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上白影被三柄飞刀齐齐掀下墙头,墙角一个声音到:“死老鬼,还不说正事,再跟小姑娘面前耍帅试试。”
秋冰月沉思说道:“刚听声音倒像你们的师傅,可扮相怎么无缘无故的这般惊悚。”
疯老头将飞刀收入袖中,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蹦到众人跟前,一甩头说道:“丫头,如何?我今天,帅吧!不要看上我喔!”
秋冰月点头叹道:“离近了看,除了眼角的褶子多了些,脸部的皮肤送了些,下巴和鬓角的毛须剔得不干净了些,疯老头你还真不失为一个相貌堂堂的——”白衣了了尘面露无限期待竖起耳朵准备聆听眼前女子对他无尽的赞美。
——“老男人!”
“死丫头你不能昧着良心说话,我怎么老了,人家还是中老年美叔叔好不好!丫头你说句实话我难道说真的不美不帅不迷人么?”
朱祐枫差点站立不稳,谁敢说白杨不是了了尘的儿子,他第一个揍他,原来自恋果然是有遗传的啊。
“疯老头你凭什么偷我哥的衣服穿!弄得一身老年汗渍,他可就这一件白的,赶紧脱下来洗干净还给我让我去扔掉!”
“老年汗渍?吐血!果然是我媳妇调教出来的——孽徒!”
“师傅你剃了须,露了本来面目,可是准备着退隐江湖了么?”叶聪淡笑道。
了了尘倏然神色一敛,对叶聪说道:“不愧是我的爱徒,不错!我与你师娘爱爱恨恨打打杀杀了半生,回想起来,的确无趣得紧,这些日子,我们早已是看破江湖恩怨情仇,所以决定……”
“决定和花姑一个当和尚一个做尼姑,隔庙相望?”秋冰月大着嘴道。
了了尘闻言白眼一翻,到:“这个不知道是脑子长驴子身上了还是驴脑子长她身上了的笨女人只有你们这俩猪脑子的傻子才会当她做宝贝。”
一转眼,了了尘偷来的洁白锦衫上,布满了各处形态的脚印子,冰月看得心疼不已,忍不住大叫道:“别踹……哥,你别踹自己的衣服,枫,高抬贵脚,我大哥的衣服,要不,你们踹他的脸吧!”
哐当,集体摔倒。
“娘的,不愧是我媳妇调教出来的,最毒妇人心!一群孽障,连师傅都敢踹。”
闹腾过后,了了尘叹了口气道:“我们都厌倦了江湖上的打打杀杀,所以决定从此以后再不闻江湖之事,一同携手游山玩水,偶尔劫富济贫弄点银子,安安稳稳过完此生便罢,不过在此前,还要了结一个心愿。”
了了尘说罢,蹦到墙头暗处,便出手牵过暗影中蹲着的人影,道:“娘子,就让天为证,地为媒,今日为夫便补给你三十年前的婚礼吧,你可愿意?”
“我……愿意!”蹲着的人影站起,将手放入了了尘手中,娇羞的缓步走来,花姑一身红妆,眉目含情,美艳不可方物。
“等等,总算是赶上了,小子,还在磨蹭什么?”谭虚子拎着白杨急匆匆而来。
了了尘一把拽过谭虚子,想吹胡子,才想起胡子早已刮掉了,只得瞪眼大叫到:“你这个死道士,我还没问你呢,明明知道他是我儿子,还偷偷霸占他这么久。”
谭虚子得意的捋了捋长须,缓缓摇头,道:“老杨啊,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这么心浮气躁,一点老头子的样儿都没有,什么霸占,不要说得那般难听,我只是比较沉得住气而已。”
“你这个无耻的老家伙,一想到我儿子日日被你拳打脚踢,还要磕头叫你师傅,我现在便想揍回你,以后不许再欺负我儿子。”
了了尘说着便要踢上去,本在一旁吃瓜子,聊情话,望天的众人才急忙将他扯住。
谭虚子扼腕叹息,道:“我也悔啊!当初见这小子机灵,所以不想还回去,谁知道他……六根不净,三天两头偷跑下山看美女……领得一帮兄弟不学好……”
“咳……咳……”白杨敛眉一挑,道:“老头,慎言!”
谭虚子瞪他一眼,道:“不要有了爹便连师傅也改成老头二字了,我告诉你,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叫师傅至少也该成我一声大爹,我真后悔当初抢错了人,若抢来的是他该多好啊。”
谭虚子的眼神滴溜溜的在朱祐枫身上流连,秋冰月忙上前一步将朱祐枫挡在身后,无比戒备的看着他。
了了尘老脸横抽,道:“你竟然嫌弃了我儿子二十多年,我跟你拼了。”
谭虚子一脸自豪,纠正道:“是二十多年零五个月十天,谢谢。”
众人满脸黑线,尤其是白杨,脸黑得跟那蒙古少年有得一比。
谭虚子将白杨提了过来倒:“他们真的是你爹娘,你还信不过为师么?你爹叫杨谦,我叫谭恒,你娘叫白花花,所以你本名应叫杨谭白。不对,跟我没关系,你叫杨白,是你自己说土气才乱改的,这可不关我的事。”
“今日你爹娘补成亲,你这个做儿子的怎能不到场,杨啊,为师知道他们这样做呢,有点对你不公平,着实难为了你,不过虽你爹对你确实有点不地道,也对我有点不地道,对你娘也有点不地道,对咱们一家三口都不咋地道,啊呸!谁跟你们一家三口——那啥,我是说啊,虽然他犯过错误,抛弃了你们,可是知错能改就是好人啊!我们不能一直揪住他的错误不放,我们应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对不对,错过了这个时机,就不知要再等个几年了,年轻人不该有这种心态……”
众人烦躁无比,朱祐枫情不自禁用手堵住了冰月的耳朵,再听,能疯!
白杨皱着眉,打断他师傅的话道:“你不就是想让我开口叫他们爹娘么?这么简单的两个字你们真能磨叽。”
“哟嗬,长出息了你,敢教训师傅了,我看你是皮痒欠扁。”
谭虚子暴跳如雷脱了鞋子拿在手上便要向白杨挥去,朱祐枫忙放开了了尘转身拉住他。
白杨却仍是倔强的将头扭向一旁,看也不看花姑和了了尘,一字一句道:“不论你们今日如何说,想让我认了你们,办不到,当日既将我遗弃,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日,从今以后,我仍姓白,此生不变。”
了了尘怒道:“逆子……”
花姑挥了挥手,脸上溢满慈祥,双眼噙着热泪,嘴唇微颤对白杨连连点头说道:“好,好,本就是我们的错,却让你做了二十来年的孤儿,过去的事,你理解与否,我们都不会怨你,你若不认,那便不认吧!这三本奇书,是我爹,一生的心血,三书合一,既能救人,亦能害人,今日便将此书分赠于你、叶贤侄和冰月三人,望你们能将武林奇学传承下去,你三人齐心定能牵制住魔教,将来魔教若在武林中掀起腥风血雨,便交由你等去惩恶扬善。”(十几年后,江湖中却又掀起腥风血雨,不过惩恶扬善的另有其人,也许,这该又是另一部书了。)
了了尘和花姑相视一笑,在众人的祝福声和白杨的冷眼中拜了天地,如今终得以弥补三十年来的憾事,结成夫妻,有生之年,亦无所求。
扬子江畔,艳阳高照,莺飞草长。
“若是见到与我同来的那个黑小子,烦转告他,等不到他,我已先回了,待去杭城为爹娘敬香后,便会回京述职,留守边关。”
叶聪从腰间取下一把金刀,放到冰月手中道:“这是那小子的,若见到他便替我还了他吧,若见不到,就当是我送给未来侄儿的小礼物,今日一别,便是各自天涯,再见不知何年,珍重。”叶聪一张俊容淡泊无澜,如玉温润而宁静。
“哥哥,保重。”冰月启唇轻语,声音低得几不可闻,眸中满是浓浓的眷念不舍。
“保重。”朱祐枫双手抱拳,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白杨还是别扭的转过头去,一言不发。
用力的合眸,再睁眼时已敛去脉脉情深,只余云淡风轻的淡薄,叶聪转身举步,轻轻提起缰绳,用力一扯,掉转了马头,就此离开,马蹄轻扬,浅色的素袍在风中飞扬起一角,使得整个人看起来似要随风而去,飘渺无着。
他希望时间可以从此定格在这一刻,而宴席终究要散去,就此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带着浓浓的不舍,他没有回头,他不忍回头,不忍……
他没有哭,今后也不会再为她流泪。
秋冰月静静地注视着那道远去的身影,越来越远,知道渐渐化成了一个小点,直到无论多努力的去睁大了双眼都再也看不见。
朱祐枫环手从背后轻轻地抱着她,低声在她耳畔道:“心中可有一丝动摇?”
冰月摇了摇头,虽感伤但却坚定:“心仅有一颗,没有可能分成两半。”
朱祐枫微微扬起薄唇,深眸中一片心安的蔚然。
冰月深吸口气,转身看着不远处三座新坟,低声道:“在百花谷的时候,我极少向花姑学武功,总是去研习毒术,研习医理,以为这样的自己是有用的,可到头来,我这双手,却什么也做不了,自以为自己医术了得,可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却那么地挫败无力,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死去。”
朱祐枫摇着头,道:“秋儿可曾想过是杭弟自愿牺牲的呢?与其痛苦一辈子,不如一死还能让人想起他。”
“生不如死?”冰月一怔。
“他自小便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皇上虽赦免了他,可如此苟活于世,他必不会快乐,或许,今日静静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