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们失望的样子,我连忙加上一句:“不若我唱一首曲子?”她们这才展灵笑颜。
用过膳,我让紫樱拿了琴,让小福子和小荣子搬了凳坐到殿外草坪上去。
把琴横放膝上,我看着遥遥天边,那里仿佛出现了小桥流水,山明水秀;记得自己孤身一人由江宁跑到帝都,路经的蓝山,那里是我见过最美的人间胜景,这么多年来唯一让我真真正正忘记过仇恨,忘记过石家,甚至忘记过我自己——的地方……
轻轻抚上琴弦,拨了几个音,缓缓开口唱了一首越调:“枯滕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眼中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再也控制不住,簌簌而下。思念之人,何只在天涯?恐是过了天涯,再也寻不见了!爹娘兄姐,师兄师姐,奶娘丫头,还有儿时打成一团的小师兄……
如今,皆已人去楼空!石家灭门,连带下人侍卫入室子弟除我以外无一幸免,一切一切,都在那场“瘟疫”,彻底彻底的去了,飘远了,飞过了天边……
清玉叹息一声道:“三妹进这宫来,也是新生了,望能节哀顺变,旧事都抛弃了罢……”话中含着浓浓的沧桑之意。
思月轻声道:“你爹娘若是知道你在宫中不顺心,想也不会安宁的对吧?”
石家庄瘟疫之事,天下皆闻,我这个遗孤,原来也得如此同情……
一手擦去泪痕,在以袖覆眼的那一刻暗下决心:让我痛苦了这许多年,我必让你痛苦一世!放下手,眼中已精茫尽敛。 “谢谢姐姐们关心,只是璇儿这许多年来一直对心中的痛难以割舍……”何止痛,还有恨!刻骨铭心!
说了一会儿话,也就散了。我回到内堂之中,在贵妃椅上躺下,准备假寐片刻,只见紫樱突然俯首在耳边道:“小姐,刚才奴婢到内务府领取衣衫出来,发现身后数十尺有一人躲在暗处,一直跟着……”
我立时睡意全无,忙问:“跟踪?那人有没有一直跟到惊鸿殿?”虽不知此人跟踪是何意,但出身武林军士双重世家的我对这类的跟踪十分敏感也异常的惊惕。
紫樱掩嘴一笑:“我钻进了辰淑媛的长生宫,就把他甩掉了!再编了个走错路的理由,守宫门的宝仪姐姐就指了路给我回来了。”
我微微一笑,宠溺地捏了一下她圆圆的脸蛋:“果然是聪明的丫头。”
那时我并未对跟踪之事太在意,但我却不知,我已又一次错过了大好良机——还有,机缘以外的什么东西。
第三章 君宠突驾临 (1)
“小姐,昨晚皇上翻了长生宫辰淑媛的牌子呢。”夏红替我梳妆,迫不及待的道。
“哦?”宫纯雪果真盛宠,封妃首日便被临幸。
“据说皇上在午膳之时已翻了淑媛主子的牌子,这倒是前所未有呢。”她兴味盎然地道。
夏红今年十七,十岁入宫至今已七年,未达“姑姑”一列但已是年资颇深,在宫中有很好的人脉,许是和殿前太监女官交好,这等细节也打听得到。但,也许,此刻各宫各殿娘娘主子小主都知道了也不一定……
未到就寝时辰而翻牌子,确实是千古奇闻。历代侍寝人选皆是每晚“随性而起”, 哪有早早选定了的?
没有什么场合,也就只绾了一个平髻,插了一支紫玉流苏长簪和几支固定发髻的银簪子。身上穿的是淡蓝衣裙,是薄薄的绸缎,滑滑的是上好的品质。虽是春,此等薄衣披身也会凉,但我有武学根底也就不怕凉。
这时杏雪却进来通报:“小姐,太后娘娘宣您慈宁宫见驾。”
我心一凛,太后?太后除了选秀、过节、寿辰等日子以外均不见人,这时宣我觐见有何意?
“主子觐见太后娘娘,装扮可要考究些了。”夏红说道,拔去了我头上发簪,重新梳了一个高髻,插中镶石金梳,左右各插两枝鎏金流苏珠钗,再插数朵花细,挑了便带了紫樱夏红同去。杏雪虽是娘家之人,从四品的婕妤却只可有两位贴身宫婢,我又需一年资较深的宫女傍身,只好委屈她做次一级的殿内宫婢了。
因为是去慈宁宫,不便张扬,我没有乖步辇,只是携了二女同行。
入了慈宁宫,只见太后已在上首。今天她的打扮很随意,绯色衣裙外披黑色镶金边披肩,发髻不高不低,插了两对碧玉流苏簪,保养得宜的脸上只是薄施脂粉。和选秀那日不同,她今日给人的感觉是慈母般的祥和。柳眉弯弯,红唇含笑,显是风韵大存。
太后非皇上生母,而是前朝的兰贵妃。当今皇上生母、前朝皇后奕敏皇后在产下独子后撒手归天,先帝对奕敏皇后用情至深,把皇儿取名为“奕”, 并宣布后位及皇贵妃之位为其悬空。夜奕自小由兰贵妃抚养,登基后尊其为皇太后,二十一岁加冠前一直由其垂帘听政。
“惊鸿殿琴婕妤石曦璇参见太后,太后娘娘万福金安。”我盈盈下拜。
亲切和蔼的声音传来。 “免礼。过来陪哀家坐坐,也好说说话。”
只见上首太后的凤坐前已放了一张凳子;我嘴里说着“臣妾惶恐”却也盈盈坐了上去,坐在凳上。
“真像,真像。”太后喃喃道,上下打量着。
第三章 君宠突驾临 (2)
“太后娘娘……?”那“真像”虽然说得极轻,我作为学武之人却有异于常人之内力,也就听得清清楚楚。她说的真像……是什么意思?
她脸色微微一变,却很快便回复了那副慈祥的眉目。 “说来琴婕妤和哀家也算是故人,就别生分了。”
我愕然抬首,又觉不妥,垂下了头。故人?
她却祥和的一笑。 “哀家也是出身军士世家,哀家的兄长和婕妤的父亲有过八拜之交。”
我【炫】恍【书】然【网】大悟。石家虽为武林世家,历代传人却都有行过军,打过仗,军营中人豪爽开放,爹爹在军营中和太后的兄长,柔妃的父亲结拜也不足为奇。
“那年兄长和石将军班师回朝,哀家在宫门上看到了他,真不愧一代名将,人中豪杰……”太后的脸上一片崇拜之色,恍若入梦,眼眸似是望向远方,又似一片茫然。
忽然,她回过神来,带着歉意般笑道:“哀家勾起了婕妤思亲之情了吧?”
我忙笑道:“没有。”却怎会没有?反而是剪不断,理还乱!
“哀家乏了,改日再来慈宁宫叙叙、说会话吧。”她虚弱的笑笑。
我道:“太后保重身子。”便跪安而去。
慈宁宫的掌事嬷嬷送了我出慈宁宫。紫樱夏红已在宫外等候。
“早朝一下,皇上便发了圣旨晋长生宫那位主子为昭仪呢!”夏红一见我,便迫不及待地道。
“这么快?”我沉吟道。住进长生宫第二日便被封为五仪之首,一只脚跨过了娘娘这道多少深宫女子毕生都无法跨过的门槛……为何如此隆宠?
纯雪的姿色,虽为上品,却非倾国倾城;性子清纯,而非妩媚娇艳;又非多才多艺。是什么,吸引君王至此?
见我凝思,夏红也就没有多说。一路上静静的,回到了惊鸿殿。
回到惊鸿殿时才辰时一刻,见天边阳光明媚,便着紫樱到东暖阁拿书,准备坐到殿外看。
记得小时候家里有一个秋千,我很喜欢坐在上面,而小师兄则喜欢推着秋千,让我越荡越高,傲视碧空,俯瞰众生……
我心血来潮,命杏雪取过绳子木板,宫内不便施展轻功,便让人拿了梯子来,在众目睽睽下非常“没仪态”地爬上了梯子,在一条粗树枝上绑上绳子的一端,打了个死结。两条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