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温言玉的声音,顾倾愣了愣,道:“然雅有没有写信来?”
温言玉心中钝痛,镇定了几分心神,道:“微臣没有收到。”
顾倾问道:“温大人可是已经投诚了?”
温言玉没有说话,已是默认,顾倾笑了笑,道:“没什么,这世间我能信任的,始终只
有然雅……”
宁王笑道:“那个简文奚,对你的心思本王看的一清二楚,可是只有你看不明白……”
晚上,顾倾依然被绑在柱子上,血液有些流通不畅,双脚已经失去了知觉。温言玉走进来,急忙给他松绑,顾倾茫然看着他,问道:“你们是不是,杀了然雅?”
温言玉紧紧把他搂在怀里,道:“陛下,什么都不要多说,我带你出去。”
温言玉帮他把衣服穿好,抱着他出了宫,宫外一辆马车在等候,马夫却是赵友恒,温言玉把顾倾放进马车,吻了吻他的唇,道:“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宫变(二)
马车颠簸了一夜才停了下来。
赵友恒恭敬道:“陛下,下车了。”
顾倾下了马车,发现在一座深山,面前一座宅院。
赵友恒带着他进入院子,却看见沈容走了出来。
沈容一见着他,老泪纵横,跪下道:“陛下受苦了!”
顾倾扶起他,道:“沈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容哽咽道:“且让微臣慢慢讲给陛下听。
沈容道:“其实微臣除了现在的三个孙子外,还有一个最小的孙子,叫沈泊岸,字晚舟,因为晚舟的母亲是我那不争气的小儿子在青楼里认识的女子,出生后为了避嫌,就送到了微臣的老友家里抚养,老友膝下无子,十分喜欢晚舟,两家皆大欢喜。微臣很早就知道,宁王有反叛之心,只不过他只是一个王爷,手中也没有兵权,于是帮助扶持陛下上了帝位,是想韬光养晦,积蓄力量。当年陛下八岁,简大人做了您的讲官,简大人当年只有十八岁,微臣没有想到简大人竟与微臣想的一样,简大人恳求微臣一定要保护陛下,微臣和简大人苦苦思索了一个月,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微臣让只有十二岁的晚舟来到京城,让他发下毒誓,一辈子效忠九皇子……”
顾倾喃喃道:“晚舟,子玦就是晚舟……”
沈容点点头,道:“微臣为了了解宁王的情况,表面上和宁王交好,晚舟入朝之后,微臣自感年事已高,怕是坚持不下去,想着让晚舟接替我的位子,晚舟去了蜀地,其实是为了拉拢蜀地的知州,那年晚舟遇难,微臣也伤心良久,后来才知道简大人写了一封信给晚舟,让晚舟拖延时间,暗地里又去了江浙,说服了江浙总使,答应派兵镇压叛军……”
“然雅……然雅他还在么?”
沈容道:“简大人并没有去扬州,而是带了曾将军的虎符,去了边疆搬救兵。”
顾倾脑袋有些糊,茫然道:“这么多年,你们都瞒着我?”
沈容道:“微臣本想告诉陛下,但简大人生怕陛下知道这些会不开心,便没有告诉陛下……”
沈容叹了口气,道:“简大人对陛下,是用情至深,若不是他来求我,微臣本来打算早些回到扬州,和我那孙子见面的……”
顾倾突然哭了起来,哽咽道:“边疆风沙那么大,然雅怎么受得了,然雅,然雅……”
沈容安抚道:“陛下,你真的就没有想想,自己对简大人是什么感情么?”
顾倾泪流满面,望着他,喃喃道:“我只知道,我离不开他,看见他生病,我会哭,看见他要离开,我会哭,他若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沈容叹了口气,道:“可怜简大人这么多年来隐忍……简大人让微臣给陛下一封信。”
顾倾打开信,上面是熟悉的一眼都能看出的字迹。
亲启: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遥记当年,春透帘栊,桃花枝下,相依无声。
然,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八年匆匆,弹指已无踪。唯桃花依旧,笑看春风。
只愿来世,连理而成,不负今生。
然雅
“然雅……然雅……”泪水打湿了信笺,顾倾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你在哪里,然雅……”
三月十八,边疆、四川、江浙大军突然叛乱,围攻宁王部下和越族军队,大获全胜,成功平叛。
三月十九,皇帝回宫,晋温言玉为内阁首辅,封爵。陈伯彪加为太子少师少傅,石子侯进内阁,晋文渊阁大学士,赵恒有晋礼部尚书,沈容洗清冤罪,封爵。
三月二十,宁王凌迟,凡三千九百刀,始亡。
三月二十一,御花园。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桃红轻染,虫燕呢喃。
“然雅还是没有消息么?”
“奴才派人去边疆找了许久,没有找到。”
“你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临安
顾倾想起那年八岁,第一次见到然雅。
当时正是春日,院子里的桃花开了,有粉蝶梭游,微风轻漾,然雅还是十八岁的少年郎,一身官服,站在桃花枝下,对他说:“殿下,微臣名简文奚,字然雅,以后会负责给殿下讲课。”
小顾倾很怕生,一双清澈的凤眼望着他,也不敢说话。
简文奚俯身,摸摸小顾倾半黄的头发,笑道:“殿下喜欢什么?”
小顾倾愣了愣,仰头看了看桃花,简文奚把小顾倾抱了起来,微微一笑,道:“殿下自己可以摘到了。”
小顾倾伸出左手,折下一枝桃花,凤眼一弯,对简文奚说:“送给小奚哥哥。”
简文奚一愣,好看的眉目漾出几丝笑意,道:“谢谢小倾。”
又想起九岁那年,在御花园的偏角被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做那样的事情,其实记忆已然模糊,只知道撕心裂肺的疼痛,当时嘴里一直喊着“小奚哥哥……哥哥……”
后来自己被扔在草地上,简文奚看到小顾倾,把他抱在怀里,失声痛哭,那是顾倾第一次看见简文奚哭,后来那么多年,也没有见到。
十岁那一年的寒冬,自己贪玩,掉进了水池,在生死间绝望的那一刻,一双熟悉有力的臂膀托住了自己,将自己带出了那般寒冷的世界,就像是八岁那一年,第一次见到他一样,暗淡无光的童年,在那个下午,被柔软的阳光和桃花瞬间照亮。
十一岁自己发了高烧,双眼肿胀,迷迷糊糊间,只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陪伴在身边,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自己醒来的那一刻,他笑了一下,就直直倒了下去。
十二岁,十三岁,十四岁,十五岁,十六岁,这么漫长又短暂的光阴,似乎没有一天没有他的身影。
这个人,早就已经超越了亲情的存在,什么时候,这份感情,如此刻骨铭心。
一个夜晚,冰天雪地,简文奚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蹲在地上咳血,雪地上染成一朵朵红莲,触目惊心。顾倾跑过去抱着他哭,问:“然雅,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在咳血?”
突然一转,又是漫天的大雪,一列穿着丧服的人撒着纸钱,抬着一个黑色的棺材,顾倾拼命的喊着然雅,赶着去追棺材,却怎么也追不到。
然后是一身白的芸殊,冷冷道:“陛下,公子已经不在了,是你让他走的,他守了你八年,爱了你八年,而你却和别人走了,公子咳血时,你在吗?公子垂死时,你在吗?你在吗?”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来人呀,快传太医!”
顾倾剧烈的喘息着,身上已经是一身冷汗,那个在雪地上咳血的身影挥之不去,顾倾越想越惊心,抓着福如海的手问:“然雅呢?然雅在哪里?”
福如海道:“陛下,简大人没有找到啊!”
顾倾蹒跚着下床,在宫里胡乱窜走,嘴里念道:“我知道他在哪里了。”又奔出宫去,找到一棵桃花树,抱着桃花树转圈儿,
“小奚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小奚,我送你桃花好不好,还有你教我的那句诗,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小奚哥哥……”
福如海一看急了,这莫不是疯了不成?对下人道:“你快去喊温大人来。”
温言玉赶来的时候,顾倾已经累得坐在了地上,只是手里依旧抱着桃花树,双眼迷茫,嘴里却说着:“然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