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水杯被推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到刺耳的碎裂声。由美怒视着面前这个曾朝夕相处的男人,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对我!”乾贤一抓住她的胳膊,激动地质问自己的妻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说,你说啊!”
要是今天以前,由美还会为了之后的计划而忍耐他。此时此刻,她用力地挥开丈夫的手,冷酷的语言像淬了毒:“是!我鄙视你!”
“你这个下三lAn的懦夫、没用的混账、只会对家人出手的垃圾!你的出生就是最大的错误!”
乾贤一踉跄着抓紧她的肩膀:“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他将妻子推到地上,又去摔打墙上的挂画,“凭什么、凭什么!”
“你们不是靠我赚钱才能住进这样豪华的大房子、不是靠我才能送那两个白眼狼上私立、不是靠我才活到现在的吗?你凭什么鄙视我?!”玻璃碎了一地,水也四处飞溅,乾贤一脚下一滑,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通红的眼睛瞪着由美:“都是因为那个nV人对不对?都是因为她才……”
由美冷笑一声:“是。”
她没有说更多,但两人同时回忆起了她们第一次与南光碰面的那天。穿着橘sE制服的nV人三两下解开乾贤一的绳子,扯着他的左手,将他SiSi按在桌面上。
乾贤一发出凄厉的尖叫,哭叫着求对方收手,立在一旁的由美呆呆的,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上演闹剧。
明明画面中的被害人就是自己的丈夫,她却有种在看电影的不真实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嘘,别吵到邻居休息。多一个人听到,我就多费你一只手指。”nV人俯视着乾贤一,右手的铁锤高高举起,又迅速落下。
乾贤一蠕虫般扭动挣扎,手指几乎要抠进桌面,他尖厉地喊:“别!别!我可以去借、我可以去——”
锤面在他手指关节的上方一厘米停下,乾贤一失去了理智,只会不断重复“我可以借”这几个字。
“呵。”听到由美的笑声,乾贤一本就脆弱的神经再次受到刺激。
他冲到由美面前,把她按在墙上,散发着恶臭的脸与她只有数公分。由美使出全力挣开他的束缚,尖声警告他:“别碰我!”
她向着门廊的方向逃去,因为酒JiNg,乾贤一步伐凌乱,跌跌撞撞,费劲力气想要抓住她的衣服。
情急之下,由美捡起地面上的大块玻璃碎片,攥在手里。血从她的手心渗出、滴落,但她好似感觉不到,癫狂地挥舞着,威胁离自己不远的乾贤一:“你再靠近一步,我今天就是坐牢也要杀了你!”
两人僵持不下,维持着两步左右的距离,小步地转移着位置。慢慢向大门后退,由美时不时向前挥动两下尖锐的玻璃,吓退蠢蠢yu动的乾贤一。
“叮—咚——叮—咚——”
突然响起的门铃分散了两人的注意力。乾贤一趁此机会,猛地向由美扑过去,将她压倒在地。迅速地反应过来,由美和他争抢着手中的锐器,拼尽全身力气,向丈夫的肩膀刺去。
“啊!”乾贤一发出一声痛苦的SHeNY1N。由美连忙推开他沉重的身T,从地上爬起,向大门跑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乎是同时的,由美拧开把手,门内的她拉动大门,门外的人向内推开。
“啊。”南光和由美对上视线,低头看了一眼她血淋淋的手。
“你果然在这。”她说着,将由美推开,一脚踹上向她们扑来的乾贤一的x口。乾贤一重重地倒地,双手按在地板的碎玻璃上,痛得他龇牙咧嘴。
南光掏出手帕,递给由美:“先去处理下伤口。”说完,她转过头,看着躺在地上,艰难后退的乾贤一,“至于你……”她慢慢走近乾贤一,随手摘下玄关处的挂画。
“别、别走!”乾贤一尖叫着向由美求救,“救救我!”
攥着手帕止血,由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大门在南光的身后重新合上,她冲着乾贤一笑了一下:“很不好受吧,被家人抛弃的滋味。”
乾贤一一边后退一边摇头,颇有几分可怜的意思:“对不起、对不起,求你别……”
“哈哈,”南光笑出了声,这笑容却无法使乾贤一放松。看到她抬起画框的瞬间,乾贤一也举起自己的手抵挡。
玻璃在手臂上炸裂,飞溅的碎片擦过lU0露在外的皮肤,乾贤一发出凄厉的惨叫。
然而俯视着他的nV人并无半分怜悯,一下又一下,木质的画框很快散了架,从打击乾贤一头部的位置断裂成数段。
随手扔掉这件“武器”,南光仰头动了动自己的脖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逃吧。”她说,“给你三十秒时间躲起来,三十秒之后我会打断你的哪里,我自己也不知道。”
乾贤一似乎已经吓呆了,眼泪在脸上流淌,等南光开始从“三十”倒数到“二十五”,他才手脚并用,狼狈地爬起。
什么嘛,这不是笨蛋吗?看着乾贤一向楼上跑去,南光忍不住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她闭上眼睛,加大声音,尽量让在楼上咚咚咚跑动的乾贤一能听清楚自己数的每个数字。
“九、八、七……”
她向着楼梯的方向移动,随手扶起躺在地板上的椅子,碎玻璃在她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小声响。
“四、三、二——一。”
踩上楼梯,南光故意提高音量,大声说:“藏好了吗?我来了哦。”
她一步步慢慢走上二楼,踹开几乎正对楼梯口的房间,走进去,她有礼貌地问:“请问乾先生在这吗?”
没有回音,南光便打开房间里的衣柜,里面只有一些男孩儿的衣服,看来是乾青宗的房间。
“躲哪里了呢?真伤脑筋啊。”她这么说着,撩开了垂到地上的床单,“……也不在这。”
她始终用着失望的语气,好像真的在认真地玩躲藏游戏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时候,二楼的楼梯传来一些响动。南光拎起乾青宗房间里的椅子,朝门口砸过去。闪过的人影被椅子击中,踉跄着趴倒。
南光走到门口,看着乾贤一捂着脑袋,痛苦地在地上蠕动。
“逃啊。”她伸脚踢了踢乾贤一的鞋。
对方的脸上流下一道血痕,可能是砸破了脑袋,他的面容为此而狰狞,尝试了几次怎么也爬不起来。
南光抄起卡在楼梯扶手上的椅子,重重地摔在乾贤一下半身。
他起初打算消极抵抗,痛苦地蜷缩起身T,忍受这些宣泄,可不一会儿,木质的椅子也在他身上解T,捡起相对完整的椅子腿,南光梆一声打在他的腿上。
“啊——!”腿骨传来钻心的疼痛——不听她的话真的会Si,这个念头敦促着乾贤一恢复了一点T力,视线模糊,被击中的小腿怎么也使不上力,他用上半身艰难地爬动。
撩了撩额前散开的碎发,南光夸奖道:“这才对嘛。”
她手中仍提着椅子腿,但不再对乾贤一下手,她只是跟在他身后,鼓励着他快点爬走,好像她鼓励的对象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成年男X,而是一个没有学会走路的小婴儿,或是一只孱弱的小猫小狗。
血在他身下拖了一路,留下可怖的痕迹。
南光跟着乾贤一,参观他花了近一亿买下的豪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火灾之后,由于没有足够的资金修缮,这栋房子还带有一些验货侵袭过的痕迹。重新开始工作的由美忙于生计,疏于打理,一些房间还维持着火灾发生前的模样,好似从未改变过。
南光跨过乾贤一的身T,推开面前的门,她m0了m0窗子下的书桌桌沿,手指很快粘上厚厚一层灰。
合上一旁摊开了半年的笔记本,封面上规规矩矩地写着乾赤音三个字。
南光扫了一眼,转身看向趴在门口的乾贤一。
他一定累到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像条垂Si的老狗。南光朝他走过去,蹲在他的面前。
在乾贤一因为恐惧掉头继续爬走前,南光拽着他的头发,提起了他的脑袋。
除了他的喘气声,这栋房子静得出奇,甚至能听到附近寺庙为大晦日驱除邪祟、撞响梵钟的声音。
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听完最后一声钟响,南光缓缓开口说:
“我们来谈一谈吧,关于你的Si法这件事。”
1999年,世界各地关于千禧年是末日的言论层出不穷,那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几乎每个人都带着对公元两千年的恐惧和期待入睡。然而到了第二天,又到了乌g达“恢复上帝十诫运动”声称的三月十七日,再到了千禧年的最后一天,直到所有人抵达2001,世界末日都没能降临。
2001年三月的一个早上,忙活了一晚的南光没有回家,直接来到了宠物店。初春的清晨,商店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开门的店铺也没有几个,南家的宠物店也是半开半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将猫咪挨个抱出来,梳好毛发,放进透明的展示箱中,检查好猫砂和食物,南光又整理起了一旁的货架。
她父亲的术后恢复效果一般,不宜过快开始工作。于是二楼的宠物诊所暂时关闭了,只保留了一楼的宠物用品售卖服务。虽雇有全职的店员,但南光在这段时间,还是担负起了店里一些需要店主出面的工作。
心里盘算着该多请一个兼职,南光的耳朵捕捉到门口的响动,她投去好奇的目光。
只见一只纤细的手推开了宠物店的门,衣着光鲜时尚的nV人走进来,她踩着高跟鞋,在木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声音。和南光对上视线时,她显出几分与妆容不符的局促。
“那个,这里有给猫吃的东西吗?”她问道,还没等南光开口,她注意到了货架上的东西,便自己走了过去,“啊…在这里。”
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看了个遍,做过美甲的食指在腮边点了又点:“请问买哪种b较好?”
南光走近她,她倒退半步,南光还是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是第一次养宠物吗?”南光问。
“啊、也不是…不是我的猫。”nV人小声地嘟囔着,“……只是野猫而已。”
南光给她介绍了几款价格还算适中的猫粮,nV人选中其中一款,然后掏出信用卡来付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请稍等。”南光双手接过她的卡,在电脑上输入商品货码。
等待她结账的间隙,nV人抬起头,再次打量了遍整个店铺。
“好了,谢谢您的惠顾,还需要别的什么吗?”递还了对方的信用卡,南光问道。
“不、不用了。”回过神的nV人提上袋子,转身就要离开。
向大门的方向走了两步,她又突然回过头来。
“或许,”她犹豫地对南光说,“你们这里能帮忙抓猫吗?”
---有话说---
下章开始主要是nV配视角,没有太多原着角sE剧情。nV配是在Draken长大的风俗店工作的nVX,所以会涉及风俗业和相关的描写,对这个b较抗拒的可以跳过接下来的剧情。
在整个正文,南可能都没办法真正取缔这个行业,但在这个时间线的未来她一定会成功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初春的夜晚带有一丝冷意,打开的窗子把风灌进室内,掀动粉红色的窗纱,随之一起的,还有一两声不远处的猫叫,凄厉哀婉,又小心翼翼。
高畑舞躺在皮质的按摩床上,仰着头,闭紧眼睛,努力装出投入的模样。陌生的男人舔舐着她的颈项,在她身上发出粗重的喘息。
她们的身体链接在一处,按摩床发出吱吱的摩擦音,高畑舞假装动情地侧过头,鼻子用力地翕动,是清洁剂和廉价香氛刺鼻的味道,但那也比男人的体臭味强上太多。
“玛丽亚酱,”戴眼镜的男人嬉笑着叫出高畑舞的源氏名,他的手握住她的左边胸部,一边耸动身体,一边问她,“怎么都不看我一眼?”
高畑舞熟稔地摆出一个意乱情迷的表情,双手搭上男人的脖子:“都是小津你太厉害了啦。”
“像你这么厉害的男人还是头一次遇到”“今晚遇到的是你不是别人真是太好了”“好可惜时间马上就要到了,真舍不得”,这类型的谎话,只要根据句式编造出来几个,男人就会开心得不得了。
故意捏着嗓子,发出甜腻的呻吟,高畑舞嗯嗯啊啊地假装自己“要去了”,和她父亲年龄差不多的男人也被鼓舞,哆嗦着身体射出精液。
第一笔交易完成后,两个人抱在一起,男人抚摸着高畑舞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和乳房,问她为什么会干这行。
嗅着那接近老人臭的体味,高畑舞转用嘴巴呼吸:“因为是您我才说的……因为要上大学呀,东北老家太穷了,父母根本支付不起我的学费,没办法,只能来做这种。”
男人的窥私欲得到了满足,他拥抱着她,以长辈的身份告诫她“那也不行啊,要是我是你父亲,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做这种事,一定会伤心的”。
“做人累一点辛苦一点没关系,图来钱快、追求名牌包包可不行,走错一步进了这行可是很容易叫人瞧不起的,还是去找点正经的工作吧,嗯?”男人继续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高畑舞忍住把这个男人推开的冲动,放低声音,“小津是第一个这么关心我的人,好感动……”
男人捧起她的脸,和她对视着。高畑舞的假睫毛颤动,楚楚可怜。在客人吻上自己的前一秒,她伸出手指挡在两人嘴唇之间,小声说道:“时间要到了,被老板知道我让小津做到本垒,一定会被骂的。”
强硬地吻上她涂满唇釉的嘴唇,男人颇具豪气地说:“那就再续45分钟。”
高畑舞笑着抱住他,帮他换上一只新的安全套。
再次被那肥硕的身体压扁前,高畑舞又听到窗外猫咪的叫声。
那声音很近,似乎就在窗子下面,孱弱纤细,相比于高畑舞一周前第一次听到时,声音已经变得虚弱不少。
等下见到老板,一定要跟他说这件事。高畑舞想着。
她在涩谷这家风俗店已经工作了一段时间了,但还是不习惯与外形可怕的老板提什么要求。也曾问过在她两侧房间工作的姊妹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其她人却只说玛利亚神神叨叨,是不是憋太久精神出现了问题。
高畑舞嬉笑着回应同事们的打趣,心里却对自己的想法坚定不移。等待工作的间隙,高畑舞曾给自己窗子下的平台丢过店里卖的火腿肠和面包,虽然第二天看上去变化甚微,可分明有被动物挪动过的痕迹。
不知道会不会被老板说多管闲事。抱紧客人的脖颈,高畑舞闭上眼睛,发出虚伪的叫床声。
果然,还是自己多想想办法吧。她如此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正带领宠物店的人来到自己的工作地点时,高畑舞还是忍不住心里打鼓。
拎着捕猫笼和网兜的女人跟在她身后,目不斜视地随她上到四楼的风俗店。看到非工作时间回店里的高畑舞,收银台的老板和穿轻薄情趣内衣的女人都冲她打了个招呼。
随后,她们也看到了跟在高畑舞身后的陌生女人,老板走出前台,问:“这位是?”
高畑舞为他们彼此介绍:“这位是南小姐,来帮忙抓猫的。”
老板放下了戒心,和主动伸手的南光握了握手,打趣高畑舞:“玛利亚,怎么都不提前打声招呼,还以为是介绍你朋友来工作呢。”
他从前台的名片盒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南光:“有需要的话,我们店里全年都在招人哦。”
高畑舞有些尴尬,一边撒娇似的用拳头捶老板的肩膀,一边不住偷看南光的脸色,好在对方只是很平常地接过去,放进口袋里:“谢谢。”
等她们寒暄完毕,高畑舞连忙把人带进了自己工作时惯用的房间。
一关上门,她就对南光解释:“她们说的话你不用太在意,大家平时随意惯了。”南光摇了摇头:“不用紧张,我觉得她们挺有趣的。”
她推开房间唯一的窗子,向楼下的平台看了看,学着猫叫了几声。高畑舞听到了细微的回应声,但她越过南光的肩膀,并没有看到猫的身影。南光也退回来,在地上撑开折迭的金属捕猫笼,掏出一盒罐头,固定在笼子末端,然后拿带来的绳子,绑在猫笼上。
“你最近没有喂它东西吧?”南光最后确认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高畑舞点了点头,南光便小心地将猫笼放在窗台外,一点点顺着绳子把猫笼放到平台上,调整好猫笼的入口位置,她才把绳子的这端绑好,固定在窗口处。
做完这些,她转过身,看着步步紧跟自己的高畑舞。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高畑舞问:“这样就可以了吗?”
“剩下的就靠猫咪赏脸了。”南光点头,示意她一起在沙发上坐下等待。高畑舞阻止她,从桌上抽了几张卫生湿巾,擦了遍沙发,才请她坐下。
她们坐在沙发上,各做各的事。高畑舞掏出手机,假装检查信息,按键在她手下嘟嘟嘟地响,她用余光去打量一旁的南光,看到对方拿出了一个手掌大的记事本,一页一页慢慢翻看起来。
她这才放下心,真正地投入回复客人邮件的工作中。
高畑舞问出“你们这里能帮忙抓猫吗”后,并没有立刻邀请店员上门帮忙。
尽管女店员说了“可以”,高畑舞还是下意识地回复说:“不、算了,你就当我胡说吧。”
带着新买的猫粮,高畑舞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拨开房间里堆积成山的垃圾,闷头就睡。到了傍晚,才缓缓醒来。随便吃了两口,洗澡、化妆、换上还算干净的衣服,高畑舞回到涩谷中心的工作地点,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投喂那只看不见的野猫的食物从火腿肠和面包,变成了猫粮,除此以外,猫的境况也好,她的境况也好,都没什么改变。
起初,她发现那只猫似乎有吃自己撒下去的猫粮,晚上的叫声也更有力了,连隔壁的姊妹都说她也听到了猫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过几天,那只猫就不怎么碰高畑和其她人扔下去的食物,只是孱弱地喵喵叫。
早上下班后的高畑又去过几次那家宠物店,买过一些根本用不上的宠物用品。猫条、冻干,以及其它昂贵但分量极小的猫零食,高畑都做了尝试。奈何猫咪实在挑剔,只在食谱改变的头一两天给点面子,之后便碰也不碰。
是生病了吗?是受伤了吗?是和猫妈妈走失了吗?晚上工作时,高畑舞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外面的猫,而非眼前作为消费者的男人。那些曾经张口就能编造出的谎话,现在怎么也说不出口。
要是我能听到猫的声音,猫咪也能听到我的声音吧?高畑舞对于猫咪的关心,已经影响到了她的工作。
被老板批评几次工作不专心后,高畑舞不得不再次踏足那家宠物店。面对那个她单方面认识的店员,高畑舞挑了一堆贵价商品去结账,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拜托她:“请问,您可以帮我抓猫吗?”
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高畑舞的思绪,她和南光一起将目光投过去,一个身穿粉紫色情趣内衣的年轻女人推开门,站在门口说:“玛利亚,到你上班的时间了哦。”珠帘搭在她精致的脸上,搭配着染成浅色的长发,颇有几分迷惑人心的风情。
高畑舞提高了声线应是,南光走到窗口观察平台上猫笼的状态。
“既然还没抓到,今天要不先到这吧?”高畑舞观察着南光的脸色,“浪费你这么长时间真不好意思。”
南光摇了摇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表:“你们这有接待室之类的吗?我再等一个小时,如果那时候猫还没出来的话,就要麻烦抓到之后玛利亚小姐打电话给我了。”
见高畑舞露出为难的表情,她又补充:“玛利亚小姐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不用在意我。”她起身,干脆地拎起自己带来的东西。
高畑舞叫住了她,和老板商量之后,带她来到了接待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是工作日下午,店里的客人并不多,除了南光外,接待室里只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上班族,翻动着店里提供的报纸。
南光在他打量的目光下坐好,掏出自己的笔记本,继续复习课堂上的内容。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接待室里的男人来了又去,随着时间的推移,风俗店的走廊里声音也更加热闹。
见时间差不多了,要赶着上晚课的南光收拾好自己带来的东西,就离开了风俗店。
在店门口等电梯上来的间隙,南光在手机上编辑着给玛利亚的留言。电梯叮的一声到达,南光走进去,按下一楼的按钮。
电梯门在她眼前缓缓向左侧关闭,彻底关上前的瞬间,南光的眼睛捕捉到了风俗店门口跑出来的熟悉的面容。
“等等!”穿着红色情趣内衣的高畑舞焦急地连续按动下楼键,待合上的电梯门重新打开,她才庆幸地松了口气。
她气喘吁吁,眼睛里的笑意是前所未有的生动。她开心地抱住电梯里的南光,说:
“猫咪,抓到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下班后,高畑舞和几个同事有说有笑,等在电梯前,聊起了圈子里最近的一些传闻。
风俗店的工作流动性很高,像高畑舞这样在一家店工作了快一年的,反而比较罕见。这几个同事都是她的后辈,一个才来了不到一个月,另一个是叁个月,最长的那个也不过是八个月。
日本的风俗店种类繁多,也有其自身的鄙视链,越是年轻漂亮的女人,越能卖个好价钱。高级俱乐部、夜总会、租借女友、girlsbar、泡泡浴、电话应召……只要年纪上去、容貌不再,人就像货物般被市场筛选,分拣进更低档次的店。
所以在青春枯萎前,如何找到更适合自己、待遇更好的店,赚上一笔辛苦钱,就是风俗业从业者们日常最看重的情报。
四十五分钟八千日元,实质性服务和做到最后一步都要另外收费。坐落于繁华的涩谷中心商区,又拥有自己的店面。高畑舞工作的这家店,算是鄙视链上游的存在,在其中工作的女人们业仿佛与有荣焉,不时在言语间与其它店进行比较。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高畑舞习惯性地最后一个走进去,站在靠近按键板的角落,为所有人按下一楼的按键。
“……真可怕,是吧?”站在高畑舞身边的同事问道。
高畑舞转身,靠在电梯墙壁上看向同事们,做出害怕的表情:“是呢。”
年纪最小的momo抱住了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好可怕,被他们盯上的话我一定没办法反抗。”她还没二十岁生日,画过妆的脸仍有几分稚气。
和高畑舞关系最好的那位打断了momo的碎碎念,说:“那都是因为她们的店太偏僻啦,像我们在涩谷中心工作的,不可能被当众掳走的。”
剩下的人也自我宽慰地应和,互相打气。高畑舞反应过来她们讲的是东京卫星城风俗女被犯罪团伙抢劫并杀害的故事,也跟着说了声“没错”。
为了转移话题,momo提起了另一件事,看向舞:“对了,玛利亚酱,向你求婚的那个男人怎么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可是个难得一见的好男人。momo和旁边的媎妹相视一笑,露出一个羡慕的表情。
高畑舞顿了一下,撩起耳边的长发:“那个啊…我还在考虑……”
同事们叽叽喳喳地讨论起那个男人的条件,是大公司的正式工,人也长得不错。
她们一边说着,一边一同走出电梯。繁华的街景和衣着鲜亮的她们彼此辉映,构成了涩谷傍晚最普通的一幕。
和揶揄自己“期待你的好消息”的同事们挥手告别,住在另一个方向的高畑舞一转头,满是笑容的脸便沉了下去。
——没错,除了被风俗店推来推去,她们也可以选择在合适的时机从良,答应客人的求婚,投入家庭。对大部分的风俗业女性从业者而言,这就是她们最好的归宿。
但舞绝非大多数。
推开宠物店的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高畑舞的心放了下来,向对方走过去。
本背对着她从展示柜中抱出猫咪的南光听见铃铛声转过身,笑着对她说了一声欢迎光临。
舞走到南光身边停下,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支猫条,撕开包装,将手伸进面前的展示柜。一身杂色的叁花猫脖子上戴着伊丽莎白圈,看到送到嘴边的食物立刻站起,咕噜着享受起高畑的喂食。
将手上的猫放进后台,走出来的南光来不及出声阻止,看到舞露出做错事的慌张表情,她摇了摇头:“没事,它最近有点软便,还是别喂太多零食比较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舞要收手,她又安慰道:“偶尔一支没关系,打开了就让它吃完吧。”
叁花猫附和地发出呼噜声,伸出一只爪子勾在猫条上。舞看着它,脸上浮现宠溺的微笑,圆圆的杏眼也弯了起来。
喂完猫条,舞依依不舍地看着南光也将叁花猫抱去后台。
“你要下班了吗?”她跟在南光身后问道。
南光将猫放进后台的大号笼子,摸了两下叁花的脑袋,点了点头。
这只猫正是叁月底,两人在涩谷风俗店抓到的那只。
抓到它的第二天,舞在宠物店扑了个空,她在门口的展示柜看来看去,都看不到自己印象里的花色。直到南光走出来,告知她这家店现在没有医生,所以自己把猫送去了附近的宠物诊所,舞才松了口气。
虽然猫咪已有八个月大,发情期过后就可以绝育,但因为它患有口炎,所以得进一步排除杯状病毒感染,才能带回宠物店自行治疗。之前它对舞投放的食物兴致缺缺应该也是口炎所致。
万幸的是,除此以外,叁花猫还算健康。在诊所留观了几天后,确定没有携带会传染其它猫咪的病毒、跳蚤,南光便将叁花猫带了回来。
自那以来,舞每次上班前或下班后,都会来宠物店看看它的情况。
前不久,它的口炎好得差不多了,南光又带它做了绝育手术——一般来说,宠物猫应当先注射疫苗再绝育,但南光问及舞收养叁花猫的事情时,她又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南光立刻懂了她的意思。
家猫自然是先疫苗再绝育才能减少感染猫瘟的几率,但tnr的话则简单得多。
tnr是由美国动保团体推动的流浪猫狗救助形式。日本各地的动物保护中心收容了大量的流浪动物,但其数量和仍在流浪动物数量相比依旧杯水车薪,为了给更多的动物提供救助,动保中心往往会在领养信息发布后两周左右,对未领养出去的犬只进行安乐死。
不需要承担长期供养宠物的经济负担,也无需面对“杀死”可爱的动物的心理负担。tnr甚至不需要动保中心出面,连普通民众也能轻松做到。对流浪动物进行抓捕,进行绝育手术后再放归原领地。科学地控制流浪种群的繁衍,即使无法让每只猫狗都拥有自己的家,也能降低冬春两季繁殖期出现更多流浪动物的可能性。
“而且生育对母猫百害而无一利,”南光向舞解释道,表情平淡,“dna的延续不过是人类把自己的生殖焦虑强加在它们身上,母猫无法从交配中获得快乐,不绝育只会提高猫咪老年期子宫蓄脓的风险。”
舞对她说的话似懂非懂,第二天再来宠物店时提出自己仍会负担叁花猫之前治疗和之后绝育的费用,被南光拒绝:“既然是救助,那谁来都一样。而且你能发现它,就是对它最大的帮助。”
舞没有坚持,只是之后来宠物店的次数明显更多了些,也得知了店里的猫几乎全是救助来的。
叁花花色的猫咪多是母猫,母猫的绝育手术相较于公猫又更为复杂,恢复期也更长,于是它这段时间,都以戴着伊丽莎白圈的蠢样子见人。
关好笼子的门,两人一起回到外面,舞坐在待客沙发上,看着南光打扫展示柜的卫生。
她撑着脸坐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南你还有其它兼职吗?”
南光惊讶地笑出声,一边清理散落在猫砂盆外的猫砂,一边回答她:“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前几次下班过来,店里的兼职都不是你。”在这家店里,舞只跟南光比较熟,之前没请她帮忙抓猫的时候,舞便摸清了她出没的时间段。猫抓到之后,她自然而然地调整了自己的上班时间,好趁南光在的时候来看猫,却扑空了几次。
“倒是经常看到一个凶巴巴的小学生。”舞比划了下对方的身高,感叹现在的小学生长得真快。
“啊,那是场地。”南光合上展示柜的玻璃窗,回道,“虽然他对人态度一般,对猫倒是很不错。”她同舞简单讲述了场地会在这里帮忙的原因。
清理完最后一格展示柜,南光直起身,冲舞笑了下:“没办法,最近课比较多。你实在害怕场地的话,来之前可以发邮件给我,我看到就会回复你。”
“不、不用,那太麻烦你了。”舞连忙说。
她转而问起南光在哪所大学,读几年级。
“二年级,不过我想跳级,所以要多修学分。”父亲生病后,南光就有了跳级、提前毕业的打算。
舞露出有些愕然的表情。
“怎么了吗?”南光问。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小,我还以为我们差不多大。”舞摆了摆手。
南光笑着问她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大叁的时候办了休学,”舞说,“不然今年也该毕业一年了。”
“那我们不就是差不多大吗?”南光没有犹豫地说,“十九岁和二十叁岁也没差几年。”
舞愣住了,然后笑出声:“确实。”
在风俗业,一旦年龄超过二十五岁,无论是否结过婚、恋过爱,都会被归进“人妻”行列,价格大打折扣。生日就是风俗女的打折日。
她们为年岁增长而恐惧的同时,也有大把像南光这样能毫不犹豫说出“十九岁和二十叁岁差不多大”的普通人。
舞闷闷地低下头,抓紧了手提包的把手。那边的南光不曾察觉,兀自走到前台,寻找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包里翻了一会儿,南光来到舞的面前,手心朝下,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
“什么?”舞的坏心情来不及在心中蔓延。她被落在自己掌中的方形物品吓了一跳,她手一抖,那东西便掉到地上。
“电击器。”南光语气寻常,好像自己说的、拿出的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玩意儿,她从地上捡起小型电击器,向舞展示用法,露在两只袖子外的小臂随着动作绷紧,仔细看还有几处细小的伤痕。
这不完全是警匪电影里才会出现的东西吗?舞惊讶得说不出话。
南光关好电源,再次放进她手中:“如果场地做了什么让你觉得危险的事情,就对他用这个。这样我不在店里,你也可以放心地过来。”
“你从哪搞来的?”舞抓紧电击器,头痛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不是、你这么不信任他吗……”那个男孩虽然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但都没小学毕业吧……舞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倒不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你放心收下吧,我还有很多。”南光笑了一下,“而且我信任他和你提防他有冲突吗?信任能保证别人不做坏事的话,我愿意信任每一个人。”
舞想跟着南光笑却笑不出来,她抿着嘴唇,端详电击器片刻,还是塞进了自己的包中。
“……谢谢。”她说。
舞觉得南光可真是个奇怪的人,她之前以为南只对猫狗这样——既能温柔地抱在怀里安慰,也能果断地决定摘除它们身体的一部分,聊到口炎严重就需要全口拔牙时也若无其事——现在发现她对人也是如此。
“真是羡慕那些猫啊,”高畑舞摇摇头,用玩笑的语气说,“要是我也能像猫一样被南拯救就好了。”
如果是南光来过她的人生,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南的人生应该只有正确吧?舞自嘲地想着,拎起手提包,准备离开。
她起身的时候,沙发咯吱作响,一同响起的还有人声。舞不确定自己耳朵捕捉到的词句,疑惑地转身向南光看去。
对方站在前台前,面上没有一丝玩笑。
“可以哦。”南光说,“我可以拯救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高畑舞讨厌风俗店。
无论它开在多么繁华的中心地段,有着如何华丽可爱的装修,容纳着怎样一群时髦漂亮的女人,高畑舞都讨厌它。
但她离不开它。
高畑舞出生于日本东北地区的一个小岛,比起青森,那的气候更接近津轻海峡对面的北海道。海浪无时无刻不侵袭着岛屿,无论逃到岛上的哪里,都能嗅到空气中的咸腥味。偏僻又贫穷,每天只有一趟往来于海岸和这个叶片状的小岛的航船。
就是这样地小人少的地方,在第二个女儿出生前,高畑一家的生活也算富足平和。身为渔民的祖父年轻时死在海上,祖母、妈妈和爸爸,就是高畑舞出生后的所有家人。
高畑舞六岁的时候,她的妹妹降生了。
1986年,也就是妹妹乐出生两年后,岛上的居民渐渐离开,去到东京等大都市闯荡,赚到了做一辈子渔民也摸不到的大钱,不再回来。小岛上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慢慢只剩下走不动路的老人。
舞的妈妈劝说丈夫也举家搬走,谋求新的生路,但爸爸顾念着多病无人照料的母亲不肯离开。因此,舞对妈妈的大多数记忆,都来自于她和爸爸争吵摔打碗筷的场景。
不久之后,一个阴雨的天气,舞的妈妈独自离开了。
爸爸因此总是闷闷不乐,面对舞的奶奶也满是不耐烦和怨气。独自带大儿子的奶奶,这下又只能忍着风湿疼痛,再独自带大两个孙女。
1991年,日本泡沫经济崩盘后不久,逐渐有以前外出务工的人回来,他们背负着大笔的债务,躲回生养自己的家乡。
最晚被经济繁荣惠及,最早被经济下行冲击,早熟的舞没等到妈妈回到自己身边,但等到了父亲因鱼价走低而日益频繁的暴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奶奶帮两个孙女阻挡了儿子的大部分火气,每当儿子破口大骂诅咒自己的前妻时,舞和妹妹乐,都会被奶奶塞进橱柜里躲藏到睡着。
岛上只有一所小学,一所中学,一所高中,叁者紧密地挨在一起,学生统共只有不到百人。舞中学叁年级时,第一次得知了离开许久的妈妈的消息。
消息的源头是妹妹乐的同学,对方是从东京逃回小岛的一员,得意洋洋地说着自己曾经见到过姊妹二人的母亲。
“在哪里?”生性开朗的乐睁大了眼睛,小心地询问自己的同学,换来的却是下流暧昧的笑声。
乐不明所以,放学时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了媎媎,问媎媎她们可不可以一起去东京找妈妈。妈妈走时,乐的年龄还很小,她对于那些带给舞恐惧的母父的争吵毫无印象,对妈妈的长相也模模糊糊,因此,她对妈妈有着别于舞的强烈的憧憬。
舞握紧妹妹的手说好,她从小攒着自己的零用钱,虽然不多,但至少够二人买两张通往海岸的船票。
第二天,舞向妹妹的同学确认他究竟是在哪看到的妈妈。
明明才五年级,长得还没有舞的鼻子高,那男孩笑嘻嘻地带舞到教学楼后的空地,告诉她:“想知道你妈妈在哪的话,就让我摸你的胸。”
舞的脑袋嗡的一声,脸羞得通红,冲动之下,她把那男孩按在地上一通揍,方才还嚣张的男孩哭着求她放过自己。
之后……之后,舞和乐就成了同学口中妓女的女儿。
这是不对的。面对因为被排挤捉弄而哭泣的妹妹,舞只能这么苍白地重复。
这是不对的,但没有一个曾经的朋友会拒绝相信流言;这是不对的,但是没有一个老师会帮她们训斥造谣的人;这是不对的,但是岛上的大人们都让小孩不要和她们姊妹万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舞无数次挥起拳头,打退那些嬉皮笑脸调戏她和妹妹的家伙,但是消息反而传得越来越广。
她的问题,同样咒骂妈妈的爸爸回答不了,快要哭瞎双眼的祖母也回答不了,就连高中的老师都回答不出,只要大学考到外面去,离开这个闭塞的小岛,一切都会变好。
于是,舞不再执着于用武力封上别人的嘴巴。她加倍地努力,靠着学校的奖学金完成了高中学业。她考上东京的私立大学后,这所高中因为生源不足而宣布撤办,舞成了这间学校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考上东京的大学的学生。
爸爸并不支持舞和乐的学习。在这样的海岛上,义务教育已经足够岛民谋求生活。私立大学的学费对她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像是天文数字,哪怕舞强调了很多遍,大学可以提供助学贷款,她的行程还是受到了阻拦。
开学前的一个早上,蒙蒙的细雨落在海面上,像一层细密的海雾。舞偷偷带着伶仃的行李,独自来到渡口。
啪嗒啪嗒,船只离港前,舞看到了唯一来送别自己的亲人。
乐穿着舞穿旧了的衣服,肩膀和深棕的发都被雨水打湿,她的眼睛也湿漉漉的,她在甲板上和媎媎挥手告别,用尽自己的力气对媎媎喊出:“一定要在东京等我!”
船舱里,翻找手帕擦拭眼泪的舞,却从口袋里翻出了一沓旧旧的、不属于自己的纸币。
泪水再次潸然落下。
来到东京后,舞才发现,这里远比教科书和超市张贴的海报还要炫目迷人。光怪陆离的城市包容着所有人,男人、女人、奇装异服、特殊癖好,无论什么样的人似乎都能够融入这个现代化的大都市,成为它的一部分。
而且,这里没有人会嘲笑她是妓女的女儿。
舞还未正式开始自己的大学生活,就背上了以百万计的助学贷款。但她对此极为乐观,在她看到的世界里,从没有贫穷的角落,每个人都光鲜亮丽,富裕忙碌。只要自己努力学习,就一定能够和其她东京女孩儿一样,享受完美的独立生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如饥似渴地旁听不属于自己专业的课程,报名各种各样名字都没听过的社团,应聘便利店兼职穿上那从未见过的制服,学习身边人的语法、穿搭乃至饮食习惯。
很快地,生活给了舞的第一击重拳。那是她参加的网球社团第一次活动,住在不到五万月租旧公寓的舞,窘迫地发现自己是唯一没有网球裙、网球运动鞋和个人网球拍的成员。
尽管学媎安慰她没关系,下次记得穿来就可以,但舞脸颊通红,说不出自己买不起运动品专卖店那些昂贵的商品。
一年的学费是近百万,教材费、住宿费、水电气费、通勤费、食费,平均下来,光是这些,舞每个月都要花上十几二十万。没有家庭的支援,只有舞做的兼职只能说在按东京地区最低薪资标准发放工资。
大学生活开始后不久,舞为了离开海岛攒下的钱就已经亏空,捉襟见肘的舞不得不放弃那些有趣的课程,另找了一份居酒屋的小时计兼职。
两份工作也仅仅勉强覆盖舞的日常开销,需要装备和活动经费的运动社团对她而言,成了一种看得到触摸不到的奢侈体验。
舞逐渐意识到,都市向所有人开放,但它的美丽和光鲜,只有有钱人能享受。
她退出了所有社团,也刻意不再关注漂亮的时尚杂志模特。生活逐渐稳定,但与海岛相比,东京对舞而言,也不过就是另一个放大了的海岛。
夜晚,当舞躺在自己租住的十平米公寓里,感到房间似乎变成了一条船,乘着她,飘荡在看不到边际的黑暗中。她默默地哭泣,因为自己再也回不到奶奶和妹妹的身边,因为自己去不了灯火通明的都市之岸。
就是在那时,舞第一次接触了援助交际。
介绍人是她曾经同社团的前辈。她们在食堂偶遇,舞看到打扮更加时尚、提着她说不出牌子包包的学媎,不敢上前打招呼,而对方,则一如既往地亲切坐到她座位的对面。
舞已经记不清楚她们怎么聊到了这行上,总之,在学媎的嘴里,这是一份只需要躺着被爱就能获得大把钞票的肥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不就是妓女吗?”舞脱口而出。这句话惹怒了学媎,对方瞬间变了脸色,踩着好看的细高跟转身离去。
那不就是妓女吗?直到自己因为生病丢了便利店的兼职,掏不出房租、连饭都快吃不起,而去拜托被自己得罪过的学姐时,舞都没改变这个观点。
大学生是风俗业中最受欢迎的角色,无论你是真的在march大学就读,还是高中就辍学,统统都可以因此卖个好价钱。
只要不被抓到插入,哪怕是用嘴和手给男人服务,也不算法律定义上的卖春。留下了二十岁的风营业准入门槛,但只要你不在店里做,哪怕还未成年,就可以说是双方自愿的恋爱行为,嫖资也不过是“礼物”。
高畑舞拿到第一笔收入后,交给了房屋中介。
度过这段艰难时间就不再去做,舞下定决心,可生活的漏洞好像抓地鼠,这边的填上了,那边又露出一个几万日元的洞。在便利店一个月的工资,在床上一个周末就能拿到。
无论是没有破损的全新教材、食堂最高规格的套餐,还是网球裙、牛仔外套、粉色背包,只要放下自己的廉耻心,一切都会朝着你跑过来。
被陌生的赤裸男人拥抱在怀里,舞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她不再是妓女的女儿了。
她就是妓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钱买不到快乐吗?
流下虚伪的眼泪后,舞过了一段放纵的日子。
男人付出的嫖资,并非购买了高畑舞一小时的青春,而是对那一小时的高畑舞的精神赔偿。
男人从女人的肉体上攫取快乐,那么女人的快乐又该去何处找寻?
手握大把现金的舞一时间被繁华的东京夹道欢迎,推搡着前去寻求广告商承诺的快乐。左边的美发沙龙拉她进去剪出最时髦的发型,右边的美甲店为她准备了最流行的甲油,街这头的服装店夸她和海报上的模特一样美丽,街那头的品牌店称赞她购买的包包有品位。
只要舍得花钱,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唾手可得。除了高畑舞最想要的快乐。
她买到了广告上的所有商品,却买不到广告模特脸上的微笑。
在六本木消费了一整天,舞拎着大包小包的商品包装袋回到自己的住处。已经不再是那个十平米的小房间,但宽敞许多的公寓依旧被舞的东西填得满满当当。
疯狂购物带给她的肾上腺素退去,那些瞬间的兴奋如同泡影消失得一干二净,围绕着她的人们全都离开,徒留舞一人面对难以言说的孤寂。
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舞开始频繁地从激情中脱离,无论是和“好姊妹”们聊起时尚风向时,还是在陌生男人身下喘息时,抑或是坐在久违的大学课堂时,她的灵魂总是不自觉地出走。对自己说出的话,发出的笑声,产生的情绪,她都十分陌生。
高畑舞似乎没有什么能不满的。在这年的日本社会,男性劳动者的平均月薪是叁十叁万日元,女性劳动者则是二十二万日元,只相当于前者的叁分之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舞这样年轻的风俗业从业者平均月上班时间是十六天,到手的工资却有普通男性劳动者的两倍之多。
在这种现实之下,任何“我不快乐”的表达,都像是一种会被人鄙弃的炫耀。如果一个女人是风俗业从业者,那她会被当作社会资产的小偷,就连嫖客都有指责她不劳而获的立场;如果一个女人不是风俗业从业者,那她会被看作潜在的小偷,一旦她的生活出现资金漏洞,所有人都会告诉她,你还可以贩卖自己的身体填补。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舞想不通这问题的答案,像是在海岛上被所有岛民排挤一样,在开放摩登的东京,舞依旧被有形无形的力量地排挤着。只是那时所有人的排挤是“不许做”,现在他们的排挤是“你去做”。
舞报复性地将自己投入更奢靡的生活之中,渴望短暂的享乐能冲刷走所有的不适。卖春得到的现金不够,就刷信用卡,信用卡还不上,就再去工作赚钱。
这恶性循环并不持久,对快乐的沉迷也像昙花一现,很快地,那些简单的消费再满足不了舞内心的空洞,她渐渐提不起兴趣去做任何事,去上课、去购物、去卖春,都不行。
一切的一切都叫她加倍疲惫,光是躺在床上都能耗费光她的精力。舞缺席的课程越来越多,直到学校发来挂科留级的通知邮件,她才幡然醒悟。
她决心与颓靡的过往告别,收拾行装重新回归正常生活,但在课堂上,她的注意力往往坚持不到一节课结束,那些曾经对她而言轻而易举的东西,现在都像天书一样从眼睛进去,从耳朵出来。
紧接着是银行打来的催账电话,房东乓乓拍门催缴房租,便利店老板因为舞的笨拙开除了她。
舞不得不选择回到那个行业,但重新工作的头一天她在洗浴间控制不住自己的崩溃大哭。
大叁开学不久,高畑舞在上课的路上过呼吸晕倒,被路过的警察送去医院。医院的医生诊断她患有较重的恐慌障碍,建议她服药的同时进行咨询辅导。
舞依照对方的建议去了几次,最后因为交不起后期费用停止咨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来,她选择了暂时休学,房租到期,她便扔了冗余的时装,拖着一只行李箱整月整月地住在最便宜的网咖中。每个月只工作几次,赚够了勉强满足她生存需求的费用就回到网咖房间里避不见人。
但舞的休学并没能摆脱掉巨额的有息助学贷款,百分之叁的利率日复一日地加重她的负担,银行的催缴电话和短信在她的手机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一串又一串。
压倒舞的最后一击,也可以说是帮助她重新开始生活的转折点是,舞的妹妹的到来。
乐的电话打得突如其来,几句寒暄间,舞甚至没能听出这是她妹妹的声音。
她们约在东京最繁华的新宿见面,去之前舞少见地精心掩饰了一番自己的疲惫。
舞的妹妹比几年前长高了许多,她穿着带有小地方特色的长衣长裤,和整个东京的时尚格格不入,但她并不为此畏手畏脚,好像那年初来乍到的舞一般。
她们聊了一些琐碎的话题,祖母的去世,爸爸的再婚,乐初中毕业后考到了海对岸的高中继续读书,因为成绩一般,她决定明年毕业后先出来工作,攒够学费后再去考取合适的短大继续学业。
聊到最后,她跟舞提起了她们的妈妈,她说:“难怪媎媎在东京没有妈妈的消息。”她的皮肤被沿海的阳光晒成健康的浅棕色,脸颊上飘着一点不易分辨的粉。
乐有些羞赧,平静地讲出自己在学校附近看到妈妈和她的新家庭的事情。她只看过妈妈和媎媎等人的合影,当她看到那个牵着幼小男孩儿的妇人时,几乎无法把她和照片和其他人口中的“妓女”联系起来。
她没有上前打扰,她们姊妹不出现在妈妈的面前,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乐说这话时的样子,身上展现出舞感到陌生的早熟。她叫妹妹的名字,看着妹妹泪涌,听着妹妹用落寞的语气说“太好了,妈妈和她们说的不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舞沉默着,说不出安慰的话。
她是妹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可她已经如此糟糕,无法再去拥抱、宽慰妹妹什么。
会面的最后,舞只能掏出自己身上所有的钱,塞进乐的口袋。
除了钱以外,舞一无所有。
那之后,舞勉力振作起来,顶着工作人员重复质问的压力,宣布了个人破产,免除了高昂的助学贷款。
她依旧在风俗店工作,每个月稳定地上十到十五天的班,存下的钱全部邮给还在读书的妹妹。乐去学校找她时,得知了她休学的消息,但舞并未告诉妹妹自己真实的工作,只是谎称自己工作攒够了钱就会复学。
她鼓励乐专心学习,努力考上大学。和她的家人不同,她会尽量资助妹妹的生活和学费。
乐似有所感,握紧她的双手。
高畑舞讨厌风俗店。
无论它开在多么繁华的中心地段,有着如何华丽可爱的装修,容纳着怎样一群时髦漂亮的女人,高畑舞都讨厌它。
但她离不开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只是或许,等到攒够妹妹大学学费的那天,她就会彻底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世界。
和南光、还有那些猫在一起的时候,舞会短暂忘记关于风俗店的一切。
即使跟着她去过工作的风俗店,但南光待她并无任何两样,仿佛她和其他人并无不同,仿佛她的猫和其他人的猫也并无不同。
决定为叁花猫绝育前,舞曾被南光询问要不要带叁花猫回家。
舞犹豫了。
她的猫也像她,攻击性极强,被送去宠物医院的第一天抓伤了为它诊治的医生,这样的流浪猫,需要更温柔、稳定的人去爱护、照顾,让它放松下来,平和地面对外界的环境。
舞做不到。她没有立刻回答要或不要,只是露出为难的表情,南光就读懂了一切。
但南光并未因此对她有何怨言,甚至没露出一丁点让舞察觉得到的鄙夷。她照从前那样待她,照放弃叁花猫前那样待她,照去她工作地点前那样待她。
万事万物都飞速地流动,只有在南光身边,舞感到一切都慢下来,她如此稳定,好像长河中的一块巨石,静静的,却足以分开洪流,任何动物都可以放心地在她身周栖息。
——舞讨厌南光的注视,那会让她想起午夜时分自己对自己的质问,但当南光做自己的事,没有在意一旁的舞,她会感到自己十分自在,好像她们并没什么不同。
而现在,南光用那双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可以帮你介绍其它工作,不想上班想要复学,我也可以替你出学费。怕东京会遇到熟人的话,关东其它地区也随你挑。”
南光说着,朝高畑舞走近一步。
高畑舞下意识地后退,纤细的鞋跟踏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她脸上露出失措的表情,又努力挤出一个笑:“哈?我开玩笑而已。”
“是那样吗?”南光站定,眨了眨眼睛,“可是我没开玩笑,如果你……”
高畑舞慌张不已,尖声打断她:“当然是开玩笑!”说完,她也察觉到了自己语气的不善,对自己尖锐的态度感到懊恼。揪住自己额前的碎发,冷静了一会儿,她再次开口,向南光道歉:“对不起……我今天不太舒服,麻烦你把我的话都忘了吧。”
稍稍躬身以作告别,高畑舞转身离开了宠物店。
---有话说---
关于女大学生进入风俗业的故事有参考《东京贫困女子》和《女性贫困》,提到的女男月薪差异参考的是日本2000年的新闻,该年男性平均月工资是33.68万日元,女性是22.6万日元。
风俗业从业者的平均上班天数和月收入是参考的百度文章,18-22岁的大约是16天、82万,整体平均收入是11.2天、43万,43岁以上的从业者月平均工作时间不到一周、也只有十几万甚至更少,但文章和视频都没有提及统计数据来源,所以不用太相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玛利亚媎。”
在柜台前和老板商量着下周的出勤时间,听到熟悉的声音,高畑舞惊讶地转过头:“这么快吗?”
叫住她的龙宫寺坚一手插兜,另一只手的食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脸:“不好意思。”
高畑舞的笑容僵了一下,但转瞬就加上调笑的意味:“draken怎么这副表情,不良可不能随随便便道歉哦。”
龙宫寺坚大约九年前被亲生母亲丢弃在这间风俗店,算是被店里的风俗女们共同养大,在此工作了近一年的高畑舞也因此与他比较熟稔,能够开上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在风俗店长大、或是家人从事风俗业的孩子,长大后大多也离不开这些地方。今年才十一岁的龙宫寺坚发育得很快,小五就跟初高中男生差不多高,高畑舞刚来时还能和他平视,现在就要仰着头了。
留着染成金色的头发,脑袋两侧剃光,左耳上方还文着一条抽象的龙,自称“draken”的龙宫寺坚除了替店里的女人跑腿外,现在也能帮她们教训企图破坏规矩的客人。
逐渐步入青春期的龙宫寺坚对她们的调戏已经完全置若罔闻,但一旦没能完成她们的委托,又会很真挚地感到抱歉,是个矛盾的靠谱小孩。
龙宫寺坚从口袋里掏出几十分钟前高畑舞交给他的一小捆纸币,还给她:“对不起,对方说什么也不肯收。”
“诶?”高畑舞看着他手里的钱,问,“你是碰上了南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接过来,露出复杂的表情:“真是不知道draken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呢。”她曾经想找对方的时候总是扑空,不想让龙宫寺坚碰到对方的时候却又让他碰上了。
高畑从纸币里抽出一张塞到龙宫寺坚手里:“这是跑腿费,辛苦你啦。”她朝对方眨眨眼睛,示意他不要给老板看到面额。
除了老板,店里的大家都还很年轻,比起龙宫寺坚的母亲,更像是大方的媎媎,你给一点我给一点,这样即使老板心情不好克扣龙宫寺坚的零花钱,也不至于让他落得窘境。
“没有…”龙宫寺坚推让起来,“我没见到那位。”
南光来店里抓猫时他不在,之后高畑舞也都是亲自去宠物店,所以他被高畑舞叮嘱避开“南”时,也只知道要“南”是一个大概一米七的女人。
“我交给了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的,他说‘光媎告诉我不能收’,我想偷偷放在前台,结果一直被他盯着,就没能成功。”摸着自己的脖子,龙宫寺坚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是场地啊……”高畑舞点点头,掩饰心里失落的感觉,对着龙宫寺坚笑了笑,“人家不愿意收我这种人的钱,也不能怪你。”
龙宫寺坚犹豫了一下,说:“没有,玛利亚媎你不要这样想。”他续道,“那家伙说,光媎让他转告你,钱她不会收的,但是欢迎你后天和她一起放归猫咪。”
“……”
高畑舞沉默了一会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的,我知道了。”她强硬地把钱塞进龙宫寺坚的口袋,摆摆手走向自己的房间,“我要去忙了,draken你也不能偷懒哦!”
接下来的两天,高畑舞都心神不宁。
自从南光对自己说出“可以帮你”后,她就没再去过宠物店。连看日期差不多到了放归叁花的时间,想把医药费送去都只敢拜托龙宫寺坚。
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南光。
人家好心好意要帮她,却被她态度激动地回绝。任谁来看,都会觉得是她不知好歹吧?
但舞不想那样。
她本以为,两人可以维持那虚假的平等表象,可一旦接受帮助,她们的关系就会从店员和顾客,变成资助者和被资助者。
舞不习惯也不喜欢这种主动权不掌握在自己手上的金钱关系。
直到场地口中的“后天”到来,高畑舞还是没能鼓起去宠物店一趟的勇气。
她很惦念那只猫,想见它最后一面,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帮助这样弱小的家伙。可她又觉得自己去与不去都没什么影响,反正真正帮助它的不是发现它的自己,而是付出精力和金钱的南光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通了这点,纵然心中有万分遗憾,舞还是打定了主意不去叨扰。
只是不待高畑舞熬过这艰难的一日,她就在宠物店以外的地方,偶遇了南光。
——不,说是偶遇并不贴切,舞只是远远地瞧见了一个和南光极像的女人的背影。
除了身高,那个背影和舞印象里的南光并无太多相似之处,南光从不披散自己的头发,也不穿那样的红色连衣裙,更不会穿不适合运动的鞋子。
纵然如此,下班的清晨,空荡的涩谷街头,高畑舞看到不远处那个身影时,还是下意识地藏了起来。
一边是“她不可能穿成这样出现在这里”,一边是“她这个时间在这里干什么”,高畑舞在内心挣扎一番,小心翼翼地缀在了那个人身后。
只要她去的方向不是宠物店的方向,那自己就可以安心了。紧张的高畑舞如此宽慰自己,她躲在拐角处,探头去看女人行踪时,差点和对方打了个照面。
她一惊,连忙藏回去,捂着嘴巴缓解自己的讶异——世界上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吗?如果那不是南光,难道是她的孪生姐妹?
舞颤抖着手掏出手机,编辑发给南光的邮件,措辞到一半又全部删掉。
既然南光没有提及过此事,那就说明对方想要隐藏这件事,而且,身为全职风俗女的她,有什么资格质问对方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收起手机,高畑舞激动的心情逐渐冷却下来。她走出拐角处,努力装出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可她刚一迈出步子,就看到了令自己更加震惊的一幕。
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停在街那头的拐角,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背后拖着南光,粗暴地往车上塞。挣扎之中,南光黑色的平底浅口鞋掉了一只在路上,将人塞进车中,其中一个男人也跟着挤上去。
关好车门,车子开始震动,男人又打开车门,捡起掉在地上的鞋子。
对高畑舞的视线若有所感般,男人关门前再次看向了四周,确认没有目击者后,车辆才迅速地驶离此处。
手指扒在墙角上,高畑舞跪坐在地上,浑身发冷,牙齿都打着冷颤。
她想起上次和南光见面那天,她和同事们心不在焉地聊天时的内容。
难道是…难道是传说中的“应召狩猎”吗?
那时的她们还互相宽慰着涩谷如此繁华的中心商业区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短短一周之后,竟让她目击到了全程。
报警!比这个念头更快的,是舞的动作,她的手指已经下意识地点开了拨号盘,输入了报警电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可是那个人也可能不是南光,南光确实不会穿成那个样子不是吗?也许只是一个长得和她很像的风俗女。
而且没准不是“应召狩猎”。像风俗女这类存在,往往伴随着透支消费、赌博成瘾和药物依赖,虽然每个月都能有大笔现金进账,但入不敷出,债比收高的情况也比比皆是。还不起钱,会被非法放贷的黑社会带走也是情有可原。
在再走五百米就能看到警署的涩谷,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呢?就算是真的发生那种事,警察和黑道勾结也是常有的事,自己报警后,会不会被他们知道,找上门报复?
找到这么多理由后,高畑舞停下了按在拨号键上的手。
她收拾起自己掉在地上的手提袋,整理了下衣物上的灰尘,站起身,向着回住所的地铁口走去。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地铁上的人也越来越多,车厢从空荡变得拥挤,高畑舞坐在座位上,身周站满了乘客,她却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被排除在人群外。
不知是不是关心则乱,舞看到上车的乘客,总会或多或少地幻视成南光的样子。
动听的女声在广播中播报着舞的目的站点。
只要下了车,回到住处,躺上一会儿,现在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自然而然会消失的吧?这么想着,挤到地铁门口的高畑舞抓紧了自己的背包。
车厢门在她面前鸣叫着打开,上上下下的路人们摩肩接踵,人流裹挟着呆愣的舞,将她搁浅在车的海岸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地铁在警示音后呼啸着离去,带动的风吹动了舞脸侧的长发。
她似乎被这一股气流唤醒,冰冷的手指弹动一下。高畑舞拔脚,不顾自己穿着裙子,奋力跑向楼梯上的出站口。
几个小时后,当南光来到宠物店,先看到的就是坐在待客沙发上的高畑舞。
耐不住恢复期的寂寞,南光的父亲这几天也会到宠物店转转,做些简单的工作。见南光和高畑舞都不说话,他出声打散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小光,你朋友从早上等到现在,你怎么都不接电话。”
南光“啊”了一声,掏出手机:“忘充电了。”
又是一阵无言,这次是南光先开口,她问舞:“是来看叁花的还是?”看到舞脸上复杂的表情,她又了然地说,“我们进去说吧。”
高畑舞默默跟在她身后,走到宠物店一楼囤放商品的房间。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彼此打量着对方。
“你的脸……”高畑舞发出沙哑的声音,她伸手,想要碰南光左侧脸颊上的伤口,被南光笑着躲开。
“这个啊,没什么大碍。”南光后退半步,自己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脏。
舞依旧面色凝重,她看着南光,看着她身上的红裙子,良久后问:“……你今天早上在哪里?是在涩谷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南光放下手:“原来那个人是你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那里?”舞情绪激动,杏眼里逐渐蒙上一层水汽,“外面那个店主不是你爸爸吗,你为什么还要去……”
南光抓住舞的肩膀,安抚她:“别担心,我这不是没事吗?”她示意对方可以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伤,被啜泣的舞挣脱。
她看着舞哭了一会儿,然后擦干眼泪,露出坚定的眼神,哽咽对自己说:“我已经报警了。警察一定会抓到那群混蛋的。”
南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笑出了声。
看她笑到弯下腰的样子,舞顿时担忧不已:“你怎么了?”她强硬地抱住南光,“不要吓我,他们到底怎么你了,你不要这样,想哭就哭吧。”
在舞的肩头趴了一会儿,南光推开她,问:“你可以向我保证不叫出声吗?”
舞犹疑地点点头,她的眼睛和鼻子都哭得红彤彤的。南光冲她微笑,她便也回一个勉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