踟蹰了片刻,池加好下定决心,紧了紧喉咙说,“她五年前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了。”
谈粤身体一震,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不可能,不可能!”
这一句重复了很多遍,他突然死死地攥住她的手腕,强迫她贴近自己。
“谈粤你做什么?快松手!”朱辛夷厉声喝道。
“你骗我!加优没有死,去年圣诞我们还见过面,五年前?你开什么玩笑!”他恶狠狠地瞪她,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似的。
“谁会拿这个开玩笑,”池加好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我跟你实话实说吧,去年圣诞你见到的人是我。”
“你说什么?”谈粤发红的眼里流露出极大愕然。
朱辛夷已然猜出大概,上前拉他,“谈粤……”
池加好骑虎难下,深知不说清楚他不会放开自己,“我知道你们是很好的朋友,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不想你太难过,她真的不在了,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她的墓地看看。”
墓地这个词深深刺激了谈粤,他像被雷劈中身体剧震,猛地摔开她的手,横冲直撞奔出马路。
朱辛夷担心他出事,匆忙跟池加好道了个别就追出去。
池加好垮下脸,眼睛酸涩得厉害。
关少航在办公室待到深夜,设计组的人陆续走光了,只剩下张群,她蹑手蹑脚走进来,无声地张了张嘴巴,“还不走?”
关少航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只见她把脸埋在松软的抱枕里,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身体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两个小时前,池加好失魂落魄地跑来公司找他,她一向很少过来的,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沙发上看他办公。
“就走了。”关掉电脑,关少航走过去,打算抱她起来,谁知手一碰她,她像惊弓之鸟,抬起头来,“要走了吗?”
关少航点头,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一路无话。
池加好精神恹恹,关少航开的车。
搭顺风车的张群也看出池加好不对劲,跟关少航有一句没一句地扯些话题,想吸引她的注意,可池加好从头到尾没发出一个声音。
张群下车后,池加好歪着脑袋靠在车窗上,关少航按了按她的脑袋,轻声问她,“宝贝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池加好静默了一下,闭上眼,“没什么,最后一期节目录完了,有点失落。”
关少航听出她在敷衍自己,默默地收回手,重新启动油门。
这天晚上,两人背对着躺在床上,池加好久久不能入眠,黑暗中,她摸索着贴过去,像只小猫畏畏缩缩地从身后抱住关少航。
关少航微微一动,池加好抱得更紧,出声央求他,“别转过来,就这么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关少航依着她,只是握住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他的手宽厚干燥,传递着一种温暖的力量,让池加好兵荒马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两天后,她接到朱辛夷的电话,先是不咸不淡地客套了几句,然后说:“加好,谈粤在我这里,他有话跟你说。”
“嗯,好。”她淡淡地说,没有那日的无措。
“你好,我是谈粤。”谈粤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好。”
“那天很对不起,我把你当成加优了,”他好像哽咽了一下,隔了片刻才接着说,“晚上有空吗?”
她迟疑,“什么事?”
“能不能见个面?有些事我想当面问你。”他顿了一顿,“关于加优的。”
她沉吟片刻,“好吧。”
下班后,池加好驱车前往目的地,国贸大厦一楼的旧时光咖啡馆。一下车,隔着玻璃就看见谈粤一个人怔怔地坐在沙发椅上,不知在想什么,她走到了他面前,他都没察觉。
“谈粤。”池加好唤了他一声。
谈粤抬起头来,脸色还是很差,距上一次见面不过隔了两天时间,他整个人都蔫儿了,“你来了,坐。”
池加好在他对面坐下,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话。
那天在茶馆偶遇,场面混乱,这时仔细端详,谈粤的变化不大,除了发型变成平头之外,那张脸就找不到一丝岁月的痕迹。他是典型的娃娃脸,浓眉大眼,肤白细腻,十几岁年纪上怎么看都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是十年后再看,这样的外貌特征,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说并不是什么优点,很容易给人造成不成熟的印象。好在他人高马大,性格粗犷,外貌和气质取长补短,倒有一种独特的男人味。
过了一会儿,还是谈粤先开的口,“加优过世之后,这几年里,我见到的人其实是你?”
他说这话时池加好观察了一下,觉得他还算平静,大概情绪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便点了点头,“是我,很抱歉……”
“为什么你知道我跟加优之间发生过的很多事?”
“我们有交换日记看的习惯。”
谈粤并没有得知被骗后的怒意,他直勾勾地望着她,半晌露出一个苦涩伤感的笑容,“原来是这样。”
谈粤的母亲是本地人,父亲是香港人,早年在大陆开加工厂。谈粤高中毕业那一年,父亲决定结束这边的生意,带妻儿回老家。对此谈粤心里是老大不愿意,主要是舍不得池加优。
两人上初一的时候认识,三年同桌,巧的是高中也在一个班,文理分班时谈粤明明文科烂到死,仍然义无反顾地追随池加优去念文科。虽然没说破,但这份感情匪浅,周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是后来实在拗不过父母才去了香港。
“五年前,加优21岁,上大二,”他嘴里喃喃,目光落在她身上,“是什么样的交通意外?”
池加好在来的路上就准备好了答案,这时背书一般念出,“那天下大雨,她开车经过瑞云桥的时候,路况很不好,为了避开其他车,不小心撞上了桥梁……”
谈粤闭上眼,痛苦地抱住头。
在他的记忆里,池加优是个喜欢开快车的家伙,没见过哪个女生有她那么胆大的,比男孩子还喜欢玩车,有次去他家,看见楼下停着一辆指南者就兴奋得想立即冲进驾驶室去。高考一结束,她兴致勃勃去驾校报名,没两天就把车子开得像模像样。那几年寒暑假,他只要一回来,她就开着她爸的车带他到处兜风,顺便炫耀一下她越来越娴熟高超的车技。
回忆起这些往事,谈粤鼻头酸溜溜的,眼眶发胀得厉害。他实在接受不了,自己明恋暗恋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就这么不见了,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
他心里在大喊:池加优,你不是说赛车手都不如你吗,你不是说自己是车神转世吗,你怎么就栽在这上面了?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池加好安静地陪他坐着,看他把眼泪生生逼回去,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难怪每次说要来看你,你都找一堆借口搪塞我,是怕穿帮吧?”谈粤闷闷地说。
这几年里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可以过来,“池加优”不是要去外地进修,就是陪父母出门旅游,见上一面都是千难万难,更别说兜风了。这么明显的破绽,他居然半点都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