妈这次没怪我傻了,她给我弹了这首曲子,这是我第一次完整地听完它,
我的生父我不想知道他是谁,随便就抛下自己所爱的人一去不回的人,这样的人,
我是不会喊他父亲的。
当伤口结出清楚的疤后,能看得清楚,是爪子,野兽的爪子。红色的疤,深
刻在左胸口。
这段时间,发生很多事。家族企业的股票一泻千里,大小赌场不断被政府查
封,贿赂官员的丑闻相继被曝光,上吨的毒品在发往海外的集装箱里被海关搜出,
整个家族人心惶惶。就算派出顶尖的暗杀枪手,也有去无回。叔叔伯伯们上门的
上门电话的电话,我怎样安抚他们也无法像信任父亲一样信任我。失去父亲的欧
阳家摇摇欲坠。
光有金钱也并不能造成这个局面,最重要的,是手腕和权势。还有势在必得
的决心。
夜里,发着噩梦,是那个男人,因为被蒙上眼睛,所以在梦里也无法看清,
他的手指深深刻在我脑海里,一遍一遍地抚摩,激烈的痛苦与销魂,同时把我惊
醒。在这样的梦里,无论是怀抱羞耻还是迎合之心都不能掩藏,这样的梦让我迅
速消瘦和难看起来。我显得颓唐而懒散' 自由自在'。
阻止雷煌?总归要有人阻止。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该不该由我来阻止他的疯
狂。
“醒醒……”
我模糊睁开眼,百花丛中,看到他,颀长俊美的人。他身后有一棵绿藤萝,
盘曲身体,柔韧而坚强。
“怎么不把花房的暖气打开?”他走开一会,又回来,脱下外套,给躺在沙
发上的我罩上,然后坐在我身边,和我靠着:“在想什么?”
上挑的眼睛,仍然十分迷人。现在的秦展有着慵懒深邃的眼波,而非以往的
坚硬刚强,我忽然感觉我再也难以摸透他的心底。但我以前总能清楚他在想些什
么。他的思想并不复杂,从他的神情态度上就可琢磨出来,但现在,他优优雅雅
纯纯粹粹看着我,我却已经与他有了隔膜。
可能是因为他已不只是我的好友,他还是个女人的丈夫的缘故。我才糊涂了。
“我在想个故事。”
“什么?”他露出愿闻其详的好奇,眯起眼笑笑看我。
“有个住在海边的穷苦少年一直没有朋友,有天有个小巧可爱的小姑娘出现
在他面前,她说她的名字叫珊瑚,少年喜欢上她,他们一直很开心,他以为他们
会一直这样过下去,但小姑娘有天又突然消失了,少年怎么找都找不到,他快急
疯了,他找到海边上,这时候,一个美丽极了动人极了的高贵女人走到他身边,
竟然对他说:”我就是珊瑚,我是海里的珊瑚仙女,我中了妖怪的魔法要真爱才
能解脱,你看,我现在又变回来了,我们又能在一起了。‘少年惊讶极了,他疯
狂地推开她,喊着:’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我要我的珊瑚!‘仙女呆住了,
而少年却真的疯了,他继续喊着她的名字,继续到处找寻——“
“这不是个开心的故事。”秦展带着有趣的神情听完我的话,“那个少年还
太小,那个珊瑚仙女应该施个魔法把他也变大,这就解决了。”
“是啊。”我也点点头,“我以前也这样想。”
“那现在你怎么想?”秦展只是为逗我开心才这样问,他伸手摸到我的眼睫,
轻轻摸着,仍在逗我玩吧。
“我想仙女虽然有能力把少年变大,但她心里深处,却也不想失去这个单纯
穷苦、一心一意爱慕着他的少年,她肯定也害怕——万一我把他变大了以后他就
不再爱我了怎么办?万一他不爱过去的珊瑚也不爱现在的我那我该怎么办?所以
她宁愿守着发疯的他。”
我一笑,对自定的结局十分满意。眨眨眼睛,有点被挠得痒痒。
秦展想了想,走过去,揪下近旁一枝新开的木樨,走过来,悠悠哉哉竟弯身
插在我耳朵边上,很甜腻的香就围绕过来,我哈哈笑,有点被无赖轻薄的好笑。
“要得到爱人,就必须不择手段,那个傻仙女不配享有爱情。”
秦展突然将头逼近我,一下子离得这么近,直到鼻息可以相触,而好别扭!
他眼神醉人,异常温柔,眉头展开,不复怨懑。
“是啊是啊,就像你婚礼上夺走新娘一样,你到底是怎样骗过雷煌?怎样伤
到他?我真想不通。”
“我没做什么。我只去了封信,上面用你的口吻约他晚上见面,还盖上你的
印章,签上你的名字,你的字一向特别,但我跟你这么久,你的笔画我怎会临摹
不出?”
我呆了下,他说的如此正常,我不知道他哪里做错但他总归是错了。“你利
用我?”
“你想让他娶萃吗?让他从我身边夺走她?”他反问我,带些责怪之意。
“欧阳,你心里只认定我这个妹婿。”
“但——但你用这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