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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赫风露出一抹苦笑,“永远?呵呵,从我懂事起,我的生命就是倒计时的,永远对我来说实在是个讽刺。守剑人的人生就是一个大泥沼,在里面浮浮沉沉,染脏了自己的灵魂也不自知……在我看来,身边的任何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只为达到我的目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心在哪里……我这条命,从接过胜邪剑的那一刻起,就已不由自己掌控了。我的命是胜邪的,是叶家的,可就不是叶赫风的……”
“更何况……”他解开身上的冲锋衣,伤口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你觉得我还出的去吗?”
他的腹腔一片腐黑,几乎成了一个空洞,而且还在不断地扩大。
蓝小眉瞪大了眼睛,双手捂住嘴,却掩不住惊呼出声。
“叶……赫风……”霍真蹲下身与他平视,浓重的悲伤情绪笼罩着他的全身,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下。
叶赫风深深望进霍真眼底,看似前所未有的认真,忽地又露出一副平日里嬉笑的表情,“有你的眼泪为我送行,值了。”
他抽出胜邪剑,在手臂上缓缓割下,很缓慢,很缓慢,仿佛在享受胜邪的利刃划开他皮肉的过程,“宝贝儿,这是我最后一次喂你了,你多喝一点!”胜邪诡异的青光喷薄而出,照亮了整个洞室,剑刃发出嗡嗡的低吟声,仿若呜咽一般。
这是胜邪剑第一次发出声音,连叶赫风都是一愣。
他深情望着胜邪,低头吻了吻冰凉的剑身,眼神变得格外柔软,“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的,就像我放不下你一样。你连着我的血肉,是我在这世上最亲密的。”
顿了顿,他抬头对曾希道:“曾希,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我死后,把胜邪转交给我弟弟叶明风,我知道你有办法联络到他的。他是叶家下一个当家人,也是我定下的下一代守剑人。如果你们在这里能找到破解胜邪毒性的方法是最好的,如果找不到也没关系,姓叶的守剑人中不会有贪生怕死的孬种。”
“你……信得过我?”曾希乍听到他的请求,有些意外。他也说不清自己对叶赫风抱着怎样的一种情感,他们共经历过生死,也共隐瞒过各自的阴谋,他们共并肩作战过,也互相对立火拼过。是同伴?敌人?朋友?曾希不知道怎么去定义眼前这人和自己的关系,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此刻心中隐隐疼痛,他绝不希望眼前这人就这样死去。
叶赫风努力睁了睁眼睛,但视线依旧开始变得模糊,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只有三个黑影摇晃,“看在我曾经帮过你的份上,你不会拒绝的吧?”
“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办到。”曾希保证道。
“你……别再说话了,节省点气力吧。”霍真忍不住劝道。
“我怕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你也知道我一向话多……”叶赫风嘿嘿一笑,“小老板,你以前给我唱过昆曲牡丹亭,我很喜欢,再唱一次吧……”
霍真记得那是他们因为寻找胜邪剑而相识后不久,国外长大的叶赫风,对苏州满街放着昆曲的茶馆甚是好奇,霍真当时还帮他恶补了一下昆曲知识。于是点点头,唱出的声音却有些颤抖、沙哑,几乎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柔情婉约的曲调在空旷的石室中荡起悠悠空灵的回音,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低吟浅唱之声。
霍真脑海中浮现起他们初识时的样子,喜欢戴墨镜,穿着讲究的叶赫风,喜欢逗弄他惹他生气,然后哈哈大笑的叶赫风,喜欢挂着坏坏的笑容,玩世不恭的叶赫风,喜欢不分场合地开玩笑,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叶赫风……
而此刻的叶赫风,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合上双眼,嘴角缓缓上扬,“哐当”一声,手中的胜邪剑落在地上。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亮晶晶花簪八宝钿,可知,可知……”霍真止声,无法再继续唱下去。
蓝小眉终于痛哭出声,哭了良久良久,似乎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光。
霍真将叶赫风身上的冲锋衣解下,盖住他微微含笑,却已没有生气的脸。隔着衣料,将脸贴着他的脸,默默流着泪,唱完最后一句:“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
40、
幽黑的石洞中,手电的光线越来越弱,明灭不定。三人分散瘫坐着,似乎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曾希从冰凉的地上拾起胜邪,心绪复杂。
蓝小眉低着头,轻声道:“他把胜邪交给你,是不希望我和霍真出去后再卷入五家的纷争中。但是,我想为他做这最后一件事情。曾希,你能成全我吗?”
“当然。”曾希将剑递给蓝小眉。
蓝小眉接过剑,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望着叶赫风的方向,咬唇不语。
“我们该离开了。”曾希担忧地道:“也不知白狼和卫痕他们怎样了……”
霍真也同样担心和青铜铠甲人作战的三人。
稍作整理后,他们扶着蓝小眉走出洞室,却迟迟无法迈开离开得脚步。
曾希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根小型雷管,用胶纸固定在洞室的门上。
“曾希,你是想……”霍真望着他。
曾希朝他点了下头,“放心,这根雷管只能引发小范围的爆炸。”他点燃了导火索,和霍真、蓝小眉退避到百米远的地方。
随着一声爆炸,石块纷纷落下。烟尘消散后,已不见原来的石门,原先的石室成了一个密封的空间。
“让他安静地休息吧。他累得够久了。”曾希叹道:“我们也都累了……”
往回的路是来时走过的,所以并不难走。
霍真每走几步,总情不自禁地回首望一眼,恍惚中总觉得有个人春风得意般地站在身后,待他回头时,会笑盈盈地叫一声:“小老板。”
“霍真,别看了,他不会回来了……”蓝小眉语带哽咽:“你再看的话,我……我都受不了……”
霍真心中酸楚,以前常听人说“转眼已是百年身”,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此时此刻,他终于懂得了其中滋味。短短才半天的时间,但心绪却仿佛已过百年,再也回不去了……
走吧,不要再回头。
生离和死别并不可怕。
有些人,不管离开多远,只要他还在我们心中,就永远不会消失。
有些人,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只要有念想,有牵挂,他就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时间,在沉默的赶路中匆匆流去。
对卫痕还有白狼的担忧渐渐沾满了心头,走过前面的石桥,便可回到当初的石室。隐约已可听到金属碰撞发出的犀利声响,看样子战斗还未停息。
“不知他们还能撑多久?”曾希蹙眉道。
“多说无益。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我们的加入。”蓝小眉说着,一跃跳上石桥,接着是曾希和霍真。
石桥下是漆黑的深渊,隐隐有波涛拍岸般的水声传来,相隔遥远,似乎是另一个空间。霍真心想,下面应该是通往巨龟所在的海眼吧。
“那是什么?”蓝小眉突然惊呼。
紧贴着头顶处,一阵阴风刮过。
霍真抬头,只见一道庞大的黑色身影低空划过,落在他们三人面前。
是它!
黑暗中,依然可见那一只明亮的黑色眼珠,透着邪恶和阴狠的光,斜着仅有的一只眼,冷漠地打量着他们。
那只独眼的鬼婆鸟!
霍真心中一紧,它一向神出鬼没,此刻为何又出现在此?
上一次它的出现,是将他带到了龙骨处,也间接带领他们一行人找到了真正的禹陵。
可霍真绝不会那么天真地认为它是来帮助他们的!
相反,霍真总觉得在它的脑中有一个令人猜测不到的阴谋。就像瑞恩教授说的,鬼婆鸟拥有人一样的思考方式。
“如果我是鬼婆鸟,”霍真自言自语道:“我此刻会在想什么?”
“报仇。”曾希扬起唇角,三分冷酷七分自傲:
“报那一眼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