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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素苇仿若大梦初醒般恍惚迷茫,有些失神的看着李赋松。李赋松浅浅的微笑着,轻轻的吻在秋素苇的眼睑上。
“你瘦了……”秋素苇喃喃道。
李赋松不由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只是瘦而已,也是莫大的幸运。
“小伟,你知道宁伊州死了多少人吗!?”
二狗的大喝声蓦然惊醒了仍在恍惚的秋素苇,令他完全想起现实。
护城士兵二百六十四人!无辜百姓活活饿死的有四十八人!其中还有十一名孩童,七名老叟!有四人是刚刚饿死的!你若兵行神速立即发兵,又怎么会死这么多人!?
玄臬轻轻撞了二狗一下,提醒他不应再刺激已经如此憔悴的秋素苇。但二狗怎能不怒?自己的弟弟一念之下竟令这么多人丧生!三百一十二条人命啊!
秋素苇怔怔的发起了呆,李赋松急忙紧拥住秋素苇,不住的在他耳边说:“是朕的错,素儿,你的仇恨是人之常情,不需自责,这一切都只是朕一个人的罪孽,最后是你决定出兵,才能救了所有人。素儿,你没有任何过错知道吗?不要再想了,你只要记得,这一切全是朕的错!”
秋素苇倚在李赋松的肩头,慢慢、慢慢再度低低呜咽出声,他的双拳紧攥,揪痛的却是自己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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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滚滚的黑烟伴随着越来越小的火势而渐渐削弱,忙碌的人们马不停蹄的以干沙灭火,被浓烟薰黑的人群奋力地挽救他们的家园。秋素苇立于人群之中,呆滞的看着身边穿梭的人们,环视着四周的断瓦残垣。
哭闹的孩子,灰头土脸的百姓,虽然毁城乃玄臬万不得已的斧底抽薪之计,但这里的无辜百姓依然失去了家园。虽然赋松一直安慰自己,说朝廷会拨重款抚恤宁伊州百姓,但是,又怎能减轻自己心中的懊悔与痛苦?
玄臬常常告诫赋松一念之差的代价,自己嗤之以鼻,认为他夸大其词、耸人听闻。却没想到,真正应验之时,却远比玄臬所言后果更严重千倍万倍。
几名抬着担架的士兵将几个饿得无法动弹的人抬到城北急救,如同饿鬼托世般的憔悴百姓骨瘦如柴,瘦骨嶙峋的双手毫无知觉得垂在担架外,轻轻地滑过秋素苇的长衫……
秋素苇再难克制眼中汹涌的泪水,他飞奔到无人的小巷内,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却仍低低的泄露出想要嘶吼的欲望。
“小芦苇……”
亲昵而温柔的声音由背后传来,然后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将自己紧紧环绕。
“赋松……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弥补?我要怎么做?你教我!教我!”
“那就为他们谋求一切,直至所有百姓都重新衣食温饱吧。”李赋松爱怜的抚摸着秋素苇的发丝:“朕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只要你愿意,你会是朕最好的左膀右臂。所以,为了弥补你的过失,你愿意重入朝廷为民请命吗?”
带有一点的私心,李赋松轻声的劝诱着。
“我这种人怎么配……”秋素苇微微地抽噎着。
“你不相信朕的判断吗?”李赋松轻笑道。
“可是……”
“若秋大人心中忌惮玄某,玄臬自当依诺前来。”
玄臬的声音响起,他缓步走上前来,二狗一脸严肃的跟在他身后。玄臬的目光没有迎向李赋松询问的眼神,只是慢慢的跪倒在秋素苇的面前,由袖间抽出那把曾经夺去他一只眼睛的短匕,双手呈上。
秋素苇一时呆住,玄臬厉声道:“玄某曾说过,侍宁伊州安渡劫数,自会奉上性命以平秋府百人之怨,玄某绝不食言!”
“臬!”李赋松立刻怒喝道。
二狗也急得大叫起来:“丞相!您忠心耿耿又有诸葛之智,宗元境内有几人能及!没有了你,百姓要等多久才能再等到一个玄臬!”
玄臬却充耳不闻,只是默默的跪拜在地,双手一动不动的举着闪烁寒光的匕首。秋素苇怔怔的看着他,手缓缓的伸出,慢慢的握住了剑柄。
“素儿(小伟)!”李赋松与二狗同时喝止。
可是秋素苇依然拿过短匕,以手指轻轻地划过锋利的刀刃,目光定在玄臬覆掩纱布的眼睛上:“我当然恨你,怎能不恨?”
玄臬昂首,闭上双目,一副赴死的决然。
“可是……我们秋家又做过些什么?难道那些天怒人怨是你的过失吗?若我们真的无愧于心,行刑之时又怎会万人大快人心?若我们积德行善,无数百姓又怎会无人叫屈喊冤?这份失德之错,又怎能怨你?”
秋素苇忽然奋力将匕首远远抛出,目光中闪动着从未如此清晰的清透光泽:“若说你一念之差令罪有应得的秋府覆灭,那我的一念之差却是无辜的黎民百姓受尽折磨。若你还需自刎谢罪,相较这下,秋素苇岂非五马分尸亦难辞其疚?”
说完,他慢慢扶起玄臬,第一次以真挚的目光注视着玄臬的双眼:“秋素苇还望玄丞相可以原谅秋府上下所为,原谅秋素苇任性胡为之举,更加原谅秋素苇一念险亡宗元之罪。”
语毕,秋素苇蓦然跪下,深深的向玄臬磕了三个响头。玄臬急忙扶起秋素苇,一时间百感交集。二人目光对视,玄臬不由哑然失笑:“也许你不相信,我有偷偷想过你或许会说出适才的话。”
带着毫无介蒂的爽朗微笑,玄臬的目光中涌起了前辈对小辈的怜惜之情。而秋素苇,轻轻的、淡淡的冲他笑了。
***
斗转星移,漫长的岁月磨去了世间悲欢离合的惆怅,留下的是几经沉淀的刻骨铭心。历史见证着时过境迁的萧索,印证着善与恶的真相。历史的鸿流之中,宗元皇朝又一次安稳的渡过了又一个十年。
又是一年夏天,闷热的街道因毒辣的烈日而变得格外冷清,只有数之不尽的蝉儿在不厌其烦的唱着夏日的小曲。茶馆里坐着许多避凉的客人,嗑着瓜子,喝着凉茶,摇着蒲扇,闲话家常。
忽然,几个平百打扮的壮汉推着两只大水桶匆匆而过,正在打算盘的掌柜立刻冲出门外,又气又恼的大叫一声:“张老板!”
推车的其中一人愣了愣,一看清来者是谁,马上露出心虚的笑容:“啊……是王老板啊……哈哈哈……”
王老板三步并作两步,气冲冲的拍着那两个明显不是民间之物的大桶说道:“这三日明明应该是我负责运送秋丞相的浴水,你偏偏抢了这两只御桶!害我不能送水入宫!你什么意思!?”
张老板哈哈一笑,憨憨的搔搔头:“你也知道秋丞相不久前救了我们一家六口免受不白之冤,我也是报恩心切,您就让我多送几日嘛!”
“秋丞相也对我王家有恩!我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轮到我家送水,你倒一下子抢了个干净!直接从含烟带月把皇上御赠的水桶给劫走了!没有皇上的印徽我要如何送水进宫!?你……”
王老板气得手脚直哆嗦,张老板急忙讨好的上前连连道歉:“你也知道秋丞相从不接受咱们的谢礼,只是他偏好用汇入百花露珠的含烟带月的水沐浴,又恐劳民伤财,怎么也不肯让宫中太监每日运水。您说,平时用不着咱们,好不容易逐到个机会还不趁机报恩?别气别气,等下回轮到我家时,我让给你好不好?”
“下回?下回都不知轮到猴年马月了!一家才送三日!京中受过秋丞相恩惠的又岂止百家!?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王老板气得吹胡子瞪眼,张老板一边唯唯诺诺的道着歉,一面暗中示意家人立刻把水桶运走,顿时把王老板气得更加暴跳如雷。
茶楼中的众人乐呵呵的看着经常在京城街头上演的抢桶记,开怀而笑。
一个身着异域打扮的少年好奇的问了一句:“听那二位爷的对话,这运水之事并非皇室之命?而是民间自发?”
众人的目光落到那名少年身上,只见他身着黝黑的无袖皮制短衫,额头勒有牛骨雕刻而成的红色环额,脖间束有鹅卵石小大的玛瑙项链,腰间别挂月牙形弯刀,俨然一个彻头彻尾的西域人。同桌的三名大汉更是个个虎背熊腰,毫无宗元国人的特征。
“几位是外乡人吧?”一个老者和蔼的笑着说道:“难怪会有所不知了。我宗元国千年历史以来,只有我朝出现左右二相同殿而立。而秋、玄两位丞相都是一等一的国之栋梁,兢兢业业、为国为民、不思回报。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受的恩惠太多了,便自然而然想回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