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安岚已经察觉出来了?”
“或许。”白广寒垂目看着自己的手,她同他说不怕时,并非如昨晚般拉住他的衣袖,而是主动握住他的手。那细微的动作,有依恋,却也带着几分试探,还有可能是确认。
这么多年,他同任何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唯独她例外。
有一些感知,是不会为眼睛所迷惑。
“你就不担心——”
“我说过,唯有真心可换真心,对我如此,对她,亦是一样。”
……
夜深了,白广寒熄灯歇下时,却有个地方,烛火长明。
“这么说,是确定了,景晖就是张家的后人?”
“是的。”
“真想不到啊,景公身边藏着这么一个人,我还觉得纳闷,景公那么大年纪,又病了多年,却每次见他,他都精神抖擞,原来是假扮的。景府那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年,竟没有一人察觉!”
“只是,景晖的身份确定了,却也不能确认白广寒是不是……”
“为何不能确认。”
“如今,只能确认一件事。当年,景公带回来的那对孪生兄弟,是被白夜全部看上,但景公不能将两兄弟都送入长香殿,所以白夜便选了景焱。”
“先生的意思是?”
“如今的景炎公子,也具有大香师之才。”
“什么!”
“我当年的失误,之后七年的按兵不动,就是因为顾忌这个啊。”
“两个大香师,还是亲兄弟,如今又添上一个小丫头,若是那小丫头也成长起来……”
“两个大香师吗,也不见得,其实,当年之事,不一定是完全失败。”
“何以见得?”
“若天枢殿真有两个大香师,这么多年,他们何必也如此隐忍。”
“先生的意思是?”
“当年那个人,不管是白广寒还是景炎,在那等情况下,都不可能全身而退。我只是没有料到,被白夜留在景府的那个,竟也有大香师之才。”
“但是,他救出了叶蓁。”
“叶蓁最后不也是死了,没错,叶家是有那等怪病,这也是我未承料到。不过,叶蓁的死,怕是不是那等怪病所致,是他想让我这么以为,从而让我以为他能自那香境里全身而退。”
“你如何确定叶蓁的死因?”
“查看尸体便行。”
“你——”
“死于香境的,身体上的纹路会直接烙在骨头上,这么长时间,尸体也该腐烂了。”
“难怪先生当时没有接着确认,原来是等着这一天,我马上命人去查看。”
“那里定是有人盯着,派去的人需多留心。”
“这是自然,这个不足为虑,只是,要是万一还是……”
“即便白广寒当年真逃过一劫,如今又添上那个小丫头,依那两兄弟对那丫头在意的模样,也迟早会出事。”
屋内忽起一阵大笑,随后赞道:“红颜祸水,先生当真大才!”
红颜祸水,他能想到,白广寒他们又岂能想不到,真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七年了,究竟是哪一方先按捺不住的呢?
卷四 博弈
她行走在自己的世界,抬眼一看,天上遂有风云涌动,心念一转,人间点起万盏灯火。
第229章 出门
转眼,就到了过年,这个百姓最大的节日,只要是有人烟的地方,都会沾上节日的气氛,大雁山也不例外。
长香殿内,从年底到年初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也是上上下下最忙的时候。除去大香师外,香殿内的人,需要准备的事情,其实同山下的人家都差不多。殿内的事就不消说了,每个人吃喝用度等事,每年都是有预算,需提前统一安排,事情之琐碎,必须三四个侍香人分拨着手才能理得过来。殿外的事就更加复杂了,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利益,绝不是一时半会能理得清楚,当然,殿侍长也不会轻易将自己手里的权力分出去。
所以,这段时间,安岚已经基本摸清了殿内的事务,但对于殿侍长那边的事,却始终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去接触。
自入了腊月后,安岚膝盖上的伤就全好了,腊月二十七那日一早,她照例去白广寒那请安,只是将起身前,赤芍就进来道了一句:“先生让我转告安侍香,安侍香今日不必去凤翥殿了。”
凤翥殿就是白广寒的寝殿,虽同安岚的轩翥殿相链,但距离并不短。
安岚盖上手里的香盛,抬起眼:“先生出去了吗?”
赤芍摇头:“没有。”
安岚沉吟一会,便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赤芍姐姐告知。”
赤芍微微欠身,退出去前。安岚却又叫住她。
赤芍站住,木然道:“安侍香有何吩咐?”
“吩咐倒不敢,是有件事情想同赤芍姐姐打听。”安岚笑了笑,就站起身,“听说前几日。有位殿侍犯了错,被送进刑院了。”
赤芍点头:“确有此事。”
安岚便问:“可知道是犯的什么错?刑院那又是怎么处理的?”
赤芍面无表情地道:“殿侍的事,李殿侍长更为清楚,安侍香若想知道,直接去问李殿侍长会更好。至于刑院的事,我是无权过问的。安侍香可以直接问先生。”
安岚看了赤芍一会,道了句“原来如此”,然后就让她出去了。
天枢殿的内务原是由赤芍负责打理,她如今已能插手;但是天枢殿的外务,却还是由殿侍长掌控。而且看样子,不仅她不能接触,就连赤芍也很难过问殿外的事。不过,先生掌控着刑院,若有适当的时机,不难找到机会……只是,她似乎从未见过,刑院的掌事。
正出神间。蓝靛笑盈盈地从外走进来:“姑娘,景炎公子过来了。”
“嗯……”安岚往门外看去,却不见景炎的身影。便道,“怎么不请景公子进来。”
“景公子的马车在外头等着,说是让我过来给姑娘收拾一下,就带姑娘出去。”蓝靛说着就拿过挂在旁边的斗篷给安岚披上,“景公子还特意交代我,说今儿天冷。让我给姑娘多添件衣服。”
安岚一怔:“出去?哪儿去?”
蓝靛抬起脸:“姑娘忘了,前两天景公子不是说要找个时间带姑娘去景府看看。”
“我还以为是要年后。”安岚说着就出了房间。走到露台上往下一看,便瞧着景府的马车直接听到她下面的平台处。马车旁边则立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安岚脚步微顿,这段时间,她见景炎公子的次数倒比以前少了。
她看过去的同时,景炎也正好抬起脸,往她着看过来,嘴边即露出一抹浅笑。
那笑意懒懒散散的,有些漫不经心,同他那身精贵的衣着打扮无比相称。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为何笑起来,就能给人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安岚心里带着疑问,慢慢走到他跟前:“公子怎么今天过来了,眼下不是最忙的时候吗。”
“风大,先上车。”景炎给她拉了拉斗篷的帽子,就把她带到马车门前。
安岚只得先收住心里疑问,待在车上坐稳后,才又开口道:“公子真要带我去见景公?”
景炎在她身边坐下:“怎么,你是不愿见,还是不敢见?”
“不是……”安岚摇头,“只是,不知该以何等身份去见景公。”
“白广寒的继承人,天枢殿未来的接班人,这个身份足以去面见任何权贵了。”景炎垂眼,见她两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大腿上,水红色的袖子将半个手掌遮住了,只露出四根青葱般的手指,手指被衣服的颜色以衬,更显得白嫩。她没有涂指甲,指甲是原本的淡粉色,每个指甲上都有一弯漂亮的月牙儿,那形状有些像她那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