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这些日子寨里情况。
“我才不值得。”视线模糊地望着左无念将师傅赶出去,又是一阵心痛。“我又笨又迟钝,善良有什么用?单纯有什么用?救不了续断,我根本不值得!”哇的一声,他趴上白元悠的肩膀。
“好好好,你别再哭,我请你吃糖、吃甜饼好不好?哪,不还有糖粟子。”白元悠掏出一堆零食,轻轻拍着他。
久不开口的年轻男子突然出声:“啊,你几时偷买了粟子,我怎么不知道?”
“要给你知道,我还用混吗?”白元悠斜眼一瞟,无声弹出两道小黑影,分别落在年轻男子与左无念手中。“喏,尝尝,味道不错哟。”
左无念放下掌中粟子,板着臭脸甩门而去。
“无念他……怎么了?”
“他不舒服。”白元悠呵呵笑。看得年轻男子头皮一阵发麻。
“你要是个女的,肯定是妖女。”打了阵哆嗦,想起自己是如何被死缠烂打兼倒追。这聪明又美丽的山贼,果然是惹不起。
“请问,你是谁?”方瞳后知后觉才发现房里多了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哈!有趣有趣,我还在猜你何时要问呢。”年轻男子击掌一笑。高高在上的气质暴露无遗。“我,元镇王府新任王爷,佟湛天。”
“妈的!元悠小子带了个王爷进土匪窝?有没有搞错?”二当家小心翼翼附在三当家耳边嘀咕,就怕给那个看起来不像王爷的小伙子听到。
佟湛天耳朵动了动。“这两位是……元悠的二叔、三叔吧。”他笑脸迎人,吓得二、三当家慌忙跳上椅子。
吃到这岁数,还没见过这种高等人,难免惊慌嘛。
“你们可知道,”佟湛天闲闲一笑,坐回椅内翘起二郎腿。“官府的兵马,已经围守在把果岭下了。”
“啥啥?!”二当家惊讶地瞪圆眼。
“你们这班山贼当得也未免太不称职,居然连个探子都没有,人家就要打上来了还不知道?”佟湛天故作惊讶,一眼瞧见缩在角落的方瞳正想悄悄离去。“你不听咱们闲聊啦?”他问道。
“啊……我……我去茅厕……”生平第一次撒慌,有点脸红心跳。
“我也去!”
“老子也要!”
又……又来了。方瞳眨眨眼,失魂落魄坐回最角落的椅子上,沮丧地瞧着一票猛盯他一举一动看的眼睛。
他的脸上就当真写着“想死”两字吗?
“我……我不过去茅厕……”
“错。”摇扇的身影晃入屋内,二、三当家趁机一溜,硬是躲掉和“高等人”在一块儿的无形压迫。白元悠温笑收起扇。“小瞳,你脸上写的不是‘茅厕’而是‘想死’呢。”
“不……不是吧?”
“是,当然是。”白元悠啜口茶,笑弯眼。“我说过嘛,你心里想什么,表情就写什么,忘了吗?”
佟湛天插嘴。“容我失礼一下,脸上写着‘茅厕’是什么模样?”
“哎哟,甭问,我这软饴可以借你收藏起来,等摆个十天半个月再拿出来吃掉,包准你比谁都明白那模样。试试吧?”开心地将手中粮果抛向空中再接下,存心拿人寻开心。佟湛天气鼓脸蹬回原位。
“元悠,”方瞳不解地望住他笑脸。“续断死了,你不难过吗?”难道是……苦中作乐?哎呀,好坚强。
“说到这个,”他的脸随即夸张地垮下来,灿烂的笑容顿时化成摇摇欲坠的晶莹泪滴。“啊,我当然难过呀,想到向来不苟言笑、既严肃又死板的大哥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竟没福气地一命呜呼哀哉,还死得不见一根骨头,惨得连尸首都没得收,真是……哇呀!”本来还想顺便掉几滴哀伤的泪水,却在手中软饴掉落之际变成大叫。
佟湛天强忍住笑。“得罪亡灵会倒楣的。”
“元悠?”方瞳来回探视两人,倏地朝空无一人的窗外看去。
“没事、没事,手滑了一下。”白元悠心疼地拾起宝贝糖果,迅速瞥向窗口。“你瞧什么?”
“不,没什么。”方瞳摇了摇头,才收回莫名的视线。方才,他是想看什么吗?叹了一口气,扯住白元悠正在啃糖的动作。“元悠,你这么聪明,帮我想想见灵魂的方法吧。”
“我?!那可不成,我怕鬼。”
“啊?你怕鬼?昨天开始的?”佟湛天讥嘲笑道:“再说,是要你想法子,又不是要你瞧。是不是呀,小瞳兄弟。”
“嗯、嗯。”方瞳拼命点头。
“你的舌头真欠管教。”白元悠状若无心地邪媚一笑,佟湛天立即双颊火红。
“我上辈子欠你的……”像嘴里含了颗卤蛋,话只在喉咙咕哝。这土匪,准是老天派来毁来他的,要不,怎么有办法把他这元镇王府堂堂一个王爷治得死死的,起翻身都翻不了?
哇,可怕。
“见灵魂做什么?小瞳。”白元悠单掌支在鄂下。
“我……我想看看续断。”
“哦,看他做啥?”
“我、我有许多话想对他说。”头一件,先要感谢他为娘澄清死因,铲除他的阴影;其二,还得谢谢他关心保护,照顾容忍,第三嘛,最简单,可也是最重要,就是……
“你何不现下试着说说看?”
方瞳惊异地望向一脸鼓励的白元悠。“说吗?现在?”
“对呀对呀,就是现在。”拿扇柄敲了敲掌心,一派支持:“你就说说看嘛,说出来,心里也好过些是不?也许……大哥就在咱们附近……”
“他、他没死吗?”方瞳惊喜地睁大眼。
“哎呀,阴魂不散听过没?有些人呀,魂魄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似……哎哟!”倏地一阵惨叫,捂着的额头已经起了个红印。
“喂。”白元悠气得拔高尖嗓。“我是天下第二美男子耶。”见过方瞳,不敢妄称第一。
“元……元悠,你在和谁说话?”对着屋梁墙壁?!方瞳一头雾水地盯住他额上红印猛瞧。
“蚊子,歹毒的蚊子。”他小心防备地举扇护住脸。
“我……真的可以说?续断他……听得见?”
“可以、可以,他简直无所不在。”
“说的也是,听说鬼魂是来去自由的。”方瞳强作笑容,挺坐的腰脊微微发颤。“我首先要感激他为我解除内疚……”
一件一件缓缓道出,像在重新回忆一遍两人相处过程。几乎不记得在是何时恋上雷续断的,也许在山寨的某一夜,也许在客栈他为他甘愿自戕那一晚,或许是在更早之前的什么时候,他不记忆得了……
白元悠及佟湛天有默契地不开口,听方瞳静静边哭边回忆。
“……要和他说的话很多,最重要的是,我要亲口当面对他说我……我……我……唉,算了,既然不是当面,说了也没用。”
白元悠暗自猛叹息,一跺脚,听见有人快步走近。
“王爷。” 是元镇王府一等侍卫,梁用。“驻兵已开始出击,正朝把果岭东面山坡前进。”
“是吗?”佟湛天笑逐颜开,旋身转向白元悠。“怎么办?人家开始攻击你们了。”
“不是‘你们’是‘咱们’。也不想想你这几天吃谁、用谁,还不同咱们是一伙嘛?”
白元悠轻松悠闲地回道,佟湛天也不反对地呵呵直笑。
只有方瞳被吓得一楞一楞。
“这……这算是挺严重的事吧?你们……你们不担心吗?”
“啊,担心。”白元悠像是突然被提醒,轻轻拍着脑袋。“对对对,要担心。可是呢,要打仗也得先填饱肚子,王爷、梁兄、小瞳”他唤过三人,兴奋得像要杀敌做大事。
“咱们,用膳去吧。”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这是汉儿寨成立以来面对最大规模的官府围剿。双方仅隔一片树林,树林那头的官方,似乎抱定不一举歼灭誓不罢休的决心。星光闪闪,月辉映得大地一片死寂、森然。
“将军!”清脆高亢的嗓音响遍大屋内外,喊出所有人一身冷汗。白元悠啃着鸡爪子,七手八脚还想下棋兼喝茶。“单车拱炮兵飞河,仕相护帅定天机。”
“元悠大哥。”红中都快哭了。“都‘风生河里’……那个‘草木结冰’啦,你不害怕被砍头吗?”
现在寨子外围可以说都是官兵,人数据说是他们汉儿寨民的四、五倍,别说硬碰硬真正干起来了,就是人家高兴进来走一趟,光是数不清的四脚壮马,便足够把他们一个个踏扁了,还打个屁?!
白皮哭得唏哩哗啦。“呜……呜,元悠大哥,咱们是不是没救啦?你是在暗示大家等死吗?”
大屋一片寂静,只闻白元悠一阵哈笑。“还逃?再将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