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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珊儿不乐意呢?”李言瑾心中了然,为了拉拢莫家老爷子,元翊何种手段都使得出来。
“此时与她何干?她没得选。”元翊答得笃定。
“话不能这么说……”
“时候不早了,请殿下歇息。”元翊站起来,甩甩袖子就要跑路。
“站住!”李言瑾大喝一声。走到门前的元翊这时顿了顿,转过身来轻轻咦了一下。
“本殿下令你坐下别动,不许吱声。”李言瑾又道。
元翊默默坐了下来。李言瑾朝天翻了个大白眼,这人显是相当想听,正等着李言瑾憋不住了叫他,否则便是李言瑾他爹从棺材里爬出来让他元大人留步,恐怕也只是徒劳无功。
李言瑾清清嗓子,兀自讲了起来:“十几年前,那时我外公在朝廷上翻云覆雨,魏氏乃是京城第一大族,人一多就出乱子,搜刮百姓强抢民女,什么来劲儿干什么。”
“我以为你至少会稍作润色,不会说得这般明白。”元翊安安静静听着,忽无奈苦笑。
“自古以来专权得势者,最后没有不蛮横霸道的。便是我外公有心庇佑魏家,盘根错节也没法子管。他们活着时干了混账事,如今死了,难不成还要我再帮着遮掩?”元翊一开口,李言瑾反倒说得更欢,“你别说话,只是听就好。”
元翊点头便没再说话。黑洞洞的屋子里,只剩下李言瑾一人的声音,极微,却字字分明。
十几年前,李言瑾便认得莫家千金小姐莫淳珊了。
那时他是一品皇宠魏杏儿的儿子,又生得机灵可爱,与他五哥李言亭一道,是最得皇上宠爱的,直把皇后所出的李言秉给比了下去。
只是李言瑾玩心奇重,气得诸位夫子吹胡子瞪眼也不见学好,李言亭关门读书,脾气变得捉摸不透外还愈发形销骨立。不过十来岁,长眼睛的都看明白了,皇上只是宠这二人,当真要立储,也就是在大皇子李言勋、六皇子李言秉和七皇子李言珑三人里头琢磨。
既然李言瑾将来成不了气候而皇上又专宠着,天下人便敬而远之,他俨然成了一皇城小霸王。
一日,李言瑾在宫中闲来无事,摸了满手泥巴潜入浣衣局,将新洗干净的衣裳抹了个遍,一干小宫女跪在地上看他捣蛋,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好些圈也没落下来,李言瑾好容易觉得无聊了,才大摇大摆地走了。
路上遇到了莫决。莫决带着一雪白粉嫩的女娃娃,见着李言瑾就想过来套近乎。此人架子相当之大,与李言瑾外公,及皇后娘家的梁氏一并,在朝中三足鼎立,连李言瑾他爹都敢不放在眼里。李言瑾见他那模样生得凶狠,也有些怕他。
莫决见了李言瑾,却难得地眉开眼笑,道了安后对李言瑾道:“这是珊儿,是臣最小的一个女儿,也是臣最疼的一个。”
李言瑾点头。他也是最小的一个,他爹也最疼他,这滋味可不好受。动了恻隐之心的李言瑾怜悯地看了那珊儿一眼,却见那姑娘好似受了惊吓般地在她爹身后扭过头去。
“八殿下瞧着,珊儿如何?”莫决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李言瑾实是无甚想法,但怕惹怒了这位将军,只好说:“将来定是个美人胚子。”
莫决两眼亮了亮:“殿下看,将来让珊儿做你的妃子,可好?”
那时候的李言瑾虽是个短手短腿的孩子,心中却早已一片清明,自然明白莫决的意思,却忽地生出了戏谑之心。
李言瑾朗朗而言:“这得看莫小姐自己的意思了,您先问问她呢?莫小姐可愿嫁到我李家来?”
莫淳珊满脸绯红,原本低垂的脑袋忽然竖起来,满脸迷糊地看了李言瑾。李言瑾正想着自己又没欠那丫头银子,何以这般瞪他,莫淳珊已经飞快地转身跑了开去。
莫决本还想再与李言瑾多说两句,又怕莫淳珊在这诺大一座皇城中走丢了,只好作罢。
李言瑾嘀咕,将来要是招惹上如此岳父,岂不是要倒大霉?摇了摇头便将此事抛于脑后,没事儿找了块林子爬树去了。
“瑾儿。”如愿以偿的李言瑾爬在树上,忽然听见他娘唤他,吓得动都不敢动。他心想林子这般大,只要自己不应声,杏妃自然找不到,便耐性等杏妃走远,再下得树来。谁料他娘在那不远不近的地方一站便是一个时辰,李言瑾屏气凝神地悬在枝头,寒风一吹,冻得他直打哆嗦。
此时他手脚冰凉,再挨不住,干脆叫道:“娘,孩儿知道错了,孩儿再不敢了!”
说完便想往下爬。
“别动。你说说,究竟错在哪儿了?”杏妃也冻得要命,说话都在打颤,却还是问。
“孩儿再也不爬树了。”李言瑾一边朝手上呵气,一边答道。
“错了。”杏妃叹道。
“是错了。”李言瑾接得顺溜,他不是很懂他娘的意思,但顺着她的话讲准是没错。
“来人,上去把八殿下给我捆在树上,没我的话,谁也不许放他。”
“娘,那你的话何时才说?”一个禁卫军带着绳子三两下就爬到李言瑾跟前,道了句殿下恕罪,就把李言瑾绑树上了。李言瑾被捆得莫名其妙,心中叫苦也不问缘由。
“等你想明白了,自然放了你。”
于是乎,李言瑾在树上又挂了一个时辰,又冷又饿,一条小命去了半条时杏妃才回来,把他放了下来。
晃晃悠悠地给人抱到地上,李言瑾才见杏妃手里牵了个姑娘,正睁了双大眼睛盯着自己瞧,赶紧把侍卫推开,又朝莫淳珊做了个鬼脸。
“瑾儿,你把让莫小姐传给我的话,再说一遍?”
李言瑾反应够块,赶紧朝那莫淳珊挤眉弄眼,谁料这姑娘竟当做没看见,低下了头。
李言瑾眉头一挑,只有想法子自救。他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儿来,冻得苍白的脸上一副惊惧神色,双手握住喉咙直挺挺倒在了地上再不动一下。
“娘娘!”莫淳珊一声惊呼。
“哎,”杏妃重重叹道,“把八殿下抬回去罢,让人准备些吃的,姜汤也温一温。”
倒在地上装死的李言瑾这才松了口气。
杏妃听说李言瑾在浣衣局闹事,将新洗的衣裳染得乌黑,一怒之下让他在树上反省。
听后来莫淳珊说,她也是赶巧遇上这事儿,看李言瑾那样子,即便在树上吊成人干儿都想不透自己错在何处,一时不忍,便对杏妃扯了慌。
而杏妃则笑言,李言瑾若能说出“天寒地冻,我在树上不动方且饥寒难耐,何况女官以凉水浣衣”,他便不是李言瑾了。不过卖莫家女儿一个人情罢了。
无论如何,李言瑾和莫淳珊,在旁人眼里就这么好上了。
然而有时候,事情总不如旁人所料,并非璧人般的一对少爷小姐就是注定要两相依依的。李言瑾受罚装死的模样全被莫淳珊看个干净,便也坦然起来,时常往莫家走动,与莫淳珊竟成了知根知底的友人。旁人若是取笑,只他一人时便一笑置之,若莫淳珊在侧,则顾及到姑娘家面皮薄,护着她些。至于莫淳珊作何感想,李言瑾却并不知晓。
翌年正月,一夜之间,朝堂上不见一个魏性官员,两月后,全族斩首。李言瑾小表妹萧姳出事前被她娘送进宫中,在杏妃庇护下躲过一劫,大表哥魏川冶混入宫中,假冒太监侍奉在李言瑾和李言珑那兄弟二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