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悸了几乎——我左手顺着竹鞭子“呲啦”捋过,一下就刮出斑痕,手心破口淌
血。
所有人盯着静静发疯的大少爷。
——一下、两下,举起来,抽下去。
威威不哭了,吓昏就好。
用不着看其他人,我的仆人我自己教训。其他人看了也傻了,哆嗦看我挥鞭
比戴总管还呼呼生风,顿时对心脏残缺,貌似无害的我有了新认识。
我确是狰狞,攥紧着一手血,不容滴下;另一手就把自己的贴身仆人抽得奄
奄一息,面无表情,眼神晦涩,好一派黑帮少主风范。
到最后,我连是谁扯我手都分辨不情,挣脱的时候,是妈妈叫我:“念念—
—”
心脏微微疼痛,好象真的缺了一个口子,不是疼,而是缺憾。想要做的事,
无能为力,只有转而求其次,做自己不想做的,貌似平静。
我扔了手中的东西,拽领口,拽松,这么多人让我喘气都不顺溜;那个小孩,
微微吊起的眼梢,对着我,清楚的惊悸。
5
妹妹跑过来,闹过了,被威威赶跑,自从上次,威威在仆役心中的地位仿佛
提升不少,他仗着“义仆”面目,连对萃儿的逐客令都下得毫不拖泥带水,以前
他总是看到萃儿脸就慢慢红了,现在不比当初,威威的懵头懵脑真被我打醒了一
样。
连看那新小子被屡屡打得死去活来,他也学我,面不改色,先看了再说。
无疑,是得我命令' 自由自在'。虽然没人肯定就是他让我和威威都流了血,
但似乎他生就是不讨同年纪人欢心的,漂亮的脸,虎虎的生气,看上去很有担当,
从来不多话,而跟同龄人格格不入,还有就是他吸引了我们这座城堡的最美丽公
主的全部吸引力,从他到来开始,孩童间微妙的平衡就发生着严重倾斜,他们的
父亲同样是我父亲的部下,他们的人生同样也是安排好为我效忠到死,但他们的
爱和不爱却由不得别人,我的小妹妹,有着美丽绝伦的面容,纯净无瑕的气质,
和一点点的刁蛮任性,早就注定了风华绝代的浪漫雍容,不是最好的,怎能配她?
多少人迷上她,就多少人憎恨他。显而易见。
一个月后,妈妈突然送我一幅画,笔墨苍润,浓淡有致,青松曲干老柯、满
目森然,长城壁垒雄峙、矢堞相连:“我山我水”仿佛真正从容。
她落款——自珍。
意及自爱,自重,自不当为还是不要去为的好。
谁说大门庭里尽是藏污纳垢?有我母亲这样一等一的女管事在,什么人都别
去妄想作乱。
自我见他,他就没脱了红肿青紫。
这次也是,我出现,他正缩在小角落里挨打,照旧捂着头一声不吭,另三五
人训练有素,尽挑软肋揍这小滑头,但我出现了,于是所有不长眼的小混蛋尽数
被我放倒,一半是在恩师的循循训诫下我功夫确实突飞猛进,一半自不用说,我
漂漂亮亮地、稳稳当当地站立在他面前。
他抬头,眉目模糊。
突然让我莞尔。
我蹲下身,问:“你叫什么名字?小东西。”
我比他高半头,略微凑个齐平。
他眼神镇定,直至此时,仍旧如常,清冽如深潭,城府于心间,好似什么都
不察又什么都了然,我有些奇异,有些吃味,心想妹妹没准就快溺毙。
但他想了一想,是在计较什么。
我等他。
他平视我眼神,回我:“秦展。我比你大。”又计较:“大整一岁。”
我只隐约记得曾有个护卫为父亲挡了一枪,也姓秦,有个没满月遗腹子。
我探手,摸他眼睫,不仅温热潮湿,还鲜血淋漓。他沉默无语由我看似不忍,
实是怒手下人办事不利,只交代打他不见人的地方,却换回一个血淋淋的不自珍。
“秦展,你不如跟我?”撕片衣角,我拿它堵上他眼眶一处血口,和善询问。
就没人动得了你。
他原似想笑,无奈嘴角裂口,一动就是更大伤口,生生的少年俊美化作生生
的痛苦难忍,他吸口气,才缓慢回我:“有我在,没人能伤萃小姐。”
他回绝我,很不客气。眼里,刚猛一闪而过。
我原来是个会伤害自己妹妹的毒物吗?
一瞬间,我觉得秦展比我预想中值得花时间逗玩。
逗和玩,都得跟有趣的人才会觉得有趣。
叔叔伯伯都在听父亲说话,不用提高声音,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只有
父亲一个人的掷地有声,用不着噤声,枭雄自然能得到众人服从。
前提是他要有颗完整心脏' 自由自在'。我自小熏陶在毒品和枪火的大染缸里,
不敢出淤泥而不染,尽量保持与大人物们的协调一致,总有一天,他们的位置都
将为“我的”所取代吧。
我坐在最末位,兴致勃勃想象二叔公的古董烟斗会被哪个小葱叼在嘴里,或
大伯父的雕花椅背将由哪个小蒜靠着晃悠,这些小葱小蒜现在都不起眼,就像我
一样,就像将来我也会坐在父亲的位置上一样。
转眼,又是一年,我十二,有着挺拔的个头,和仍然远逊于父亲的霸气,我
有更多的,是公子哥的浪荡气' 自由自在'。好象没什么是值得我在乎的,可能是
真的,值得我在乎的已经越来越少。样样都好象唾手可得。除了我的心。
还有兰师傅不变的难缠和作怪。
除了功夫,我开始练枪。
开完会,威威在外面等我,还有几个小葱小蒜的熟面孔。
“少爷。”
围拢在我身边,即便脸上都干干净净,挤出来的声音全都是痛苦发抖。是被
人打了,还没揍在明处,这么多个竟都被一个打全了。
我咧开嘴,好笑。
我想到了。
威威“哼”了几声,咬牙切齿,像是能把那家伙扒皮抽筋煮了,他始终深信
当年出卖我们的就是今天动手还击的那位。
隐隐约约,在高高的山坡上,响着银铃般的欢笑。
我从楼阁望过去,只能看到两个小小黑点。
我的小妹妹,应该让最好的来配。
“把他抓来。”我吩咐,手下俱喜,立刻领命。
只有威威不明白,满脸苦恼:“少爷,为什么喜欢那个小子?我看他什么都
不好。”
我敲他一记毛栗:“你就是没你爸聪明,主子说好的你都要说好,不然你就
完完。”
戴威瘪瘪嘴,一点不像戴总管。
秦展又一次在我面前亮相的时候,完好无损。
这次,已经用不着去漂漂亮亮解救他,随着他越发能打和耐打,他已经有足
够能力从被揍得半死不活的小孩那里得知当年真相:始作俑者,我,欧阳念。
这次,我又不知收敛,命人抓了他来,把妹妹隔在门外,开始动用我的私刑。
我不过是叫他磕头认罪,不对我,对他打伤的每一个,半大不小的年纪里,他身
上隐隐有了刚猛和猖狂的气势,说不上意图摧折和残酷凌虐,但从这双野生的眼
睛里透露出怒火而不是单纯的服从算是我无味人生中的兴味一种。
他磕头了,一个,又一个,一下,又一下,尽管是被强迫。
在满屋子少年的嘲笑里,和外面萃的喊叫里,他的手指都在发抖,抠进砖缝
里,抠碎了指甲。但终于一声不吭。
从那时起,我正式把秦展当作我的妹婿看待。他不算最好,但至少配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