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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亭子边,小朱子和憨哥,被人们安排并肩而立;人们看见,憨哥仍是军人模样,十分严肃,十分认真。
胡喜说:“哥,笑一笑呀!你看过《中南海保镖》吗?你呀,整个成了小朱子的大保镖!哈哈哈哈……成了主仆关系!”
憨哥笑了笑,动作更加机械;小朱子向他身边靠了靠,他却直往旁边轻轻闪躲。正慌乱时,胡喜喊了声“茄子”,摁下了快门。
“哈哈哈哈……”几天以后,胡喜喊着“杰作杰作”,韩大妈和小朱子立即围上来看照片,憨哥并不积极,而是在一旁收拾他的工具包。
小朱子说:“人家当兵,第四年,第五年就能探亲,你怎么一干就是十年也不回来?”
胡喜忙说:“刚不是说过了?边防站情况特殊,有母亲病危的——有父亲过世的——有家乡遭洪水的——再说了,我哥又是标兵,又是模范,可不就得一年一年让别人呗!”
憨哥说:“谁不想回家?可谁家没难处?”
韩大妈举起一张照片,招呼小朱子道:“你来看,你来看……”照片上面,小朱子笑着站在假山边,憨哥不好意思侧在一旁,俩人中间,居然夹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小男孩。
韩大妈道:“这……这是什么呀?还没结婚,咋会有这结果?”
小朱子也看得一头雾水,嗔道:“你胡喜想象力真丰富呀,是不是两次曝光,把别的地方的景儿,移到了我们中间?亏你想得出!”
韩大妈举起第二张照片:那亭子边,小朱子在微笑,憨哥离她有些距离,严肃紧张,像个站岗的大头兵。俩人表情反差强烈,目光各看各的方向。
“这……这……”韩大妈嚷道:“猴精,咋照成这样了?看看,这哪像谈恋爱呀,简直就是吹灯拔蜡了,俩人的分手照嘛!撕掉撕掉,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呀!”
胡喜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说道:“咳,摄影师嘛,三五个胶卷,能照出一张成功之作,就已经很不错了!”
韩大妈举起第三张照片看时,那上面,小朱子仍在微笑,憨哥却伸出手,张着大嘴在呼在叫,半个身子没照上。
韩大妈嘟着嘴说:“这……猴精,这又是怎么回事儿?你呀你,是不是存心在跟我捣乱?”
在一旁的憨哥,看了看说:“妈,这是我在喊你呢,嘿嘿……我在边防站天天都想你,所以喊你过来一起照……”
韩大妈说:“像谁抽了你一嘴巴似的,鼻子还有点歪,眼睛也有点斜。”转身对胡喜吼:“我就不信,你哥就这么丑吗?”小朱子也看得捧腹大笑。
好一阵子没了动静,胡喜早已吓得溜回自己家去了。
不几天,憨哥穿着褪色的绿军装,头上戴着一顶军帽,在小朱子的陪同下,第一次去外经贸公司上班。
来到大门口,小朱子说:“祝贺你,这工作的确不错,很多人削尖脑袋,想进都进不来。你立过功,是荣誉军人,可要珍惜这个机遇呀。”
憨哥说:“军人嘛,一切服从命令——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干工作时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
小朱子笑道:“说快板呀,你的语言很不合时代呢,下来我给你好好教教,不然的话,你一开口,人家就会笑,岂不成了现世宝?”
憨哥不好意思地低头道:“嘿嘿……我知道,我努力适应时代,你跟胡喜回去吧……”侧脸向花坛一侧的胡喜眺望。
不远处,胡喜笑嘻嘻地望着他俩,伸出一对大拇指,直将指头往一起撞。
憨哥根本没看懂胡喜的动作,转过身去,正正规规走向门卫,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一字一顿报告道:“复员军人韩革,今天前来报到!”
小朱子无奈地摇晃着脑袋,脸上没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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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喜想着往事,看着欢蹦乱跳的孩子们,身不由已向前走了几步,小朱子发现了他,急忙跑出栅栏迎接……
胡喜眼中的小朱子,幻化成了当初的小朱子……
由于关系太铁,胡喜十分关心刚刚上班的憨哥。有一天就把小朱子叫来询问情况:“我给你介绍这个对象不错吧?人又实在,品德又高尚,手脚又勤快,心眼又特好……”
“不,不……”小朱子第一次用否定的口吻说话。
胡喜问道:“怎么,你不中意?”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朱子说:“他呀,的确是个难得的好人,可他的一言一行,都跟这个社会相悖呢,你说东,他偏要西,你说南,他偏要北,而且特幼稚。公司搞一次赈灾捐献,人家头儿才捐五十元,无非是意思意思。他居然把刚发的工资,一分不少地全部捐了出去,被好多人骂作傻帽。我一说他,他还跟我急。很可能,我和他成不了……”
胡喜怔怔地望着她,嘴里说道:“可是……要么……不过……”真的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过了些日子,小朱子又给胡喜讲了一个新的故事——
憨哥天天从外经贸大厦旁边上班下班,临街就是一个辣妹子美容美发厅。有一回他正路过,就见里面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士向他频频招手。
憨哥不知是怎么回事,想问个究竟。他一进去,那几位女士立马围了上去,有的说“我们这儿能给你幸福”,有的说“我们这儿一条龙服务,什么都有”,有的说“不贵不贵,你快坐下吧”,把他搞得一头雾水,怔怔地说:“同志,你们搞错了吧,我并不认识你们呀?”
“同志?”一位胖乎乎的女士神秘地笑道:“你真逗,咋把我们叫同志呀?看看清楚点儿,我们又不是男的——男同性恋才叫同志呢!”说到这儿,捂着嘴,自顾自地笑,再不往下解释了。
一位瘦瘦的女士,扭呀扭地来到憨哥身边,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又拉又拽,将他安排在座椅里,操着很浓的南方口音说道:“同性恋也没关系嘛!现在社会开放了,好多人既是同性恋又是异性恋,两种世界来回尝试,人生才叫多彩呢!”
这女士不由分说,就给憨哥的肩膀和脖子按摩起来,说道:“喂,这位大哥,别叫我们同志好不好,就叫小姐吧,这样才顺耳呢。你别动,我给你干洗,好好干洗,然后全套服务。”
“干洗?”憨哥想站起来,但很快又被她们摁了下去,疑惑地问道:“啥叫全套服务?我不理发呀,我不刮脸呀,小姐小姐……”他改了称呼。
那位胖小姐千方百计想把他挽留住,就用肉鼓鼓的手掌抚摩他的脸,谓之“干洗”,并且说道:“你别动,我给你讲故事听。”她讲的是:有一个小姐,在歌舞厅被一个大老板相中,当晚就带到宾馆里,说好一次八百元的,可是俩人同床共枕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晨,那老板才给了五百元小费,说是公司工作忙,就要离开。小姐哪里肯依?非要让他将钱补齐不行。没奈何,老板就给她写了一张条子,让她拿着到公司去解决问题。吃过早点,小姐将自己梳洗打扮一番,穿着超短裙,按照条上的地址,呱呱呱地来到了公司。秘书急忙为老板挡驾,小姐这就拿出条子,说是老板欠了她的钱,特来讨债的。秘书大惑不解,问是什么钱。小姐说是欠“房费”,秘书听后笑了,说自己的老板有好几亿资产,别墅都有好几座,怎么会欠你一个年轻小姐的房费,说破大天也不相信。小姐急了,在走廊里大叫大闹。秘书没办法,只好拿着条子找老板核对事实。老板正在会议室向下属发表指示,见了秘书的条子后,用笔在上面批了三条意见:第一,房子太大;第二,没有自来水;第三,卫生条件不好。结论是“拒绝付款”。秘书把条子给了小姐,小姐也掏出笔来,在上面另批了三条意见。第一,房子太大,是因为你家具太小;第二,没有自来水,是因为你压力不够;第三,卫生条件太差,是因为客人刚走,没来得及打扫。结论是“必须照价付款”……
她说到这儿,瘦小姐和其他几位小姐都哈哈大笑,而憨哥却莫名其妙,说道:“几百块钱的事,老板为啥要赖呢?”
他的话,引起了胖小姐等人更加猛烈的笑声:有的乐得捂起了肚子,有的乐得直不起腰来。
瘦小姐的手机响了。她在憨哥的后面对着手机说:“对呀,我是小丽,我在北京找到了好的工作,在外经贸公司上班,一个月八千块呀,有时候一万二,有时候一万五。呵呵呵呵……轻松呀,工作太轻松了,太刺激了,太幸福了,不要学历也不要技术。我不是吹,两年之内,我就能买一套楼房。呵呵呵呵……想要追求我呀,那起码也得有点条件吧。县长的公子怎么了?本姑娘还不把他放在眼里呢……”她的声音很尖,把憨哥的脑袋吵得嗡嗡直响,心里道:“她们是什么人呀?明明是干理发的,根本不在外经贸上班,咋敢吹自己一个月挣那么多钱?”
正琢磨着,那位瘦小姐已经挂了机,而胖小姐不知何时拥到憨哥面前,说道:“先生,要不要鸽子,好吃的很呢,包你满意。”
她的话,让憨哥更加莫名其妙了:“鸽子,这儿不是饭店呀,你们还卖肉?你们……”话还没说完,一对白亮亮的大乳房,呼扇呼扇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那胖小姐揪住他两个耳朵,伏身说道:“快吃快吃”,就要让他吃奶。
“天呐,这是要干什么?”憨哥呼地站起,抱着脑袋,逃命似的冲出了这间辣妹子美发厅。
猛一抬头,小朱子就站在门前,见他满头大汗,失魂落魄,冲上前来,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狂射,一连问了三五十个问题。“我吓坏了,我吓死了……”然而,憨哥总在瑟瑟发抖,竟没有一个问题说得清道得明,气得小朱子一跺脚,转身就走,凿凿实实摔下一句话来:“你这人,太不可捉摸,我无法和你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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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胡喜急忙眨了眨眼,说着“小朱子呀小朱子,你冤枉了憨哥呀!正是为了这,你心里总在内疚,总想赔礼道歉,总想……”话没说完,孩子们笑声喧起,迎面而来而来的,真真切切的是小朱子!她优雅地用手捋了一下木栅栏,仿佛是弹了一排钢琴键,发出“当当当”的声音。她灿烂地笑着,在地上转了个圈,裙子美如花朵,朗朗说道:“这裙子,真是选得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