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他漫不经心的抽出信笺,大致扫了一遍,又把信放在一边。
“怎么了?”宫里来的信,一定是淑妃娘娘送来的。
“母妃的生辰要到了!下个月十三,让我回去呢!”他摸摸熟睡中儿子的柔柔发丝,“本来打算月底回长安呢!”
“你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了!”我自认没胆子要他违背淑妃的命令,劝道:“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淑妃娘娘十一月的生辰,你父皇的生辰又在腊月!宫里少不了要庆典……!没时间就不用过来了!”
他微然一笑,“好吧!我明天回去!缺什么东西,你开个单子!下次我给你带过来!”
我摇摇头,“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你心里有我和儿子就成!”
“你这话算是说对了!儿子当然是我的心头肉!你就……!”他摆摆手,自己倒笑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我不在家的时候,记着吃我带给你的补品!肚子里可有我的儿子呢!”
“知道了!就你话多!”我把一只手炉塞给他,嘱咐道:“你在这里看着儿子!我去给你找那件玄黄色的狐裘,外面可冷了!明天正好穿!”
第八十二章 村中悬案
爆竹声声,家家户户立起竹竿悬幡,彩幡飘飘,映着远山白雪,新年终于要到了! 小年夜里,村子里的人都在做炖肉、蒸饼、煮豆子,当然少不了要预备元日必须的屠苏酒。
闭月蹲在一只大洒瓮前,一一数着屠苏酒的配料,“厚朴、桔梗、防风、桂枝、茅术、贡术、白芷、紫豆蔻、川椒、藿香、威灵仙、甘草、冰糖、白酒……!”
还要把以上配料研为细末,装入绢袋,除夕那一日放入盛满白酒的瓮里,元日才方可饮用。
宫中庆典自是应接不暇,何况还有李世民的生辰大庆,李恪自是没时间回来跟我们一起过年!虽然没有他,年还是要过的!
我把仁儿放在摇篮里,坐在他身边开始剪窗花,闭月和宋典军已经把窗户纸全换成了新的!雪白又素净,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想起曾经在剪纸课上学过剪窗花,忙活了好一阵,总算剪了个最简单的‘春’字。
自认为还不错,又让闭月拿来木板、蜡烛和水,开始薰花,薰好了样子,又比着剪了几个,又觉得很累,便放下了!
“娘!抱抱!”
摇篮里的仁儿开始不乐意,伸着双手要我抱,他已经一岁零一个月了,会说简单的话,会叫娘!本来就生得虎头虎脑,偏又戴了一顶虎头帽子,张嫂子的手艺,更加虎虎生威了。
我刚把仁儿抱在怀里,就闻到香喷喷的味道,是闭月蒸好了鸡蛋羹,还淋着些许的麻油,是儿子的夜宵,他这么大,已经不用再吃奶水了。
“吃饭了!好香!”我舀了一小勺蛋羹送进儿子的小小嘴巴里,两片小嘴唇抿了几下,蛋羹迅速落在了小肚子里,吃的好快!真的是饿了吧!
“姐姐,世子是越来越可爱了!”闭月端着折腹碗,目不转睛盯着仁儿的吃相。
“他不是世子!”我纠正她的病语,“萧泽宣的儿子才是世子!仁儿是我的儿子!”
“她有儿子吗?”闭月小嘴一撇,不以为然道:“除了念经就是拜佛,能生出儿子才怪!倒是姐姐,明年又添一个儿子!”
“你怎么和仁儿的爹一个口气!一张嘴就是儿子,儿子的!万一是女儿呢!”我侧目瞅着闭月。
“姐姐人这么好!一定生儿子!”原来这也是理由。
刚喂过仁儿蛋羹,张嫂子领着他们家小五走了进来,拎着一只竹篮,里面是刚刚煮好的肉食,满屋子飘香。
“刚刚煮好的羊肉!给你送一些来!年货都置办齐了吗?”
闭月赶紧接过篮子,笑道:“早就闻到香味了,还是嫂子想着我们!都准备好了!就等过年了!”
这丫头伸手就要人家的东西,再说张家也不是很宽裕,我连忙抱起仁儿从妆奁里拿出几块散碎银子,找了一只荷包塞进去,递在小五手里,“婶子整天要看孩子!也不能出去!眼看要过年,也没有礼物送你!喜欢什么自己去买吧!”
“谢婶子!”小五笑嘻嘻拿着荷包翻来覆去的瞅着,小眼睛一歪,“娘,我要买新衣服!”
张嫂子拉下脸,责怪小五道:“你这孩子,伸手就要婶子的钱!还不放下!”
我赶忙劝阻,“让孩子拿着吧!没几个钱!你要是不让小五收下!这肉我也不要了!”
“还不谢谢婶子!”
张嫂子终于肯收,我也十分开心,俗谚说:远亲不如近邻!张嫂子真帮了我们很多,除了钱财上,我真找不到谢她的法子。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千门万户迎来的大唐贞观二十一年,正月一过,立即又是春种时节,梅园村的村民又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首先要安排农事,麦、桑,豍豆、葱、芋、瓜、瓠、葵、蓼、苜蓿等都要在这个季节播种。
立春日,还要占风度影。
风艮来,宜大豆;巽来,多风;离来,多旱;震来,霜伤物;乾来,亦霜害物而谷贵;坎来,春寒,大饥而疾;下雨,则预示着伤五谷。
还要在田地里立一丈高竿度影,得一尺,大疫,大旱,大饥;二尺,赤地千里;三尺,大旱;四尺,小旱;五尺,下田熟;六尺,高下熟;七尺,善;八尺,涝;九尺及一丈,大水。
如果在立春之日见不到太阳,刚预示有一个好年成,就像今日,麻麻阴阴的天气,梅园村的村民都认为今年又是一个丰收之年。
看罢了村民们占风度影,便想叫过闭月回家,只见她抱着仁儿还在田间地头看热闹,一付小孩子心性。
我只好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五个多月的身孕,已经很明显了,只是穿了宽大的襦裙遮住了腹部,怀这个孩子很轻松,能吃能睡,害喜的症状几乎没有,就是半夜里腿会抽筋。
春风渐暖,河边的杨柳开始吐绿,又是一年春来早,耕牛已经在田间劳作,偶向河边小路一瞅,忽然看到几名差役五花大绑着一个短衣旧衫的少年,再仔细一看,是张嫂子家大儿子阿牛,张嫂子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围观的人越聚越多。
出什么事儿了?阿牛一向本本分分,是个极老实的孩子,成日里都在田地里忙活,竟惹事上官司……我顾不得多想,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穿过小河上的石桥,终于看到了那一大堆人,张嫂子的哭声撕心裂肺。
“出了什么事儿?”我越过众人,挤到张嫂子身边,想拉她起来,却毫无力气。
“阿牛……被公差们抓了!一早在田里……”张嫂子哭天喊地,我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你先别哭,慢慢说!”我也是焦急万分。
“她家大儿子杀人了!”一位老者指指点点,“阿牛在地里锄地,锄出来一具女尸,差人就把他抓了!”
“我家儿子没杀人!他连只鸡都不敢杀!他才十六岁……怎么会杀人呢!”张嫂子哭天抹泪,一口否认其子杀人。她突然站起来抓住我的双手,哭诉道:“娘子,救救我们阿牛吧!郞君在长安城做生意,一定认识不少当官儿的!请他救救我们阿牛吧!”
“我……!”一时没想好怎么安慰她,可我觉得阿牛也冤,木讷又老实,怎么敢杀人!按说他管这样的事儿应该没问题,可他远在长安城……对了!宋典军在呀!这里高陵县管辖,只要找到高陵令,“你跟我来!”
我抓着张嫂子的手朝家里赶,宋典军正在门口劈木柴,穿着平民的布袍,难为他一个五品官儿,竟做这种粗活,这本来都是闭月做的!我明白了!两个人一定有猫腻儿,日久生情,现在却顾不上这些。
“宋大哥,你和高陵令熟吗?”
他略略一抬头,“萧姑娘说的是司马玄景吗?认识,怎么了?”
我登时松了一口气,拉过张嫂子说:“她的儿子被高陵县的差役抓走了!说是杀了人!阿牛你也见过!他怎么敢杀人呢!麻烦你去高陵县衙门问问!是不是冤枉了阿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