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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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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伊站到他的另一边说: “爸。”

“坐下,”麦特·戴利又说了一次,声音低沉冷酷, “你在胡闹。”

老爸往前猛冲。好用的技巧就是好用:我和谢伊几乎同时扑上去,我的双手依然知道该抓哪里,背部也准备就绪,但老爸却突然停止打斗,膝盖一软。我满脸通红,一路红到发根,心里的羞愧像火在烧。

“把他带走,”老妈啐了一口说。几个女的像咯咯叫的母鸡围着老妈,其中一个拿着面纸擦拭她的上身,但她气得浑然不觉。 “走啊,快点出去,回到你该待的阴沟里。我真不该拖你出来——你儿子的守灵式,你这混帐,难道不晓得尊重一一”

“贱人!”我们像跳舞一样将老爸拖出房门,他转头咆哮, “蠢妓女!”

“从后面,”谢伊粗声粗气说, “让戴利他们走前门。”

“我操他的麦特·戴利,”下楼时,老爸对我们说, “操他的泰瑞莎·戴利,还有我操你们两个。你们三个只有凯文还像点样子。”

谢伊短促地冷笑一声,看起来累得可怕: “也许你说得没错。”

“家里最好的,”老爸说, “我蓝眼睛的孩子。”说完开始哭泣。

“你不是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吗?”谢伊问。我和他隔着老爸的颈背四目相望,他的眼眸有如本生灯熊熊燃烧。 “现在机会来了,好好享受吧。”他一脚将门利落勾开,将老爸扔在台阶上,随即转身上楼。

老爸待在我们扔下他的地方号啕大哭,胡乱抱怨生命残酷,显然享受得很。我靠着墙点了一根烟,昏黄微光不知从何处而来,照得院子有如蒂姆·波顿般的电影阴气森森。过去是厕所的棚屋还在,只是掉了几块木板。倾斜成难以置信的角度。门厅的门在我背后轰然关上:戴利一家人回去了。

不久,老爸的兴致没了,要么就是他屁股冰了,他安静下来,用袖子擦擦脖子,调整姿势让自己在台阶上舒服点,打了个哆嗦说: “拿根烟来。”

“说请。”

“我是你爸,我说拿根烟来。”

“算了,”我说着递了一根烟, “谁叫我心地善良,反正你一定会得肺癌。”

“你这个傲慢的混小子。”老爸接过烟说, “早知道你妈说她有了的时候,我应该一脚将她踹下台阶。”

“说不定你真的踹了。”

“放屁!我从来不随便动手,除非你们自己欠揍。”

他的手抖得厉害,根本点不了烟。我在他身旁坐下,接过打火机替他点烟。他满嘴烟臭和健力士的酒臊味,外加一丝呛鼻的鸡尾酒味。我脊椎里的每条神经依然对他不寒而栗,对话从楼上窗户倾泻而出,虽然零零星星,但交谈再度热闹起来。

我问: “你的背出了什么毛病?”

老爸长长吐一口烟。 “关你屁事。”

“只是聊聊。”

“你从来不会光是聊聊,我不是白痴,别耍我。”

“我没把你当过白痴。”我说,而且没说谎。我老爸要是多花点时间受教育,少一点时间喝酒,成就应该不输人。我十二岁左右,学校在教第二次世界大战史,老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觉得我们这些内城小孩蠢得很,学不会什么复杂事,因此连尝试都省了。那个星期,我老爸恰好很清醒,是他用铅笔在桌布上图解,拿凯文的小锡兵当部队,从头到尾叙述一遍,清楚生动得像部电影,我到现在还记得所有细节。但我老爸的悲哀就是他太聪明,太清楚自己一辈子狗屁一样。他要是蠢得像块白板,日子肯定幸福得多。

“你干吗关心我的背怎么样?”

“因为好奇,还有万一有人要我出一部分看护费,我希望早一点知道。”

“我才不会要你给我任何东西,也不会进赡养院。淮敢逼我,我先一枪打穿自己脑袋再说。”

“最好是,别拖太久。”

“我绝不让你们称心如意。”

他又深吸一口烟,看着烟圈从自己嘴里袅袅喷出。我说: “楼上刚才是怎么回事?”

“这啊那的,男人的事。”

“那是什么意思?麦特·戴利偷了你的牛吗?”

“他不应该到我们家来,今晚不行,每一晚都不行。”

晚风拂过院子,推挤棚屋墙面。刹那间,我仿佛见到凯文,就像前一天晚上躺在四个院子之外一样浑身是伤,泛紫发白。但我没有生气,只觉得自己仿佛千斤重,要在台阶坐上一整夜,因为我起身离开的机会微乎其微。

过了半晌,老爸说: “你还记得那场雷雨吗?你那时好像,我不晓得,五六岁吧。我带你们出去,你老妈气坏了。”

我说: “嗯,我记得。”事情发生在夏季,那一天晚上就像压力锅,闷得大家喘不过气来,毫无来由想要打架。第一声雷响起的时候,老爸松了口气开始放声大笑,一手挟着谢伊,一手揽住我,不顾老妈在后头气愤咆哮,带我们跑下台阶,高高举起我和谢伊,让我们看闪电划过烟囱上空。老爸要我们别怕打雷,因为那只是闪电加热空气,像爆炸一样,还要我们别怕老妈,不管她探出窗外叫嚣得越来越凶。大雨倾盆落下,他仰头对着紫灰色的天空,抱着我们在空荡的街上不停转圈。我和谢伊像两头野兽般的尖叫大笑,豆大的温热雨滴打在我们脸上,静电在我们发间滋滋作响,雷声震动地面,从老爸的骨头一路传递到我们身上。

“真棒的暴风雨,”老爸说, “那一晚好极了。”

我说: “我还记得那个气息、那个味道。”

“是啊,”他吸了最后一小口烟,将烟屁股扔进小水塘里, “我告诉你那天晚上我想做什么。我想带你们两个离开,到山里住下来。随便抢一顶帐篷和一把枪,靠猎来的动物维生。没有女人唠叨,没有人告诉我们不够好,没有人压迫工人。你们两个小鬼很好,你和凯文,又好又壮,什么事都办得到。我敢说我们一定会过得很棒。”

我说: “那天晚上是我和谢伊。〃

“你和凯文。”

“不对,我那时还小,你才抱得动我。这表示凯文就算出生了,也只是婴儿。”

老爸想了一会儿。 “去你的,”他对我说, “你到底懂不懂?这是我对我死去的儿子最美的回忆,你这个小混球干吗扫兴?”

我说: “你对凯文其实没什么印象,因为他出生那时,你的脑袋已经是浆糊了。假如你想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洗耳恭听。〃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全力揍我,结果却狂咳不止,差一点从台阶摔下来。我忽然觉得我们两个令人作呕。我花了十分钟,只讨来他想赏我脸庞一拳。我竟然这么久才发现没必要跟一个和我身材相当的人厮混,而我只要在屋里再待三分钟,一定会发疯。

“喏,”我又递了一根烟给他。老爸依然说不出话,但还是伸出颤抖的手接了过去。我说: “好好享受。”说完就不管他了。

楼上,霍利·汤米又开始唱歌,随着夜色渐深,大伙儿从健力士喝到烈酒,开始对抗英国佬。 “风笛沉静,也没有战鼓喧腾惊山,但祈祷的钟声飘过丽妃河谷,钟声穿越浓雾……”

谢伊不见了,琳达·朵耶也是。卡梅尔靠在沙发一侧独自哼唱,一手搂着半睡半醒的多娜,一手按在老妈肩上。我凑到她耳边柔声说: “老爸在后院,最好找人看着他。我得走了,”卡梅尔猛然回头,满脸惊诧,但我手指按着嘴唇朝老妈点点头: “嘘,我很快会回来,我保证。”

我在有人要和我说话之前离开了屋子。街上很暗,只剩戴利家和长发学生的宿合还点着一盏灯。其他人不是睡了,就是在我们家。隔着客厅的大亮窗户,霍利·汤米的歌声流泄而出,声音幽微而久远: “我再次走过峡谷,忧伤的心深深悲痛,因为我和那些勇者分别,再也无法和他们相见……”歌声跟我一路来到忠诚之地的尽头,就算弯进史密斯路,我依然感觉听见他的哼唱,夹杂在车声之间,唱得情意真挚。

第十三章 唯一的温暖

我开车到戴齐,夜色很深,街道昏暗,而且静得诡异,所有人都盖着高级棉被,睡得安稳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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