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2 / 2)

10点多钟的时候,二床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30多岁的女人,勾描得很显眼, 一看便知是个外地人。她一进门就向所有人讨好似地笑着。二床说这是她老乡,给 她签字来的。女人还答应借给二床二百块钱。女人走后,小护士通知二床说周四上 手术,明天必须补交押金。

第二天我下楼散步的时候,碰到了二床的女老乡,身后还跟着一个很丑的男人 匆匆上了楼。等我回到病房时,房间里只剩下二床又在发愣,还有八床仰在床上嗑 瓜子。我问二床借到钱了吗?她低头不语,嚼位声埂咽在她喉头,眼泪扑簌簌掉了 下来。哭过一阵之后,她渐渐平静下来,我把湿毛巾递到她手中的时候,她抬起头 来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那红肿的双眼盛满痛苦,我心中涌起一阵怜悯,也有些心痛。 我开始跟她聊天,或许可以安慰她吧。可能是我的关心令她感动,也可能是压抑太 久,住院后一直很少开口的她竟然给我讲起了她的身世。

她说她家住在成都近郊,她家共有7个孩子。六男一女,她行六,下面还有一 个弟弟。她的父亲是一个民办小学教员,母亲则是幼儿园老师,一家生活虽然贫困, 可由于母亲节俭,又善于操持,一家九口勉强支撑。她6岁那年,她母亲外出淋了 雨,回家后发起高烧,一个乡村医生给她打了一针青霉素,远在14里外教书的父亲 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母亲就死于青霉素过敏。从此一家人陷入崩溃的边缘,几个 哥哥相继缀学,她父亲一直坚持不肯再婚,独立拉扯大7个孩子。她说她初二那年 碰到了他,他家是山里人,家境更为贫困。有一次她去他家玩,他说跟她作游戏, 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大了肚子。他说你是我的人了,她说我不想过更穷的日子,于是 为了躲开他的纠缠也不去上学,他就去她家找她,被弟弟打了出来。肚子终于显形 的时候,他父亲忙于教书仍未发觉。倒是大她十几岁的大嫂看了出来带她来到医院 引产。她说她没脸呆在家乡,于是偷了父亲准备买手表的钱买了车票,在开往北京 的火车上认识了那个女老乡。来北京后她先去饭馆端盘子,晚上躺在饭桌拼成的床 上,她哭了不知多少次。3年来她倒车票、卖冰棍、卖衣服都干过,她想好好作人, 不想再让哪个男人随随便便占了便宜,她说等她攒上几万块钱就风风光光地回家看 她父亲,再找个老实巴脚的男人正正经经地过日子。可是钱不仅没有赚到,而命运 开玩笑似地愚弄她之后,让她重复了生命中最为相似的章节。

这回的这个男人是个新疆人,相貌英俊,她在形容他的一头金发时显然仍对他 恋恋不舍。新疆人说他祖父是印尼华侨,家里有的是钱。他在新疆杀了人,家里花 了一大笔钱将他赎出来后,他就到北京来闯天下。他说他在新疆村的一次械斗中砍 断了仇家的半只胳膊,从此名声大振。总之都是听他说的,她相信了他。也许是被 他美丽的外表迷惑了,这世上不总是男人才会被美丽的外表所迷惑。她心里怕他, 又终于跟他同居了。这时候她才发现他们在语言、生活习惯上多么的格格不入。更 为重要的是这个漂亮男人并不把她太当一回事,常常话说了一半,拳头就跟了上来。

她说她想逃,几次策划都不成功。终于有一天,新疆人说他去打台球,男人前 脚走了,她后脚收拾东西就跟出来。刚刚走到巷子口,*突然折了回来,这一次, 男人没有揍她,而是用漂亮的眼睛和沙哑的声音征服了她,她还是留了下来。当她 发现自己有了孩子时已经3个月了,新疆人听了很高兴说我要有儿子了,你要是敢 跑敢流产老子就宰了你。不久他说要去外地收一笔债,留给她800多块钱就走了。 手里的钱越来越少,肛子越来越大的时候她才渐渐不安起来。谁也不知道他去了那 里,到底还回不回来,她决定搬出来,在他找不到的市郊租了一间民房,预交了3 个月租金,又制办了一些日用品就住进了医院,交了500块的住院押金,手头寥寥 无几。

“钱虽然借到了,可这是什么肮脏钱!”八床这时凑热闹似地带了一脸猎奇的 神色走了过来,二床便不再说话,忽然间她愤怒起来,像是被压抑太久终于爆发一 样,她站起身骂了一句很脏很脏的话,我那颗原本胀满同情的心忽然觉得很不是滋 味,一时之间不能领悟她所谓肮脏钱的内涵,现在回想起来大约是那个女老乡卖了 她。

二床出去找她的主治大夫时,八床冲着她的背影无限鄙夷地呸了一声,说:“ 破烂玩艺儿!我对这种开放大腿,搞活肚皮的主儿是半点也不会同情的,还有脸说!” 云云。

我出院的时候正是二床上手术台的日子。我把多换的饭票和爱人送来的补品都 放在二床的床头柜上。关于二床故事的后半截尾巴也留在了医院里。我常常想起二 床,但我想得更多的是她可怜的老父亲。后来我去西单时,不由自主地去了一趟她 说打过工的那家饭馆。饭馆里全是陌生的面孔,那些穿着油渍麻花工作服满脸倦容 的小姑娘,都是像二床一样的外来妹,到北京来捞世界的。

前后只有一年的时间,那份纯真与稚嫩已荡然无存,只有那白粉下毫无表情的 面孔暗示着她的心情,满不在乎的语调中透着自暴自弃自甘自愿。

现在的张素华已不再是先前的那个张素华了。我不知是该叹婉她还是该鄙视她。 她这样一个单身女孩,还有她那个想风风光光衣锦还乡的梦都已不知去向了。或许 她会碰上一个好男人吧,或许会嫁给他,或许她可以不再出卖青春。我不知道这样 一个纸醉金迷的繁华都市会怎样发落这样一个孤身女人。

一切都是未知并且是不可预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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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放荡过,也有过挚爱我的情人

我曾一度放荡,并非为纵欲,恰恰相反,对性生活我几乎毫无感触。

现在想来,那是一种对人类感情真实性与可靠性的极大怀疑,是一种对所谓贞操的愤怒的背叛!为贞操,我珍藏它直至奉献于婚姻的盛宴;为感情,我为他怀孕的女友联系医院去做人工流产。然而到头来,我又得到了什么呢?我并不怨恨谁。对婚姻而言,不同路将永远是陌路。这是个多么简单而明显的道理!但是,当你明白过来时,往往已付出高昂的代价;而我却要用一生来弥补,因为我已无可改变!

我曾一度放荡,并非为纵欲,恰恰相反,对性生活我几乎毫无感触。现在想来, 那是一种对人类感情真实性与可靠性的极大怀疑,是一种对所谓贞操的愤怒的背叛! 为贞操,我珍藏它直至奉献于婚姻的盛宴;为感情,我为他怀孕的女友联系医院去 做人工流产。然而到头来,我又得到了什么呢?我并不怨恨谁。对婚姻而言,不同 路将永远是陌路。这是个多么简单而明显的道理!但是,当你明白过来时,往往已 付出高昂的代价;而我却要用一生来弥补,因为我已无可改变!

对我来说,放荡并不意味着罪恶,而是一种痛苦。有时,我会突然反抗,穿起 衣服跑出去,让对方惊愕不已。在放荡中,我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谁,究竟在做什么? 我把自己迷失了。为此,我向放荡永别。

我沉静下来,怀疑、背叛、所有的悲哀,留在心底,只剩下良心、母爱和这躯 体,任凭生活把它们慢慢蚕食干净。

生命中有时只需要一个念头,那种只有你才能承受的命运便会畅通地展开一条 道路,让你不得不同时也甘愿去走,即便那是条必死之路!5年前我怀孕的时候, 我与丈夫的关系已恶化到相当地步。父亲、哥哥、姐姐们都劝我打掉孩子。上帝赋 予母性一种永远无法解释清楚的神秘,起码这神秘对我来讲是那样确凿。在一种模 糊但坚决的念头下,儿子大声哭着来到人世间。如今,他已经长成一个细致敏感、 弱小而顽皮的小淘气包儿了。在外人面前,他从不提到他的父亲。有人问时,他会 说:“爸爸出差了。”在小伙伴中,他时常高声炫耀说:“世界上我妈妈最漂亮!”

为争得对他的抚养权,我放弃了一切。家里的贵重东西都被搬走了。我毫不吝 惜。我甘愿用最大的代价和最大的决心毅力,培养势必将拖累我的工作和个人生活 的儿子;我甘愿侵蚀自己来抚育儿子的成长。

我渴望站在高山之巅,向初升的通红的洋溢着无限热情的太阳高声祈祷:我最 伟大的神,请你赐予我这样一个人,他有温暖的胸怀,可以拥抱我这被生活掏空的 身体;他有颗温柔的心,可以抚慰我心灵上的道道疮痕;即便只有一天,我也将死 而无憾!

我有情人。我们之间的友谊已有10年之久。在我离婚前,他连我的手也没碰过 一下。他比我大10岁,结婚与离异都比我早,也像我一样带着孩子艰辛地生活。所 以,我们注定不能结合。

他是个勤学的思想者。尽管已逾不惑之年,还要照顾女儿的饮食起居和学业, 他依然坚持每周三个晚上的业大学习。所以,每当他骑一个半小时的自行车到我这 里来时,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尽管这样的会面每周只有一次,对他来讲仍然是个不 小的负担。一进门,他的第一句话总是“真累!”他能给每个单词下一个确切的定 义,对人间的事他看得异常透彻。他是个高尚得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的人,同时也是 个极度悲观的人。灰色永远笼罩着他,他似乎也很喜欢这样。这使已经无比沉重的 我又添上一层沉重。他是个极富爱心的人,对人类博爱,对我是一种永恒不灭的友 谊式的、父亲式的爱。这使我很动情。然而,在这份感情之中,我隐约感到一种我 所渴求的只有在两性之间才能产生的感情的真空。他绝不舍去攫取爱情,我们走到 现在这一步,对他来讲简直是逾越了一条鸿沟,并且是我主动的。他不懂得唯有性 爱之中才会有的细致和温柔。他所有的是博大的宽容、忍让和父亲式的无比细微的 关怀。对待生活,他总是被动地承受,却永远带着能够承受一切打击的决心。

我很敬佩他,却很难从心底说出一个“爱”字。我有时不愿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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