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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安仁堂’开张的时辰通常要比其它铺子晚些。本来也是,药馆的生意无定性,也不是每天都有人生病抓药。晚一些倒也无事。
然而‘安仁堂’的李大夫还是早早的醒了。
屋外的门板被人拍的惊天动地。李大夫在床上辗转反侧,门外却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他咕哝了一声,终于起了身。骂骂咧咧的开了门。
“大早上的,急什么!?要死人了?!”
李大夫恼怒的拉开了门板,扑面而至的恶臭味直冲脑仁,把人熏得又清醒了三分。
杵在门前的两个人,衣着堪褛,浑身就没一处干净的地方。是两个乞丐?李大夫心生厌恶,恼怒的刚想喝斥撵人,却见眼前的一个脏黑的小个子惊慌失措的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语无伦次的冲他大叫着,“大夫,大夫,救人啊!救人!”
‘锦绣平安记’的衣服——!李大夫心中哀嚎一声。他满面怒气的拽开了身边的孩子。“做什么!”
“救人,大夫!求求你先帮忙看看他!”被当面喝斥,那脏小孩惶恐不安的盯着他,目光哀求。
李大夫这才看清了这两人,眼前的小个子大概是个丫头,浑身脏污,她的肩旁倚着一个同样肮脏的男子,看样子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气血虚弱,已是半昏迷的状态了。
李大夫怔了怔,哼哼了两声。“有银子么?”
那脏丫头愣了一会,即刻忙不迭的点头,“有的!请大夫快看看我哥哥!”
李大夫狐疑的看了两人一会,“进来吧。”
“多谢……”
脏丫头愣住了,看着李大夫背影终是低首呐呐的言谢。
原以为她与月白两人衣衫落魄,店家以貌取人势必将他们视做妨碍生意的穷乞,将其拒之门外。却没想到……这个大夫面似凶了些,却是个热心肠的人。
……
“对不起了啊。”奕辉艰难的将昏迷不醒的月白拖到了医馆的床榻上。开始对着月白的身体上下其手,(呃~想歪的大人打PP)。她有些顾忌的在月白的身上四处摸索。
大概是摔下山崖的时候将钱袋遗落了,月白身无长物,只余下腰间挂的一枚玉佩。奕辉想了想,终是一把将它扯了下来。
“月大仙,我是实在没钱给你看病,只好先花你的银子了。”
她冲着月白合手低拜。正准备将玉佩收进衣袋,却未想一直昏迷不醒的月白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他虚弱的扣住了奕辉的手腕,逞强的拽住了她。“别……”
奕辉一下子就心虚的起来,她尴尬的呐呐,“呃,对、对不起了。我实在没办法了。如果这块玉佩对你很重要,那改日我一定将它寻回来赔给你。”
“不……不是……”月白的呼吸极不稳定,他喘息着却执拗的拽住了奕辉的手。“奕、辉……别走。”
“啊!原来是这样。——月白你放心,我一定很快就回来!”奕辉显然会错了意,她脸诡异的红了起来,小心翼翼抽出了自己的手,她有些腼腆的笑了。
…… ……
李大夫先一步进内屋收拾器具。当他将一切都准备妥善,刚抬起头却见那脏丫头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面前。脏黑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焦急。“大夫,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当铺’么?”
脏丫头的言语间带了一丝羞怯与尴尬。他这才注意到她手中似正拳着什么物件。
大概是方才在那男子身上没有搜到什么银两,只好典当贵重的物件做症金了。李大夫暗叹了一声,却是语气淡漠的回答道“出了这个巷子,再向左拐。那里是全城最大的当铺,价格比较公正。若是路上找不到,再问问人家。”
“那我去去就回来。这期间请大夫一定要救救我哥哥。”脏丫头那原本脏黑的脸上却不经意的露出了沉稳却郑重的表情。
李大夫怔了一下,淡漠的点点头。“嗯。”随即利落的将盆中的帕子拧干,开始为床上再度陷入昏迷的男子擦拭身体。
奕辉匆匆跑去。
* * * ***帝*** * * *
大概谁也想不出,眼前这个衣难遮体的肮脏丫头是他人口中所说的‘天帝的选择’。深林里近半月的求生之路,对奕辉而言几乎度日如年。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让她这个初入异世界的少年人第一次见识到了这里城镇的生活。
新鲜、特别、不知所措。
不平的青石板路,木构的灰瓦楼,还有街上人们的衣着打扮,甚至连头顶飞过的雀鸟都令奕辉在感到新奇的同时,再一次的激起了回家的强烈渴望。只是直观的外在对比却已有让人感觉到那深深的隔阂……她不敢确认,自己真能够听天由命么……?
一番曲折后,奕辉终于来到了目的地。——‘永平当’。
‘当铺’,这个从前仅仅在电视和小说中出现名词第一次以三维立体的姿态呈现在面前。
因为是战争年月,当铺的人比想象中的多。大多是吃穿难渡的平民百姓,因为生活所迫而不得已前来。
明亮宽阔的大堂内,让奕辉忍不住的对自己的形象感到了自卑,让她变得有些过分小心。
接待奕辉的‘前台’是个温和的青年人,即便是面对着奕辉这一身狼狈邋遢的模样,他仍是礼貌的接待了她。
青年拿着奕辉递来的玉佩反复端磨着,似是看出了什么端倪,眉间微微皱了起来。青年歉然一笑,“抱歉,姑娘你的这块玉我还得请了我们掌柜的来,才能做决断。请稍等。”
奕辉怔了怔。
怎么?这块玉佩有什么不寻常么?这块玉佩是她从月白身上搜到的唯一值钱的东西,不知道这枚玉佩对当事人意义何在,不过非常时刻,也只好取来一用了。
奕辉皱了皱眉,有些窘迫。“麻烦请、请快一些,这钱是换来救人的,不能再拖了。”
青年人已起身步入后堂,她下意识的慌忙起身补充道。
“好的,请姑娘稍等。”
青年果然很快的将掌柜请出。当铺的掌柜并非如想象中:胖胖圆圆一脸精明。步入正厅的竟是个容颜素雅的青年女子。
“姑娘请坐。”
青年女掌柜并不十分美丽,然而气质却是女子中少有的英气和坚毅。她虚行一礼,示意奕辉坐下,又吩咐侍童沏茶。
奕辉没想到掌柜竟是个女子。她不太了解‘耀明王朝’对女子的政治束缚相对宽松,甚至开有女子为官之列,所以,虽然在外抛头露面工作的女子虽然少,但也并不惊奇。
奕辉心中惦记着月白,她动了动身子有些坐立难安。
“掌柜的,你看这玉佩值多少钱?……呃,请尽量快一些,这个钱是等着救人用的……”
女掌柜拿捏玉佩的手微微一颤,眼中蓦地的闪过一道复杂的光。她眼神莫测,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奕辉来。
——这个人,大概就是‘红殿下’和律修太傅口中的‘王雏’了……?
“恕我冒昧一问,这玉佩是姑娘自己的东西?”
奕辉一滞。她现在一身的狼狈,也许对方认为玉佩是自己偷、抢的也很可能吧?她半真半假的说了敷衍回答,“这玉佩是兄长的,现在他身受重伤,我们兄妹又身无分文,只好将它拿来当了。”
托住茶杯的手一顿,女掌柜蓦地睁大了眼,“什么——?他受伤了?!……哦,那你的哥哥受伤严重么?”失控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了与平和稳重的模样。
奕辉将这一切看进眼中,心生疑窦。她对上了对方的眼睛,想在其中寻找些答案。
“是的,他伤的很重。不然我也不会那么着急了。”下意识的,她投石问路。
然而女子却已戴上了周到礼貌的面容,她微笑,仿佛只是普通的商人对着顾客特有的殷勤。
“姑娘的玉佩成色不错。做工也算精细。这样,我出价:十八两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