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衣拂衣起身,说道:“哦,忘了还有事,我却在此多话浪费时间,真真无趣。”
傅东篱略说了几句便跟着朝衣出到外头,两人在廊下站定,傅东篱说道:“轻羽,你不要太过气愤了,这件事没有转机了么?”
朝衣又愤又恼,此刻奇道:“哥哥,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头么?让大姐再回去他家里?”
傅东篱说道:“这……我虽然也不喜这人为人,他家也不算是个好的,但是让素娘呆在家中,也不是回事,留安也没有爹……”
朝衣说道:“哥哥,有时候没有反而是件好事,如今我们家里好了些了,他们才见风使舵又来凑上,倘若我们家还是以前那样,你看他会不会上门来说这些话!”
傅东篱叹道:“其实你说的我也知道,不过,也幸而是如今好些了,我想,倘若素娘再回去的话,或许也会好过些。”
朝衣冷冷一笑,说道:“哥哥,火坑就是火坑,好不容易出来了,怎能再跳回去,你这话糊涂了。”
傅东篱皱了皱眉,说道:“我也是为了素娘跟留安好。”
朝衣说道:“哥哥,你说,倘若留安留在他们家中,现在会怎样?你可曾想过么?哥哥,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你想要傅家风光体面是不是?故而觉得姐姐跟留安在家中终究非长久之计,但究竟是一个女子的终身跟一个孩子的前途要紧呢,还是所谓的一点儿名声要紧?何况,我们家如今的名声也不在那些!哥哥,你休要想差了呀!”
傅东篱微微面红,说道:“轻羽……”
朝衣说道:“哥哥,你放心,姐姐还青春年少,总归会找个珍惜体贴她的人,绝不会让她再回到那一家去吃苦受累,被人欺侮,倘若是那样,我们傅家也风光不到哪里去,只怕人人暗地里指着我们门楣骂,说我们连家里的女子都护不住呢。”
傅东篱双眉一皱叹了声,说道:“轻羽,你说的对,是我一时之间想差了,只不过,也不知道素娘她怎么想的,万一她愿意回去呢?还有留安……”
朝衣一怔,这倒是个问题……
而正在此时,却听得有个声音叫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朝衣一惊,却见身后廊中跑出个小小身影来,正是留安,极快地跑过来,撞入朝衣怀中用力将她抱住:“舅舅,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我要跟着舅舅!舅舅别送我回去!”
一时之间泪眼滂沱,双手将朝衣抱得紧紧地,怎样也不愿放开。
傅东篱看看留安,忽然一抬头,惊道:“素娘……”却见脂粉不施的素娘也缓缓走出,眼中略带着泪,冲着他行了个礼,说道:“哥哥。”
傅东篱有些忐忑,便看着她:“素娘,方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么?”
素娘点点头,看看傅东篱,又看看朝衣,说道:“哥哥跟轻羽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
轻羽说道:“姐姐,你不用担心,那样的人家,万万回去不得,就算是为了留安都不能回头。”
傅东篱不开口。素娘眼中滚出泪来,说道:“我怎么会不知?我好歹也是傅家的人,不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他们家是何等的龌龊不堪,我都受过了的,我自己倒没什么,只怕毁了留安,我本是打算一辈子不再嫁都留在家中的,若是留安再大一些,就找个清静地方出家做姑子都好……”
朝衣跟傅东篱齐声说道:“不可!”
留安都自朝衣怀中转头看向娘亲。傅东篱说道:“素娘,你休要多心,方才我的话也是为你所想,不知你的心意才如此,如今知道你的心意,就算他们家再怎么相求,我们也是不肯再答应的,你放心留在府内好么?”
朝衣也说道:“正是如此,姐姐,你勿要再多心了,不要再说那些气馁的话,你还正青春年少,以后的好日子多着呢,也别再说了,让留安听了也不好。”
素娘擦泪不语,傅东篱说道:“轻羽你不必出去,我去回了那人。”他转身离开。朝衣拍拍留安肩膀,揽着他走到素娘身边,说道:“姐姐,你放心罢,以后日子长着呢,都会好的。”
沈澈落狱的消息传来,朝衣正在跟东方冠卿吃茶。东方冠卿说道:“你说是谁人这么大胆,敢在宰相头上动土?”
朝衣说道:“这个我真不知道。不过听闻是四王爷当街相助京畿司拿人,难道是他?”
东方冠卿说道:“说来奇怪,四王爷从来不插手这些事的,最近这是怎么了,先是六部,现在是宰相家,难道风向又要变了么?”
朝衣说道:“谁知道呢,或许这就叫做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东方冠卿喝了口茶,说道:“那么你呢?”
朝衣道:“我怎么样?”
东方冠卿说道:“你怕不怕,有朝一日也动到咱们的头上来?”
朝衣一笑:“咱们还不够斤两,用不到人家动,别杞人忧天的。”
东方冠卿说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
朝衣说道:“那是,这是我所有优点之中极微不足道的一个。”
东方冠卿喷一口茶,说道:“你还真不谦虚,对了,听闻你请了教头来家里,教导留安跟清宁,不知如何了?”
朝衣说道:“我们家的人自然是极聪明的,我觉得再过个三两年,就能打败姓东方的了。”
东方冠卿哈哈大笑:“你拿那两个小东西跟我比?我一指头弹死他们。”
说话间清宁跟留安两个跑进来,闻言警惕地瞪向东方,留安问道:“舅舅,他在说什么小东西?”
朝衣唯恐天下不乱:“他说他要一指头弹死你们两个。”
清宁大怒:“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
东方冠卿先是瞪朝衣,而后又看清宁,啼笑皆非说道:“我好歹也是你们长辈……你这话倒是不客气的很呐。”
清宁怒道:“什么做长辈的口口声声要弹死我们!你来弹试试看,弹死了就罢了,弹不死的话将来我们要弹死你!”两个小家伙齐心协力,气鼓鼓精神十足地望着东方冠卿,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东方冠卿瞪着眼睛听这小家伙说话,朝衣在一边捂着嘴忍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东方冠卿瞪了会儿,也最终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沈澈一案交付刑部处理,东方冠卿来这一趟也并非无事,同朝衣说了一番之后便回去了。
如今刑部尚书未定,刑部可谓是群龙无首,东方冠卿身为刑部侍郎,当仁不让,且如今皇帝宠幸傅家之人,东方冠卿虽然不姓傅,跟傅家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刑部的众人目光如炬,谁不知道其中利害?因此个个不肯出头,只以东方冠卿马首是瞻。
东方冠卿为首的刑部人马将沈澈这个烫手山芋接过去,头一日宰相大人就驾临了刑部。
宰相大人以为自己跟刑部的瓜葛就终止在了刑部尚书倒台的那一日,却没想到他们之间的渊源继续流传了下来,纵然刑部尚书人头落地了,这“刑部”两字仍然跟他相克,如今他最宠爱的儿子居然被囚于此,纵然他极力在小皇帝跟前开脱都无济于事。
囤积于皇都外六十里的边关大军,是铁证,无法轻易被抹杀的铁证。
宰相大人想不通究竟是谁竟然会有如此能耐布置下此事,因为他相信沈澈绝对不会如此“轻举妄动”,纵然有心,沈澈绝对不会不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