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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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王抬起头,两眼发红的看着李承勋,抿了抿嘴,点点头。

李承勋便要叫远处候命的宫人过来抬这只猞猁,可是刚开口却被江陵王拦住:“不要他们碰!就是他们害死了弥央!我自己把弥央带回去!”江陵王吼道。

“你抱不动的,让二哥抱回去行不行?”

江陵王看着李承勋,答应下来。

一头猞猁五六十斤,李承勋抱起来挺吃力,走一会儿便要放下来歇一歇。等到了江陵王的少阳殿,胳膊已经又累又酸了。

特意命人挖了一个大坑,江陵王把弥央平日睡的垫子铺在土上,又拿来一个毯子给弥央裹住,才让李承勋把它放进去。

宫人刚埋下一把土,却又被江陵王拦住。

“二哥,我再看一会儿弥央好不好?”江陵王看着李承勋说。

李承勋点点头,摈退了其余的宫人,后院中只剩下了两人。

江陵王掀开沾着土的毯子,看着弥央紧闭的双眼。

“我第一次见弥央时,它像只猫一样大。”江陵王说,“娘说,它会和我一起长大,等我们俩都长大了,就可以一起去打猎。我一直想着,以后可以骑着马,带它去骊山打猎,那样多威风。”

“弥央一点儿也不听话,让它往东,它就偏偏往西。让它不要吃什么,一定吃给你看。还总是气我。”江陵王顿了顿,“可是娘走后,我就只有他了……”

“弥央比我长得快,可是……”江陵王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了出来,:“可是弥央,你为什么没有等我长大就丢下我……”

江陵王抓起一把黄土撒了上去,哭着说道:“弥央,再转世要去找个好主人吧,都怪我,没办法好好保护你。”

五岁的孩子手很小,一次抓的土不多,可是却固执的不让李承勋帮忙,一把又一把的把土撒上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江陵王才将弥央的小坟墓建好。李承勋帮他在弥央的小墓旁中上一颗小柳树,安慰他这棵柳树可以为弥央引魂。

江陵王点点头,却还是在那哭。李承勋带他回到殿里,给他净手,用皂角一点一点洗干净指甲中的泥土。换了第二盆水时,又顺手给他洗了洗脸,可是江陵王的眼泪好像止不住似的,一边擦一边流着。

“五郎,无论是我们还是弥央他们,都会有离开这个世上的时候。”李承勋继续给江陵王擦着脸,耐心的劝他。“我知道说这些有些残忍,但是越长大越要习惯这些,因为之后离开你的会越来越多,不让自己坚强起来没有人能帮到你。”

“二哥……”江陵王声音发颤的说着,“大道理我都懂,我知道弥央回不来了,可我就是心里难过,我就想哭一会儿不行吗?”

李承勋愣了一下,随即摸了摸江陵王的头,“行,心里难过,能哭出来很好,想哭就好好哭吧!”

江陵王听了,忽然扑到李承勋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弥央是娘留给我的,娘不要我了,父皇不理我了,弥央也走了……为什么都不要我……为什么……为什么……”

李承勋不说话,只是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江陵王死死搂着李承勋,越哭声音越大,泪水把李承勋胸前的衣襟都打湿了,却仍然没有停。

江陵王的少阳殿很大,李承勋抬头环视四周,到是想起了幼时的自己,一个人住在承庆殿时的日子。记得那时候只是每日跟着林学士识些字,林学士教的糊弄,常常上课上到一半就去教宫女下棋,自己就在殿中一个人看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段日子连说话的人也没有,渐渐也变得沉默寡言,不爱跟人说话,被东宫的侍卫当成刚入宫的小哑巴。想着想着,不禁又想到了云阳和昭文太子。

难过能哭出来真好,李承勋搂着江陵王心里想,像自己这样,什么感情也表达不出来,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章七

帝王的宠爱从来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在云贵妃失宠的一年后,宫中又迎来了一位郑贵妃。

这位郑贵妃虽然年纪轻,却能歌善舞,深通音律,揣摩皇帝的心意总是能猜中。皇帝似乎从这位美娇娘身上寻到了年轻的感觉,对这株解语花愈发的喜爱。两人在宫中常常以娘子三郎互称,渐渐皇帝便只让她一人侍寝,待她的礼仪规格和皇后没有什么差错。

皇帝毕竟上了年纪,对于一些忠言逆耳是越来越不喜欢听了。有人上书皇帝言如此待郑贵妃于礼不合,皇帝不但不予理睬,还降罪于上书的人。凡有求情的,一律获罪。连续贬谪十几人之后,到没有人敢再提这事。

郑贵妃出身低微,父母早逝,自幼在叔父家长大。郑氏又非什么大族,这些一直为朝中人诟病。永宁五年,皇帝追封郑贵妃的父亲为代国公。提拔她叔父郑玄感任光禄卿,族兄郑瑱任鸿胪卿,郑元忠任侍御史。

郑贵妃还有两个姐妹,睿宗皇帝又分别封她们为魏国夫人,韩国夫人。

郑家蒙受恩宠,声威气焰震动天下,每次宫外有封号的女子入宫晋见,按规定的位次排列,睿宗皇帝的胞妹持盈公主都谦让郑氏诸姨,不敢就位。如此气势,就是当年的裴家也比不上。

郑氏获宠的永宁五年,李承勋十四岁。因为有了新宠,皇帝对齐王与相王也渐渐疏远,那么对李承勋更是顾不上了。宫中宴请都俨然成了郑氏的家宴,有时连齐王与相王也不能参加。这让杨惠妃大为不满,在宫中埋怨了几句,不知谁告诉了皇帝,皇帝大怒,将近些日子赏给杨惠妃的珠宝追回,还命她闭门思过,连齐王也受到连累。

李承勋的延英殿与江陵王的少阳殿相邻,江陵王闲时便来找李承勋下棋。江陵王的棋艺是李承勋教的,他虽然只有六岁,却很有天赋。李承勋常常教着教着就感叹这个徒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赢了师父,江陵王也不客气,每次听了都甚是骄傲。

日本国的王子高岳亲王在这一年春天来长安朝贡。仁明天皇以乐治东瀛,故而经常以乐器进贡给大唐。高岳亲王今年二十七岁,这是他第一次来长安,三月的长安路两旁的柳枝刚刚抽出新芽,曲江杏园内杏花正开得繁盛,艳态娇姿,占尽春风;御内桃花灼灼,繁花丽色,胭脂万点;远处终南山的余雪还未化尽,积雪浮于云端;这是当时来自日本的留学生最向往的美景。

皇帝在梨园中设宴款待,陪行的有郑贵妃还有荣宠一时的郑氏诸人,不过高岳亲王无心欣赏眼前的景色,酒宴行至一半,忽然提道:“我想与上国棋手对弈,请陛下恩准。”

睿宗皇帝面露尴尬之色,如今大唐排名第一的国手正是裴后曾经的师傅顾怀卿,顾怀卿今年七十二岁,脾性固执耿直,皇帝几番与他对弈,每次都被他吃的片甲不留,偏偏这老头从来不肯让,前几日下棋,眼看着皇帝又要一子不留的被杀尽,一旁观棋的郑贵妃急中生智,故意放开自己养的拂林犬,搅乱了棋盘。顾怀卿对于睿宗皇帝一次又一次耍赖是忍了很久了,便破口大骂,连带着把郑贵妃也骂了。

皇帝不悦,将顾怀卿外放出京。而大唐排名第二的国手又是顾怀卿的徒弟,经此事竟然也自己辞官了。排名第三的杨季鹰前些日子被任命为副使派去参加新罗国王的葬礼,实则是去参加新罗的围棋比赛,战胜了新罗国内所有的高手后,又被新罗国王多留着几个月讲学。

若是让其余的棋手参赛,皇帝又不放心,担心输了有损国威。

郑贵妃揣测出皇帝的心意,在皇帝耳边轻声说道:“臣妾听说相王善弈,不如让相王前来,两国皇子对弈,岂不是刚好合适?更何况无论输赢都不算失了大唐的颜面。”

皇帝听了便让人传诏相王到梨园来。

自郑氏得势后,相王与萧丽妃在宫中甚是低调,不像齐王与杨惠妃,被人轻易捉了短处,失去了皇帝的宠信。

相王今年十三岁,身形俊朗,只是眉目间与丽妃极为相像,一颦一笑都带着几番媚态,幼时被人说的多了,渐渐就不爱笑了,总是板着一张脸,越长大越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

待相王行完礼,韩国夫人忍不住开口称赞道:“多日不见相王,到是愈发的俊秀了。”

相王看了她一眼,眼神依旧是阴沉沉的,一语不发。这到是让韩国夫人挺尴尬,讪笑一下,喝了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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