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实实在在发生了,那又当如何?交情过命的兄弟折在了自己手下,这般沉重的担子,小爷……挑不起。
一时无话,心头骤升的忧虑不安压得我喘不上气,也没多余的功夫再去试探潘子,只是……奇怪,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这样想着我忍不住抬眼张望,随后惊觉那个带着青铜面具的诡异身影居然不见了踪影,不由脱口问道:“棺材里头出来的那人呢?不是被你们俩放倒了么?”
潘子依旧不看我,但还是答了话:“小哥说放那恐生变,扔树上烧了。”
什么?我闻言惊疑不定,总感到哪里不妥,但往细里想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将这些思量放去心底。
话题一了又是两相沉默,不过没等多久,我就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扭头便瞧见张起灵往我们这个方向走来。潘子赶忙起身迎过去,问:“怎么样小哥,有什么发现没有?”
张起灵摇摇头,冷淡的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眼珠子又黑又深,以往觉得好看,现在却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如若不是手脚被缚动弹不得,真希望能退三步离这人越远越好。我头一次在面对这个人时产生近乎惧怕的情绪,就算当年初识没多久,看着他手起刀落的狠劲,都不曾像这会一样直觉的抗拒。
于是心中的怀疑又深了一层。
他看了我半晌,忽然抬步走到近前,蹲下身拈住我的下巴,道:“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吴邪。”身体不自然的僵硬,我力图镇定的与他对视,心跳却在慢慢加速。
“吴邪?”他少见的冷笑,嘴角勾起的弧度锋利如刃,“吴邪不会对自己的兄弟举刀相向,更不会饥渴的舔舐鲜血。”捏在下巴的手指用力,“你究竟是什么?”
我被他话中透露的内容惊得遍体生寒,都顾不得去计较下颔的疼痛,一门心思急着追问:“你说什么?舔舐鲜血是什么意思?而且,分明是胖子先动手的。”
“放你娘的狗屁!”张起灵还没说话,边上的潘子倒是先爆发了,他愤怒地看着我,眼睛布满了血丝:“老子眼睁睁瞧见你用匕首隔断了胖子的喉咙还趴他边上喝血!当咱都眼瞎的吗?”说着他胸口剧烈起伏,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想要扑上来拧下我脑袋的冲动。“你他妈到底把小三爷弄到哪去了?!”
面对这样的质问我无言以对,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的料想,这两人说的话和我经历的事完全不一样,以至于我现在脑海里是一团乱麻。如果他们看到的是我杀了胖子还喝了他的血,那么接下来一切我认为不合理的反应就有了可以接受的解释,换做是我瞧见那样可怖的一幕,也绝对不会认为凶手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
难道,胖子真的死了?
这个想法让我如遭雷击,若真是如此……若真是如此……
六神无主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看向张起灵:“我说我是吴邪,你信么?”
他面色冷漠。
我示意他靠近一点,他微眯了下眼睛,还是依言靠了过来。我倾身一口咬上他下唇,这一咬完全没留情,能清晰感觉到牙齿破开单薄的唇瓣微微陷入血肉中。一触即离,我又问:“现在呢,信吗?”
张起灵还是不为所动,甚至有些厌恶的擦了下嘴。“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问,手上力道更重,我觉得自个下巴都快要被捏碎了。看着眼前人,我心中长叹,那么熟悉的轮廓和气息,没想到只是眼神变了,整个人的气场就和以往全然不同,这种看死物一般的目光真让人不爽。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到了这般田地心情反而不再那么紧张,所谓破罐子破摔。
没有人回答,我早知会如此,视线投向比较好说话的潘子:“我……想去看下胖子,松开成么?”说着自嘲一笑:“反正有你们看着我也跑不掉,我就过去看看。”见潘子有些动摇,我又补充道:“估计现在这会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但是我真就只是想去看看他。”
不知是我的表情太恳切还是其他,总之要求最后得到了允许。长时间的绑缚导致血液流动不畅,绳子松开时,我的手脚早已麻木没有知觉,根本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但是张起灵和潘子都袖手旁观,我只能咬牙朝胖子那爬去。胖子了无生气的躺着,面色青灰,皮肤已经微微僵化。一道狰狞伤口横在他颈部,我皱眉,明明记得当时受创的应该是在头部,怎么着伤口还会挪动阵地不成?
匕首掉落在一侧,大半浸在血中,我不知道那两人为何没有把它收走,不过对我来说是件好事。不动声色的伸出手握住刀柄,再悄悄收回来,我趴在地上,做出体力不支的样子。等了一会,有人走过来一把拽起我的后领,我被勒的气闷,在那人问出“你怎么……”三个字的时候,深吸一口气将匕首深深没入了他的胸膛。
张起灵皱眉看看我,又看看自己的胸口,那里只能看见一截刀柄。
“为什么?”
“你不是他。”我笑了起来,可心里却难受的厉害,泪意不断上涌:“你不是他,他不会认不出我,所以——”狠狠闭了闭眼睛,一滴泪落下,再睁开时哽咽大吼:“冒牌货!你们他妈的给小爷死开!”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你们知不知道小三爷他为啥会哭?
【章四十六 突变】
眼前景象像是有人按下了停止键,一切都静止凝固住,色彩褪成灰白,然后蓦然炸裂。我看着那个与张起灵一模一样的身影在眨眼间灰飞烟灭,就算明知是假,依旧感到彻骨心痛。
我靠,吴邪你他妈出息点,别跟个娘们似的伤春悲秋!
在心中唾弃了自己一番,待到视野恢复正常,我说什么都没想到,第一眼瞧见的,居然是一双森寒的竖瞳。
……
操!
惊得一口气没上来,我骇然看着悬在身体上方的“人”,那张狰狞的面具靠得极近,只要再向下一指的距离,就能与我面贴面。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推,右手却被轻松擒住,苍白枯瘦的手指抓着我的手腕向外一掰,“喀拉”,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我登时痛出一头汗。
该死的你是在捏豆腐吗?见势不妙,我僵住身子一时不敢乱动,却见一条裂纹忽的从青铜面具底部开始向上蔓延,直至贯穿整张面具。然后,在轻微的裂帛声中,面具从中间裂成两半,“铛”的砸落在地,露出了那张被掩藏的面容。我目瞪口呆地睁大了眼,说句良心话,撇开那双可怕的竖瞳不提,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其实五官相当端正,虽然被岁月磨砺得消瘦不堪,但仍旧可以想象出生前的好相貌。只是这些在配上妖异的竖瞳后就全变了,我看了两眼后就忍不住撇开头去,不愿再目睹这令人胆寒的违和。
也就是在转开头的那一瞬,颈侧传来皮肉被洞穿的锥心之痛。
手脚反射性的痉挛,我能感觉到埋在颈间的头颅咬破了血管,血液源源不断的自伤口流失,有种将要被吸干的恐惧。求生本能被最大程度的激发,我手脚并用的奋力挣扎,然而结果却是尚能自由活动的左手再次被轻而易举的捏断,随后我惊恐的发现那枯瘦的手掌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满起来。
包括压在身上的这具躯体,也在逐渐增加着重量。
他在夺取我的生命占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