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后来啊,我肚子里有了祥生的孩子。”
眼前的男人叫做白岩瑠姫,是我的队友。从他在这家颇有小资格调的咖啡馆叫了一杯最廉价的冰可乐开始,我就知道,如果我是青行灯那种传说中的妖怪的话,最后一支白色蜡烛会在今夜熄灭。
01.
大平祥生将烂醉如泥的白岩瑠姫交给了鹤房汐恩,他的袖口残留着白岩的呕吐物,他脱下这只袖子,露出一半黑色纯棉线衫,整理着高高的领口,例行公事般报备:“瑠姫くん心情不好,问不出原因。我回去了。”
大平走了两步,停下来,侧脸隐匿在公寓走廊昏黄的灯光中,面容模糊,补充道:“麻烦尽到恋人的义务,照顾好他。”
鹤房扶稳摇摇欲坠的白岩,似笑非笑:“知道这家伙酒量差还带他去喝,现在却对我发号施令吗?祥生。”
大平拧开自己房间的门,低下头,这下,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了。他低声说:“不想和你吵架。”
这是和JO1一起经历的第八个冬夜。每一年全球变暖都在加剧,然而今年的冬天异常寒冷。北冰洋的海平面在悄无声息地上升,岸边礁石又被吞噬了一大截,在沉睡中冒着气泡逐渐窒息。东京的月亮裹了一层半透明的霜,周围灰红色的云朵积攒了沉甸甸的六角形冰晶,某一个时间点会突然承受不住,让整个都市沦为雪国。
大平关上门,摇摇脑袋,噗嗤笑出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问不出原因?……什么的。——骗你的啦!汐恩,笨蛋!
白岩单手撑着刚注射了肉毒素杆菌的脸庞,捧起陶盅饮尽了尚有余温的烧酒,失去焦距的眼神飘忽中锁定了大平:“祥生,明年我就要30岁了。”
一个多小时前,居酒屋里的情景挥之不去。
“嗯?”
“我每一天都在老去。”他的一双下臂支在桌子上比出一个长度,雾蒙蒙的目光在两点之间游离,“这个进程,会,啪地一下,停止。”
大平点烟的手放下,他又觉得仅仅放下还不够,往前伸了不到半米的距离,抓住了白岩微微颤抖的下臂:“我陪瑠姫くん一起老去……不过,为什么突然说这么沉重的话题?”
“我不是那种会长命百岁的人。换种说法,我的脸老去之时,我就会死掉。”白岩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却没有立刻喝下。他猛然拧起眉头,条件反射地甩开大平的手,揪住自己的胃部,立刻起身奔向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泛红的眼角散出余光,瞟向废纸篓的外部,有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想来是哪位顾客有如厕期间报纸的习惯,扔掉时却没能正中目标。他捡起来想丢进废纸篓,瞥到上面排版着又一支新人组合的出道情报和Omega代孕的诊所介绍。白岩脱力地趴在马桶盖上,苦笑出声。
出道情报……沦为和小广告一个版面。
如今,令和八年,偶像越来越不值钱了。
他胡乱地将报纸塞进裤兜,想等精神好些再研究下新的竞争对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说起来,今天也没有私生饭尾随呢,下次要不要用ins小号透出点暗示呢,就像上次假装无意说出自己和汐恩在交往的事,很快上了推特的日本趋势了呢,虽然只是第五位,唔,下次的目标就定在第三位吧,呕……
还是没能爽利地吐出来。最后吐在了搀扶自己回公寓的大平的袖子上。
“反正也是穿了很多年的私服。完全没有关系。”大平揉揉他的脑袋,露出有点歪的门齿,眯起眼睛。
“没有饭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去给汐恩生孩子。”白岩接过大平递来的纸巾擦嘴巴,像是跟大平慷慨地分享自己的人生规划,又像是自嘲,“我会成为一个好妈妈,也许。”
“段子质量下降了喔瑠姫くん,一点都不好笑。”大平想多吐槽几句,又懒得跟醉鬼较劲。
“祥生似乎不太赞同我。”一直在任由大平拉拽着前行的白岩,使出蛮力止住脚步,如同孩子一样扯住大平那件古旧外套的衣角,咬住嘴唇,“你是喜欢他的,不是吗。”
大平一时不知作何回答。“不是,那个,我说……”
“好伤心啊……”
“你喝醉了,瑠姫くん。”
“我一直以为祥生喜欢的是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诶?……”
“是不是呢……Omega也会喜欢上Omega的吧……”
大平很庆幸自己因为在吃预防感冒的药,防止不良反应,今晚只尝了一滴酒,味道都没有记清楚。冷风中他十分清醒,见深夜街道四下无人,他攀上白岩细长的颈子,嘴唇贴合着他的大动脉自下而上,停在他耳边沉声说:“瑠姫くん和汐恩,我都喜欢,喜欢到可以去死的地步。”
02.
我叫川西拓実,您若是知道JO1就应该会知道我。事务所安排我将来转行编剧,先写个本子试水。青春饭不能吃到老,总要回归幕后留条路子,做偶像前坐办公室,做偶像后也坐办公室,算得上有始有终。我在漫才竞演剧本和文艺电影剧本中选了后者,彼时我看着身后垂直高耸的吉本大楼,无比想要逃离。
艺术来源于生活,就地取材比较可行,想起近来发生的一切,不失为曲折回环的优秀剧情。
原本,我没有立场和兴趣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瑠姫くん和祥生亲密无间,祥生和汐恩相知有素,汐恩和瑠姫くん作为恋人交往着,饭们都了如指掌的关系,泛善可陈极了。
而现在……从那天起开始的连锁事件,足以惊心动魄。
03.
鹤房轻声“嘶——”了一口气,化妆师把手中的粉底刷换成了酒精棉棒,已经做好妆发坐在一旁待机的木全翔也换了个姿势,离近镜子打量着鹤房左脸上的抓痕:“瑠姫くん下手也没个轻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昨夜喝醉了,怨不得他。”
“吵架了?”
“没……”
木全下巴点了点白岩的方向,“从早晨到现在都没理过你。”
“硬要说的话,嗯。”鹤房被酒精蛰得龇牙咧嘴,“他把我的Galgame都扔了,我也把他的少女漫画都扔了。”
“我以为天要塌了。”木全捂着肚子笑得惨绝人寰。
“他说,我都有他了,为什么还想着美少女。我说,你双标吗?那些漫画里的美少女又是怎么回事?快30岁的人了还是这么幼稚。”
“原话对他说的?”
“……是啊。”
“活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
木全两腿蹬上化妆台底下的的横梁,抱起双臂,脚底用力,让自己的转椅滑远一些:“右脸上再来一道就完美对称了。”
修容笔从颧骨用力划到嘴角,白岩下意识闪躲,造型师把他扶稳:“打针后敷过医用冷敷贴面膜吗,白岩先生。”
“忘记了。”语气平缓,无法窥得情绪。
“下次要记得喔,不然会像今天这样水肿。”
“嗯。”
镜子中的桃花脸和出道初期并无二样,甚至多了几分羊脂玉一般的嫩滑细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尽管时过境迁,脸依然是自己的最大卖点,他愿意牺牲几颗克罗心来留住最宝贵的资本。毕竟比起印度女星吃胎盘、泰国艳后养小鬼还有什么迪拜贵妇靠涂抹男人精液之类的驻颜方法,有科学支撑的现代医疗技术更值得投入金钱,他跟大平闲聊起,还嘲笑了一番这些落后的偏方和玄学。
水肿是他意料之外的,并没有前例,他从来没遵医嘱敷过那东西,也从来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他不喜欢冷敷贴的味道,它和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尾调相近,都是清清冷冷的克什米尔木,钻进鼻腔会扩张出木材死去的尸臭,闻过后让人没来由地寂寞感陡增。
痛恨寂寞!
他抬起头,看到了镜子中自己略显狰狞的表情,也看到了镜子中远处的鹤房在偷瞄自己,两人的合影被框在镜子周围细小的白色补光灯之中,像被裱起来的一副北方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如果这个世界,一切都是镜像的,又会变成怎样呢?
除了左和右的概念被混淆,似乎无伤大雅。全部都颠倒,意味着全部都没有颠倒,太阳西升东落就会坠入永恒之海底吗,不,地球两极对调就会让赤道上长出雪莲吗,不。都会呈现出原封不动的答案。自己的倒像会是另一个自己吗呢?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镜子中挤进了大平。
“瑠姫くん,下一组是你和奨くん还有豆ちゃん,我这边已经和碧海他们拍完了。”
“哦!”
“身体好点了吗,昨天醉得那么严重。”
“我和汐恩吵了一架,现在已经满血复活,元気!ヤル気!瑠姫!”白岩挥动双手。
“……真是不懂你们。”
大平做出头痛的样子,刚用手指按住太阳穴,就听到咣当一声巨响。
地震了吗?啊,为什么要在工作的时候,好烦,眼光扫过四周,是一张张面对这边的惊异的面孔,避险设备在哪里呢,瑠姫くん,瑠姫くん又在哪里呢。
是鹤房第一个喊出声:“瑠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04.
对了,之前不是说瑠姫くん和祥生关系很好吗?也不尽然。我目击过他们关系不好的情景。
那天祥生不知道从哪里弄回来一只玩偶,小孩的形象,丑丑的——可能只是不太符合我个人的审美罢了,也许是哪部ACG作品的角色手办。是谁家生产的呢?GSC还是MF?全然看不出来。
他在走廊里遇到了瑠姫くん,瑠姫くん想要来玩耍,被他严词拒绝了,他们还提到了其他的,我总结如下,祥生说:“瑠姫くん不要总是盯着我的东西,还记得八年前拍pdj初印象公式照的那只大白熊吗?是你从我手里抢过去的吧,从那时开始,我珍爱的东西,你都喜欢,我拥有的东西,你都想要,不觉得太过分了吗?还有翔也送我的布丁狗公仔,你也撒娇缠着我,要去抱了很多天,都染上你信息素的味道了!”
瑠姫くん哑口无言,漂亮的脸上满是不知所措,又被祥生怼了一句:“以后也不要进我的房间了。”
这些都是饭们不知道的事情,我现在写出来……请您冷静,后来他们和好了,还一起去吃了烤牛舌和年糕福袋。我并非想要制造什么矛盾,而是为接下来的叙事,做一些不值一提的铺垫。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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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白色是和自己紧密相连的最爱的颜色——即使被佐藤景瑚纠正过,白色并不属于颜色的范畴——但是病房里的白色,简直没办法喜欢起来呢。
葡萄糖溶液顺着血管流进心脏,好像全身都被灌进了冰凉的液体,潺潺的声音让白岩感到害怕,他不得不振作起来,再一次直视床前的医生:“最有决定权的难道不是我吗?”
他又侧过上身转向鹤房:“你会同意的,对吧?”
然后扫视了一遍其他的队友和经纪人:“费了多少力气走到今天,不可能因为我一个人阻碍大家的脚步。”
他最后把脸埋在膝盖里:“今天就可以做手术。”
“胎儿还未成型,使用药物也可以。”医生推了推硕大的眼镜框,“不过流产事小,以您的体质,再怀孕就很困难了。”
“哈?富士台木十剧吗?”鹤房扯住医生白大褂的领子,被大平拦了下来。
“瑠姫くん,生下来也没关系,可以送到我的老家,我妈妈天天说女儿们都嫁出去了好孤单什么的……”
“几个月没有工作的黑暗日子我可不想有第二次,”白岩打断大平,对医生说,“那就拜托您给我开药了。”
偶像艺人高强度工作导致晕倒的新闻,作为典型社会事件冲到了日本趋势第一位,这本不是什么新鲜事,碰巧的地方在于,行业内卷日益夸张,企业的上班族和偶像艺人的饭们终于抓住了宣泄口,对资本和市场的怨声载道层出不穷。而白岩作为话题的触发点,自然也受到些许关注和怜爱。
柳暗花明又一村,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上趋势。
“公关做得不错。”白岩打了一个哈欠,扔掉手机,钻进鹤房的怀里。“想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经历了那么惊险的插曲,两人自然没再为几张游戏几本漫画赌气了。
鹤房抓出他伸进自己裤裆的手:“你不要命了?刚流过……说起来,每次都有做防护措施,怎么会?你不会偷偷……”
白岩捶他的后背:“你怀疑我!?”
“开玩笑开玩笑!”
“好吧,虽然我年轻的时候确实……”
鹤房揽住怀里乱动的人,制住他的手脚:“瑠姫くん现在也很年轻。如果不是翔也提醒我还没意识到……我为之前惹你生气的话道歉。”
白岩抚摸着鹤房脸上被粉底遮住的抓痕:“我也不该随便动你的游戏。”
“还好都不是初回盘……再者,怀孕的人情绪不稳定,我懂。”
白岩将头埋进鹤房的颈窝。“以后怎么办,以后。”
鹤房知道他意指什么,用力圈住他:“没有就没有,我还嫌小孩子烦呢,我烦了你这么多年,我不允许再多个人来烦你。”
“……什么嘛。”白岩拧他的鼻子,“不做的话,亲亲总可以吧。”
06.
瑠姫くん和汐恩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翻脸,又什么时候和解,前一秒是剑拔弩张的仇人,下一秒是如胶似漆的爱侣。我们都习惯了,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闹来闹去,我们谁也不会去劝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您愿意听好笑的事情吗?说起来,那次豆ちゃん好惨。
祥生不是不让瑠姫くん进房间了嘛,有一天汐恩帮他把车库的一箱摄影器材搬上来,有短焦镜头、打光板和三脚架之类的,能想象到吧,箱子非常重。于是汐恩就直接把箱子放进了祥生的房间里面。
瑠姫くん知道了这件事,质问汐恩:“你是不是威胁了祥生,祥生才给你开门?祥生都不让我进房间,怎么会让你进?”
请您相信我,平时的瑠姫くん温柔又可靠,但是在恋爱的时候,就暴露出了不怎么通情达理、又任性妄为的家中末子的坏脾气。
汐恩回嘴:“我助人为乐,你也有意见吗?”
豆ちゃん住在两人中间,听到争吵声,于是去劝架,被两人不约而同怒吼“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插手!”
豆ちゃん委委屈屈下楼,跟队长抱怨:“汐恩くん不过比我大几个月而已……他怎么能说我是小孩……”
那两个家伙在一刻钟之后也手挽手下了楼,跟豆ちゃん说了不好意吓到你了。
所以从那之后没有人敢去劝架了,摊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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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岩的手覆盖在小腹上,他很难想象在一层薄薄的脂肪之下,曾经存在过一个转瞬即逝的生命体。
好像逝去的白鲸终于沉入海底,散落的花瓣终于奔赴泥土一样,好像吃下的一块草莓蛋糕终于自然而然地新陈代谢掉一样,他没有回头看马桶里留下了什么痕迹,擦拭过那道出口的纸巾也很快随水冲走。这样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海面平静,地壳稳固,走出卫生间依然可以继续贩卖无辜的王子人设。
因为怀孕而水肿的脸还原回从前的线条,反胃的连锁反应也随之消失,没办法再要一个孩子的遗憾逐渐消弱了下去。他确实很想给鹤房生一个孩子,装醉的时候用这个愿望试探过大平的反应,得到的答案却令他一头雾水,“喜欢到可以去死”究竟是什么程度呢,大平何时学会了这样夸张而不着调的修饰。
大平喜欢自己,一点不意外。因为他也以同样的情感喜欢着大平。他们是任何一颗星球,大平可以是环绕白岩这颗恒星的行星,白岩也可以是守候大平这颗行星的卫星,他们的夜空深邃而隐秘。
大平喜欢鹤房,同样不意外。这是比深邃而隐秘的夜空更好理解的情感。
后来搬去的公寓勉强可以被划进都市圈,楼下也终于热闹了起来,去医院也方便了些,比如与那城奨开车接打完葡萄糖点滴的白岩回公寓,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原本白岩是执意步行回去的,以彰显自己身子尚安,却被队长驳回了,即使可能出现一两个收到风声记者,也是要防范的,不宜在路途上浪费更多时间。
出了公寓楼梯口就是一家罗森,再往前走个两三百米是全家。大平偏不喝便利店的罐装可可,说是包装在加热之后会有奇怪的胶纸味。他要鹤房去更远一点的星巴克,还眨眨眼睛:因为瑠姫くん平时不喝咖啡,所以没有太多去咖啡店的机会吧?据我所知,星巴克出了一系列宇宙人主题的杯子喔,汐恩很想要吧?
鹤房透过厚重的口罩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被大平拉起手继续向前走。
走了几步,鹤房才反应过来大平是在偷换概念:“他也喝可可和其他甜味饮料的,星巴克都有的啊,所以随时都可以……”
“嘛,反正已经走到这里了。”大平绕到鹤房身后,双手叠在他宽阔的后背上,略微用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北风和大平一起推着鹤房走,鹤房扭过头问大平:“明明自己也可以去的吧。”
“一直以来,汐恩给买的更好喝。”大平别开眼睛,垂下眼睑,不去看他。睫毛像褪去皮肉的叶脉一样轻盈错落,鹤房好奇触感是什么样,转身抬起手臂,弯起食指碰了碰,虽然柔若无物,但酥麻感却从指尖传到了头皮。
“咳。”
“汐恩你干嘛……”
鹤房立刻缩回手,下巴缩进了呢子风衣的领子里:“没、没事。”
大平把他的整张脸捧出来:“我说,可可味道的Kiss,想不想要?”
手掌心的冰凉激得他脑袋发蒙,下意识摇了摇头。
“知道了。”大平扯下自己和鹤房的口罩,电光石火间,轻轻将嘴唇贴到鹤房的嘴唇上,轻到更可能是唇珠与唇珠挨了那么一下,像缺少一瓣的雪花悠然飘落在山茶的细蕊上。他很快又给他们两人戴好了口罩,鼓起腮帮子,睁圆了水盈盈的下垂眼望着他:“不是可可味道的Kiss就可以了吧。”
祥生很聪明。鹤房很多次很多次接受杂志采访,都会这么说。
08.
随便定义别人之间的关系有失客观,我们都是旁观者,所以我们只能猜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猜他们三个之所以发展成今天这样尴尬的处境——或许对于他们每人自身而言,是最优解。
我暂停录音笔。瑠姫くん也停下了他的话匣子,抿了一口可乐,他说,祥生和汐恩之间的那点猫腻,他都明白。
若世间所有道德伦常都用“先来后到”的顺序来评判,他甚至明白自己才是“后到的”那个人。
他摩挲着还剩半杯可乐的玻璃杯的沿口,说:“那有什么关系呢?又不会少个人来爱我。”
“嗯,确实。”我的这位队友,有一种无论如何胡说八道,都让人无法反驳、并对他深信不疑的魔力。另外,我着实羡慕他,我们一生都在追求平等、公正、自由,有人争名,有人逐利,而他只要爱,他似乎可以不吃不喝,只靠爱活下去,像一尊玩偶,只要被寄予强烈的意愿和期许,就可以获取源源不断的灵性。相比俗世之中的其他人,他的顾虑和担忧都简单到透明,他不害怕没有吃的玩的,他只会害怕少一个人爱他,同理,多一个人爱他,他便会受到欢欣鼓舞。
“那个孩子应该也会爱我。”他挑起眉毛,“虽然那个孩子,噢,不是之前吃药流掉的那个,而是祥生的那个……”
我把录音笔放在一边,打算手写接下来的内容。因为我知道,从那往后的来龙去脉,只凭声音,无法作证。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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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平给白岩带了一杯多糖的草莓风味拿铁,鹤房刷卡的时候被大平拦了下来,后者执意给这一杯付款。鹤房说,有时候不能理解你这家伙那些奇怪的偏执,大平讲着关西话回怼:又没有求着你理解。
“我能理解你在坚持什么。”两刻钟后,白岩放下接收了经纪人发来工作委托信息的手机,打开拿铁的杯盖吞了一大口,扑棱着脑袋沉醉其中,“啊,好喝好喝,果然热饮里面草莓牛奶是最棒的!……那个喔,我能理解祥生,许久没有地上波,再次面对那么多观众那么多摄像头,会无所适从,害怕生疏,害怕露怯,所以你坚持缩在安全的壳里,准备独自去接三流杂志和深夜电台的委托。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再者,我们有选择的资格吗?”
大平一屁股坐到白岩空出来的半边沙发上:“虽然对于我们而言已经是难得的机会了……但这次真人秀企划的合宿场地在远郊,听说即使冬天也会有许多虫子……”
沙发明显震了一下。随即白岩将大平整个肩膀揽进怀里。
“祥生总是会紧张这些琐事呢,说了很多次不要考虑这么多。”
大平双手抓住大腿上面的长裤,灯芯绒的纹路似乎刻进了指纹里:“Naotoさん说番组的staff预定了双人间……”
“我懂了。”白岩抚摸着大平松软的半长头发,轻柔地按压他的头顶,“发情期要到了,是不是?”
“嗯。”
不想落单,也不想发情的窘状被人得见。不想混入人潮,也不想内心的孤寂没人看到。他这样矛盾着,他又如鹤房所说很聪明,所以学会了用单音节换取对方主动的答案。
“祥生和我睡一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平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
“那汐恩……”
白岩的下巴支在大平的颈窝上,鼻尖刮搔着大平的脖子:“去和景瑚翔也碧海豆ちゃん这几个Alpha随便谁睡一间就好。要尝尝草莓牛奶吗?”
大平吸了两口凑近嘴边的吸管:“好甜。”
“都喝掉也没关系。”
“瑠姫くん不喝了吗?”
“如果祥生想要的话,我有的都会给你。”
“喂,本来就是我买的吧,什么嘛,好像多慷慨似的。”大平在白岩怀里扑腾,沙发咯吱作响。
大平听说的并不是假情报,这里确实随处可见虫子。白岩放下行李箱,看到有一只浑身绒毛的墨绿色蜘蛛,沿着箱子的边缘不紧不慢爬过去,饭后散步一样悠闲,它后面跟着体积很小的蜈蚣,如同一根会扭动的昆布丝,也保持着相同的步速。白岩有些自虐倾向,他在大脑当机的罅隙里,还专注地数了数蜈蚣有几条腿,木然转头问大平:“会有虫子选择跟在天敌身后吗?”
“虫子?”大平正在把装有水乳之类各种液体分装瓶罗列上梳妆台,他喃喃复述了一遍,立刻尖叫出声。
“啊——!”白岩的尖叫声紧随其后,跳离地面半米有余,扑到大平的后背上,掐住他的腰,大平身形一震,分装瓶落了一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办?”白岩脸色发青。
“喊人来打啊!”
“喊谁?”
“我怎么知道!”
“总之先,拍照,发line群?”
“嗯,你去拍。”
“我不去。”
“难道我去吗?”
“你去。”
“瑠姫くん比我长三岁。”
“祥生比我高一公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如果不是作为全团唯二的Omega我才不想和瑠姫くん一间房。”
“好啊你可以去找别人睡,发情期间挨操然后怀上孩子可不要哭。”
“孩子……”
“孩子噢。”
远郊的风很大,气流像是被傲慢的城市群排挤而出,愤怒地徘徊在低低的山丘和浅浅的盆地之间。他们安静的几秒钟时间里,可以听到带着回声的风敲击窗子,类似钳子砸开核桃,或者铅笔戳破水球的声音,夹杂着神秘的方言,好像奢求有人听懂它们捎来的、山丘和盆地的信。
大平泄了气,瘫坐在榻榻米上,抱住膝盖,盯着榻榻米上的千鸟格纹,又像在放空:“瑠姫くん会怀念肚子里有孩子的感觉吗?”
白岩宛若脱模之后落了一地的滴胶几何体一样,关节好像噼里啪啦散架了,跪倒在大平面前,双手撑地,已经留了很长的刘海垂下来:“会。”
风带来了什么信呢,是预言还是恐吓?窗子落了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10.
我记得是碧海处理掉了那两只虫子,不知道是抓回去和他的甲虫宠物们作伴还是扔到哪里了。
那天我和景瑚くん去山里摘果子,不是为了充饥,只是因为在钢筋水泥里囚禁久了,想要呼吸新鲜空气,巧立名目罢了。回来的时候,汐恩与景瑚くん的房间里坐着祥生和瑠姫くん,他们三个人正在争执着什么,汐恩攥紧拳头锤了一下墙壁,簌簌落下苍白的墙皮,两位Omega红着脸,细看之下,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红色,潮湿的绯和灼热的朱。
景瑚くん一脸抱歉地歪过脑袋,我会意了,领他暂时住进原本我一个人的房间。
即使我是Beta,也能隐约感觉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景瑚くん问我:“拓実,你猜今晚右手边第二间会不会空出来?”
他是说瑠姫くん和祥生那间。
我耸耸肩:“大概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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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瑠姫くん知道我害怕虫子的前提下,还会想要我帮你打虫子吗?”
“会的喔,祥生。会的。”
“为什么?”
“对于虫子的害怕,有人来分担不是更好吗?我们都束手无策,那么我们都无所畏惧。”
大平记得,出发之前,白岩提出了奇怪的逻辑。
似乎很有道理,无法找出破绽,不能下手反驳。大平信服了。白岩无论说什么,大平都会信服。
12.
我不知道冬天夜晚下雨意味着什么,明明今年比往年更冷,而雨滴没有冻结成冰晶,在窗子上摔成奔涌的河流。景瑚くん穿了一件厚实的过膝呢子外套,Aoma的logo早已泛白。他在暗黄的灯光下读一本名为《第二十二条军规》的书。
他似乎读到了让人放松下紧张神经的过渡段,合上书伸了一把懒腰,说:“拓実是闻不到的,祥生发情了。”
“景瑚くん要去帮他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把他当作妹妹看待。我对他做不出那种事情。”
Omega也是男孩子,景瑚くん却任性地把他调侃成妹妹。我钻进被炉里,攥住冰凉的双脚:“发情无法解决的话就糟了,其他的Alpha都在拍他们所在part的外景,短时间内赶不回来,附近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医院啊……”
“るっくん不就是最合适的医生么。”他没来由冒出一句。
后来我一直在想他那天看的书他那天说的话,直到现在,我坐在瑠姫くん对面。
瑠姫くん沉默了很久,这期间我望着玻璃门外的街景,路过了31辆汽车,6条柴犬,2只被放在笼子里由主人提着走的三花猫。
冰块融化成指甲盖的大小,杯底渗出一片氤氲的水渍。瑠姫くん摇晃着仅剩的一点可乐,慢慢开口:“那时候可以叫来景瑚临时标记一下祥生的。”
“嗯。”
“祥生也不会不接受。”
“或许是的。”我换了一张纸继续写。
“不过我想,最好的办法,是成人之美。”他随即拍着堪堪露出袖口的几根手指笑起来,好像终于讲出了一个构思已久的爆笑段子,“不知道为什么呢,会有草莓牛奶浇在面包超人饼干上的舒适感,喜欢的两样东西搭配在一起吃,才是正确的做法,你说是吗,拓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13.
白岩无法描述,当他看到大平盛放着抑制剂的玻璃便携管,和那些装有水乳的分装瓶落了一地,而只有它摔得粉碎时,是一种什么心情。他在白天金城捏着濒死的虫子们走出房间之后,脑海中只浮现出一个词。
覆水难收。
和眼下的状况一样。
大平潮湿的脸颊上像叠涂了很多层夸张的绯色腮红,在急促呼吸和克制呻吟之间,嘴唇艰难地颤抖着,确认着:“不要……瑠姫くん,你在,开玩笑吧。”
鹤房按了十来下打火机,迸不出半粒火星,他胡乱地揉碎手中的烟,打火机砸到地板上的声音打破了静谧,像烟花祭无限靠近凌晨的后半夜,所有炮筒燃烧殆尽却某条纸捻遗留余热的一记小型爆炸。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祥生苦橙雪松味道的信息素一股一股钻进鼻腔,他说:“瑠姫くん,我可以当你什么都没说过。”
“不。”白岩揽过两人的后脑,将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我还要再重复一遍,请,你,们,做。”
他靠近大平:“你想着汐恩自慰过吧?”又面向鹤房,“你没想过占有祥生吗?”
然后把自己的额头撂在两人相贴的位置,勾起唇角,沉声吐息:“我爱祥生,可永远无法真正拥有祥生,就由我同样爱着的汐恩代劳,你们是彼此最好的人选。拜托了。”
他是诱骗亚当夏娃偷食禁果的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是普罗米修斯。
窗子被山间长了翅膀的风和生出巨爪的雨推开,他们额前沾染着彼此体温的头发凌乱开来。
“我说,瑠姫くん。”大平的鼻音浓重,“为什么?”
“我们都束手无策,那么我们都无所畏惧……啊呀,到时间泡澡了,汐恩,借你们的浴室一用。”
白岩将湿淋淋的头发从浴缸里捞出来,隔着一团熙熙攘攘的水雾,他听到里屋传来大平一声高过一声媚叫,以及鹤房小兽一样的低吼。
憋了口气,脑袋再次扎入水中,耳道里塞满了嗡嗡作响的温吞的水。
他想,下回和鹤房做爱,那根造访过大平最私密部分的肉棒,会探到自己的穴道深处,射入大平身体里也保管着的、同样DNA序列的精子。这样一来,多了一层与大平的维系,如同双生花的雌蕊尖尖上留下了同一只闪蝶的鳞片。闪蝶传播花粉,春天开出了不知属于谁、且属于谁并不重要的花朵。他在水下吐泡泡,咕噜咕噜,好似一尾打败了所有天敌、游回了安全又隐蔽的石缝的凤尾鱼。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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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没看到他们是如何做爱的——如果我看到的话,大概会兴奋得不行。但是呢,我听到他们叫床的声音了,啊抱歉,”瑠姫くん捂住嘴巴,“抱歉抱歉,声音有些大了。”
我摇摇头:“没事,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这里没有其他的客人。”
“拓実你或许很难理解吧,我那样的决定。”
“我能理解,”我换了支笔,“我也会把采到的果子分给景瑚くん。”
“诶——”
“其实呢,我那天牙痛,我没办法尝到果子的滋味,所以‘尝果子滋味’的任务,就交给了我最信任的景瑚くん。瑠姫くん那几天流掉胎儿不方便行房吧,瑠姫くん的「果子」,是汐恩吗?”
他叫来服务员续了一杯可乐,盯着气泡笑起来,“不是喔。是祥生。”
15.
时间回到二十分钟前,白岩刚刚关上浴室的门。
很快,给浴缸放水的声音呼应着窗外愈加狂躁的暴雨,短暂淹没了三人节拍混乱的心跳。
鹤房努力咽下一口唾液,他喉咙里仿佛被设下了RPG里通向塔底的关卡,腥甜的液体被扁桃体附近的小怪拦截,一团舌根顶着上颌不知如何是好。他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平也好不到哪里去,脸颊烧成了梅子酱的颜色,似乎不小心戳破就能溢出甜到发苦的汁液,流淌汁液的青筋盘亘在太阳穴周围,突突直跳。耳后到肩头一路燃起了火,产生了皮肤发出滋滋熟透的幻听。他用残存的理智,憋回生理泪水,温顺地低下头,说:“临时标记……咬、我后颈……腺体。”
鹤房终于梗着脖子滑动了喉结:“不、不做吗?”
大平闭着眼睛摇头。
“不做吗?”鹤房确认道。
“汐恩不想背叛瑠姫くん的,对吧。所以咬我……快点……”大平背过身去。
猛虎呲出尖锐的牙齿。
他不想吞食绵羊,只为完成绵羊一个小小心愿。
刺痛过后,大平的目光恢复澄澈,眼底是龙卷风过境的平静海面,没有一丝波澜:“受到我的信息素干扰,汐恩勃起了。”
“……唔,嗯。”
“我帮你。”大平擅自拉开鹤房的裤链。
鹤房抓住他的手腕:“不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像刚成团那两年,我还没分化,你还没和瑠姫くん开始正式交往的时候一样。在你的房间看里番,不都是我帮你解决的吗?”大平一根一根掰开鹤房的手指,抬头凝望鹤房犹疑的眼神,睫毛忽闪,毫无半点邪气,他伸手抚平鹤房皱起的鼻梁,又说:“不知道后来瑠姫くん有没有做过同样的事,他也用手和嘴巴吗?还是用后面?啊,既然是恋人,一定是用后面吧,诶?也不对,有恋人的话就不需要看什么里番了吧。”
“祥生,”鹤房眼睁睁看着大平释放出自己的阴茎,他注视着上下撸动的细长指节,“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祥生发展成上床的关系。”
大平嫩粉的舌尖堵住淌水的马眼,含混不清:“我知道。我也没想过要用属于瑠姫くん的这东西。”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让我们……”
大平吐出龟头,褪下包皮,弯起下垂眼:“汐恩不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哦。”
放水的声音戛然而止,室内变成了被狂风暴雨包围的一枚坚硬蛋壳,静谧,安全,蛋液柔和而温暖。鹤房也随之陷入沉默,大平吻了吻左边的睾丸,拔高声调:
“啊……好大。”
鹤房立刻会意,配合他:“太紧了……祥生……”
“快点……弄坏我!”大平讲着现编的台词,加快撸动对手戏搭档的性器。
——瑠姫くん会听到吧。他隔着一扇门和一团水雾,会听到的吧。
背叛总是伴有欺骗,有时却为「不背叛」而编造谎言。这是鹤房与大平经年已久的默契,就像在大平口中刚成团的那两年,某个炎热的夏天,简陋公寓的空调制冷坏掉了,维修师傅上门要两个小时,他们开着管房东借来的叮咣乱响的破旧风扇,挤在电视前看偷买回来的里番动画,男主角破开了女主角的花穴,鹤房的胯前鼓起大包,大平将发尾绑在一起,刘海夹推上额头,弯下身子给鹤房口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暖的口腔,微咸的性器。今天一切都没有变,依然娴熟依然合拍依然无需多言。不一会儿,手心被射满了精液,大平抹到了手指上,弓起身子,尽数塞进自己的后穴深处的生殖腔内。
“你……”
大平舔舔指尖:“留点纪念。汐恩和瑠姫くん都不会介意的吧?”
16.
“那个啊~”瑠姫くん想起什么了,拿着咖啡勺搅和可乐,“你知道为什么吗,我第一次怀孕,为什么和汐恩做完即使吃了避孕药、我还是怀孕了吗?”
这个问题真难回答。凭我对瑠姫くん的了解,这么说或许不太恰当——我考虑以下内容不写进这篇稿子:瑠姫くん和别的男人也保持着性关系,流掉的那一胎是别人的。
我喝了一口咖啡掩饰尴尬:“愿闻其详。”
“那天我把那瓶避孕药拿给了祥生,这家伙啊,只知道带抑制剂却不知道带避孕药。他吃完后,我顺便看了牌子,建议他买一瓶同款备着,结果不小心……”
他委屈地撅起嘴巴,同时,猜出他话中下文的我,被咖啡呛了一口。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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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本该以雪的姿态翩然而至,在响晴的碧空之下亲吻土壤,然而它们下落比冻结的速度还要快,在地球的表皮上砸出规整圆形的伤,不断蔓延,不断愈合,嘶哑而压抑。
一大早便听到了河野纯喜的大嗓门,盖过了雨声,白岩在鹤房的臂弯里醒来,另一张床上的大平还在熟睡。
白岩回想起昨晚的事,被他不小心看到保质期的、那瓶过期的避孕药还在床头。他心脏的节奏不安于寻常,像被装进刚吹圆的气球,再撒开手指,仿佛要四处乱窜,他的手掌按在胸前肋骨上,有细小的钝痛,他绷直身子,端望着斜照进来的胡桃木地板上阴仄仄的日光,亮与暗被窗棂切成规则的方盒,漂浮的灰尘是方盒中简陋的礼物。他祈祷别出什么意外,残留的困意小心翼翼地遮掩着侥幸,直到听清了河野叫嚷的内容:经纪人给番组的制作人下跪了。
哈……是经纪人会做出的事。这个高材生精通三门外语和各项艺术,唯独不会做一名合格的经纪人,想必又是哪里出了篓子,在给番组的人赔罪,不过下跪这么严肃的大礼……
白岩套了一件加绒卫衣,分别给鹤房和大平掖好棉被,光脚拉开房门,河野正巧在门前,他的交谈对象是叼着牙刷的豆原,后者眼圈发黑,大概是天亮前才结束录制,头发滴着水,不知是带回的雨水还是潦草沐浴完来不及吹干,25岁的青年脸上有不合年龄的疲惫。
“哟,纯喜,豆っち,早上好,发生什么了吗?”白岩撑着门框问。
“瑠——姫——!早上好!你没听说也不奇怪,天刚亮的时候,番组的负责人提出要终止企划!”河野说道。
“终止,企划?”白岩脚底发麻,重心全部转移到撑着门框的、发抖的手臂上。
“由于大雨,无法继续拍摄外景!番组方面正好拿到了当红新人男团的加急档期!所以弃车保帅,只好……Naotoさん请求无论如何也要延期,等雨停再开机!现在只有Naotoさん、队长和参与昨晚外景录制的几个人知道,正在思考对策!”
“你这么一喊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说起来,奨くん呢?”
豆原满嘴泡沫,“队长在房间打包行李,白岩っち,你要去找他吗?诶?纯喜くん,我们是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把一套咖啡饮具放进行李箱的、干净利落的动作就可以明白,与那城对于回东京市区家中的决意,没有迟疑。
屋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咖啡味道,兴许是凌晨早起磨好豆子,做了痛饮的打算,又立刻被终止企划的通知浇灭了兴致。白岩因为过于抵触咖啡,所以再轻微的酸苦他也能敏感地捕捉得到。
白岩没有敲门,直接站到了与那城身边,与那城头也不抬,说:“需要我帮你打虫子吗?”
“不可以是别的事情吗?”
“有些事情,有人替我做到了,而你身边永远都缺为你打虫子的人。”与那城扬起猫目,“所以是什么事情呢?”
“虫子。”
“嗯。”与那城站起身,自行李箱里取出一盏烤漆的白色杯子,给白岩接了一杯直饮水。
“我很怕虫子。”
“我知道。”
“看到虫子的话,就像是吃过感冒药喝酒,心脏随时可能骤停。”
“我知道。”
“来之前,祥生跟我讲,这里,即使冬天也会有很多虫子。在我听来,如果来到这里,无异于把自己杀死在双硫仑反应里。我不想寻短见,我想被爱着活下去,像半熟的地瓜脚底打滑从树上摔下去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什么比喻?新的梗吗?”
“是很缺乏逻辑的比喻。我想收集很多爱,这种渴望毫无逻辑。所以,为了让这种渴望得到情理的支撑,我决定克服对于虫子的恐惧,让这种恐惧不至于和死亡挂钩,来参与录制这个节目。”杯子在白岩嘴边碰了一下,他接着说,“偶像只有曝光,才有被爱的机会。”
“你在试图劝说我和Naotoさん一起给制作人下跪?”
“正是如此。”
“瑠姫啊……”与那城伸出手,狎弄白岩连面霜都没来得及涂抹的脸,“曝光,然后把这张吸满了肉毒素杆菌的脸展现给饭们?”
天光熄灭了。白岩没有经历过北日本在西伯利亚寒流簇拥下的沙尘暴,不然他就能准确辨认出窗外极其类似的状况了。天空黏满了令他喜欢不起来的咖啡浓浆,山川树木无一幸免,也染上粘稠的凝固的棕红色。
与那城接着说:“那些细菌滋生出虫子,从你漂亮脸蛋的毛孔里倾巢而出,你会求助谁帮你杀死它们呢?”
合着响雷短暂、急促又骇人的节奏,白岩的胸口剧烈起伏,红着眼睛,张着嘴巴。
半晌才发出声音。
“……别说了,奨くん。”
白岩不停颤动的下巴沿着与那城的手心、手腕、手臂,滑进与那城的颈窝里,继而呜咽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奨くん,我害怕。”
“虫子,还是雷声?”
“我的脸……”
“乖孩子。”与那城搓揉他的头发,“我不会以JO1队长的身份,去求番组的负责人继续录制。如果今天只能求一个人,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白岩尽全力克制住发抖,听他说话。
“以抽中神席的饭的身份,求你给我写一首歌,就用我调好音的吉他。”
18.
我们很快就在春天到来之际,淡忘了那次在远郊中断录制的遗憾。
我们的胸口却一直憋闷,但从未迁怒于聊无趣味的大雨。根植在我们肺管之上的,是那次豆ちゃん在Line群里问,我们是被舍弃的车吗,燃料在哪里获取,马达又在何处维修。
他配了一个眨着大眼睛的柴犬形象GIF表情,这令谁也无法忍心告知他关于消耗青春的偶像的、25岁之后一切残酷的事实。
19.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月初的太阳似乎是死过一次,复活后心如止水与世无争,让人感到阳光温柔,天气晴朗。川尻莲在吃早饭的时候,突然放下汤勺,说:“刚才,我去叫祥生吃饭,门口的柚子醋空瓶多得差点涌出来,嘛,这不是重点。”
“莲直接讲重点就可以了。”与那城正夹起一颗鸡胸肉丸。
“他在用台式电脑对音轨,三脚架支着,相机的镜头盖在地毯上放着,我真担心一不留神踩上去。他沉醉其中,戴着监听耳机大声说不想吃饭。啊~真是的,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与那城接话:“说不定以后想走摄像剪辑的路子,他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我吃饱了。”白岩放下筷子,他的餐盘里是一口没动的三明治。
“话说,下周的行程,我,空白,莲,空白,瑠姫,空白,纯喜,空白,拓実祥生汐恩豆ちゃん,空白,”与那城翻着日程本,“景瑚和翔也在爱知地方台有个为期四天的旅游推广CM委托,碧海要去神奈川进行封闭半个月的模特培训。没有行程的大家自由安排时间,各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白岩喝了今早的第一口牛奶,说:“那个,我可以和祥生去迪士尼乐园吗?”
像大卫杜夫CoolWater的瓶盖被扭开的一瞬间一样,潮湿的海水味道扑面而来,大平按上车窗,踢了踢右边白岩的脚尖:“喂,我好歹在东京居住了八年,迪士尼也去过六七次,真是的……”
白岩握着方向盘咯咯笑出声,前窗倒映进来的蓝天白云在他的墨镜上抖动成故障画面:“你想,如果我说‘我和祥生要去迪士尼’,其他人,包括汐恩和爱操心的奨くん,只会觉得‘果然是去那里啊’便不会多问,因为这是我们的风格;如果我说‘我要带祥生去横滨’,他们会问东问西的,奨くん会絮叨有没有跟Naotoさん报备啊知不知道躲文春的人啊之类的,汐恩会在意我是不是来见某个男人,烦死了。”
大平在副驾驶上坐直:“所以瑠姫くん,我们要去哪里?”
“见某个男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Hyde様的私生子。”
“诶?”
韩国釜山。女孩给男孩发去一张视频截图:生日想要这个。
男孩回复:恩智啊,这是什么?
女孩:这些天油管上很火的人偶Lucky,哥哥竟然不知道吗。
男孩:我只知道这些天的大新闻是Hyde爆出了私生子,不听日文歌的恩智知道L,Ar~Ciel吗?
女孩:彩虹乐团吗?Hyde是彩虹乐团的那位主唱吗?私生子继承了Hyde的事业了吗?
男孩:我们恩智好聪明~
女孩:那哥哥就给聪明的恩智买Lucky嘛!
大平关掉手机上白岩发来的电子票页面,伸了一个懒腰:“我当什么事,原来是陪你看偶像私生子的live。”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家有名字的,佐久间怜。祥生最近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很担心你的精神状况,所以带你出来透口气,感受下视觉系摇滚乐的氛围。是我陪你好吧。”白岩踩了刹车:“到了。”
“我……”
“啊啊,管它谁陪谁,是我们的约会。开心一点啊,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
“我……晕车……呕……”
“可恶,我忘记祥生和我一样都会晕车了,早知道让你来握方向盘了。怎么样?喝点水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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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挤的livehouse里,我吻了祥生。我们藏身在喧嚣而狂躁的人海里,四周是架子鼓电吉他和高昂人声互相叫骂,我找到了他的嘴唇,我以为他会躲,没想到扯住了我的衣领,舌尖撬开了我的牙齿,暴力,凶猛,一簇在他身体里酝酿很久的火,他塞进我的身体,从口腔流经心室,烧着了我的脚底心。那晚我的嘴角一直在流血。陌生的地方没人认出我们,那里没有白岩瑠姫也没有大平祥生,没有落难的王子和暗堕的天使,更没有JO1这块饼干上掉下来的两粒碎渣。唔嗯,”他略微一顿,“很多年前,在认识拓実你之前,我曾站在台上主唱的位置,瞥见过台下有观众在接吻,他们随着节拍互相抚摸,互相挑逗,我边弹边唱边猜想,有一天主体与客体更迭,我会体验到那种与众不同的刺激。”
我早说过。瑠姫くん可以毫无羞耻心地口若悬河,说出一些令人害臊的话,这是他的才能。我吹走咖啡上的浮沫,他皱皱鼻子,继续说:
“佐久间さん,是Hyde様的孩子没错,DNA是不会骗人的,他的声带上刻有Hyde様的印记。DNA啊……”瑠姫くん下意识摸着自己的小腹,“两三年来有关人员研发出了改写、抽离与合成的技术,但气场是复制不出来的。怎么说呢……有点羡慕,明明都是要告别20代的人……”
我知道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气氛会变得低沉,陈述事实的节奏会被伤感情绪的噪音,打乱成划伤的碟片,是时候转移话题了。
21.
他们在livehouse附近定了一个大床房。
带着酒气,甩上房门,胡乱蹬掉各自的鞋,在玄关处吻得难舍难分。大平扒掉白岩的外套,白岩扯开大平的衬衣。大平舔吻白岩的胸脯,白岩撕咬大平的乳珠。他们吃痛地扬起脖子,又吸吮对方喉结直到红肿,最终两个人失去力气,双双跌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狂欢过后顺道摄入的酒精让一切变得理所应当。好像在补偿冬天远郊双人间里未能达成的旖旎,又好像在弥补更久远之前或许应该有的一次酒后意乱情迷。
“这次你醉了吗,瑠姫くん?”
“这次?”白岩停住动作,眼神中泛起落日时的江水,湿漉漉地盯着大平。
“这次。”大平打了一个闷声的酒嗝。
“这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这次。”
“我没醉……”白岩胡乱地捶打大平的后背。
大平任他捶打,也不叫痛,反而傻笑:“嘿嘿,我也没醉。”
“哈哈哈,我们清醒地探讨一些事情,你不用紧张,就像以前我们从迪士尼回到房间那样随意地聊天就可以。”
“嗯,随意地。”
“生存法则告诉我们要努力活着,但是生存法则又告诉我们努力活着没有用,怎么办?”
“啊?”
“这种话只能问祥生呢……毕竟,嗝,”白岩扎进酒店的虚假柔软的枕头里,涤纶的料子给他灼热的脸传递来凉意,“我们走了这样那样相同的路。”
“唔……”
“我在连自拍都没有勇气的时候,你也在回家的电车上哭吧?想着要不就做回普通人吧……什么的。”
“那是几辈子前的事情啊。”大平抽动着肩膀,在床上打滚。
“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盼望着,能多有几秒被看到的机会就好了。祥生,你哪天会不会和我盼望的事情不一样,然后丢掉我?”
“没有谁会离开你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我的台词吧。”
“瑠姫くん,”大平抓住白岩的头发,把他完熟的脸从枕头里捞出来,“你不是说,只要我想要,你有的都会给我吗?”
“最爱的男人都借给你了。”
“把你也借给我吧。”
大平的索求,语气如此理所应当。就像是问人“你睡前刷牙吧”一样。
白岩解开最后一颗扣子:“当然。”
22.
我转移话题道:“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取材需要……当晚你们,一起睡过?”
我不知道如何才算得上“一起睡过”。是那个远郊的雨夜景瑚くん那块金属和我这片楠木合衣而眠,还是汐恩和祥生、汐恩和瑠姫くん那样,磁铁的正极和负极吸引碰撞彼此交融,还是横滨的那天晚上,宇宙里的物质逆其道而行,星屑飞扬,磁场紊乱,祥生的负极挨紧了瑠姫くん的负极。
“嗯,”瑠姫くん交叠的手背托住脸颊,“祥生全身都很软。”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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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心照不宣。只要不跟对方抢男人这种致命的东西,就可以一直维持友谊,一个人点到为止,一个人拱手相让,他们都在反复试探自己的底线。以至于让那根线伸向对方足够可以接触到的范围内。
于是他们没有什么可以争抢的东西。事务所看准了他们彼此李代桃僵,不会亲这个一点或者爱那个一点,以至于八年来他们擦眼泪的面巾纸,叠起来都是一样的厚度。
洗手间没关严的水龙头制造着缓慢而规律的动静。他们前后吐出混杂酒精的叹息,满头大汗,试过了不同姿势、不同方位和力度,性器软趴趴地垂在腿间,像两根泡糟的纸吸管。无论如何,如何都无论,谁也无法进入谁的身体。这是他们所忽略的Omega信息素互斥现象。他们没有办法获得真正的性交。他们抱在一起哭,白岩弄湿了大平裸露肩膀上的碎发。没有感到悲伤,也不是感到生气,而是他们同样喜欢的草莓蛋糕就在嘴边,刀叉却断掉了,盘子也碎掉了。这不算悲伤或生气,仅仅是一种被不断提纯过的强烈无力感。
“硬不起来。你闻到了我的信息素。注定硬不起来。”大平把碎发揽到另一边。
“可是,为什么我们都会散发信息素?只有情动才会散发信息素,不是吗,祥生。可情动了为什么硬不起来呢,在Alpha面前都可以做到这个啊。如果不会互斥就好了。我多想自己的一部分埋进你的身体里,或者反过来,怎样都好。”
这是属于他们无法逃避的悖论。
“嗯,我也是喔,瑠姫くん,我也是。”
“到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可以继续吻你吗?”
大平闭上眼睛,酒店暧昧的灯光在瞳孔中沉下去,睫毛的投影在浅浅的卧蚕上逐渐拉长:“你吻累了,就换我来。”
只有脱离了人群才能够安静地享用对方,这是他们秘而不宣的欢愉。
白岩啄在大平的锁骨和肩头,皮肤暖融融的,苦橙雪松的味道褪去,克什米尔木的味道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洗发香波的甜香,皂感混杂着果味的工业香精烘烤着鼻腔,似乎这才是天使混入人间应该有的烟火味道。他的嘴唇向下划过光滑的腋窝,在大臂上留下湿润的水线,舔到关节的地方,舌尖触碰到了一个颗粒状的点。
白岩停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红色的点,就像是射光的起点。酒精在视网膜上涂了一层胶,白岩甩甩头,克服假想中刺目的强光,用力瞪大眼睛,确认它的存在。他问道:“祥生……这是,针眼吗?”
大平立刻瞳孔缩紧,抽回手臂,裹紧酒店消毒水味道的被子里:“……嗯。”
“最近,生病了吗?需要打抗生素?做皮肤试验?”
“……没有。最近没有生病。”
“那么针眼是怎么来的呢?”
“现在不能说……”
大平索性整个人钻进被子里。
白岩猛咽唾液,使劲掀开被子,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嗓音说:“我知道,我知道啊,有的艺人前辈工作压力大,不是电视上报道过吗……停止吧,祥生,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从现在,结束吧,好吗?就当从来没有做过……”
“你喝醉了,瑠姫くん。”
白岩卡住大平的脖子——与其说是卡,不如说是粗暴地抚摸:“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果然是,吸毒……什么的吗……?”
大平挣脱开他的钳制:“你这家伙,你喝醉了,醉得很严重,要不休息一下吧?”
白岩大口喘息着,逐渐冷静下来:“……都说了我没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随你。不过,还是不要瞎猜测比较好。”大平摸到长裤口袋里的香烟盒,抽出一支,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白岩微不可闻地哼道:“不抽BckDevil了?”
“可能……短期我没什么抽烟的机会了,在那之前,我想试试汐恩抽的牌子。”
“哎——我是不是太宠你了,这种话要当着正牌恋人的面说吗?你们干脆吸一支好了。嘛,只要你不吸毒,吸什么都可以。”
大平吐出一口融进午夜的烟雾,下巴点点白岩震动的手机:“不接吗?”
白岩看到了来电显示:“啊,是奨くん,让我们早点回去吗?好烦,现在不想听他说话,祥生你替我接。”
“瑠姫,不好了!”与那城从未如此慌乱过。
“什么?”祥生按了免提,攥紧被子的布料。
“汐恩,被急救车,送进了ICU……”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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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瑠姫くん咬碎了冰块,为什么是听而不是看?我的眼睛用来死盯着不知如何下笔填满的稿纸。
咯吱咯吱。他好像故意制造出声响,掩饰他不知如何开口的窘迫。
那么僵局只能由我打破。我说:“我不知道那一刻应该说他总算长大了,还是说他简直像个孩子。”
“是他会做出来的事。”瑠姫くん的手背蹭蹭下巴。他的下巴在生过孩子之后,与其他Omega孕体的松弛相比,反而线条更紧致了,真是神迹。这个人,似乎就是神迹堆砌起来的复合品一样。
“汐恩冲下楼去的时候说,”我用左手按住握笔的右手,“他绝对可以接到坠下的Naotoさん,因为他是一台重型机车。”
我们的经纪人Naotoさん,寻短见跳楼并没有出乎我们的意料。他每一次对各个资源的资方下跪都在蚕食着他的抱负,他登上顶楼天台的阶梯,是日积月累的无数句“容我拒绝”铺就而成的。在消防车赶来之前,他被汐恩作为肉垫救下,或许活着反而是种折磨……汐恩,被Naoto砸倒,头部撞到了石墩上,血流不止,被送往了医院。
似乎让汐恩受伤是我们每一个蜗居在公寓中的人的责任,而我在给自己做着马后炮的辩护:“出事之前,我们都劝汐恩考虑清楚,历史上没有几个偶像,是靠见义勇为翻红的。我们不想看着Naotoさん离开,也不想让汐恩冒险,请你相信,我们很认真地阻止过了,除了有外务的那三位,所有成员都阻止过了,但他实在太倔强了。”
“真是个笨蛋。我不在身边,就会做傻事。他永远也别想离开我了。”瑠姫くん摇动着剩下的冰块,看上去是在询问我:“我喜欢的,是他世界上最纯粹的善良,对吗?”
我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只知道你喜欢他、和喜欢祥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感,而这两种情感都是人类会产生的、极其普遍的情感。祥生喜欢他、和喜欢你,也是不一样的。”
“真复杂呢。人间。”
“是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像《第二十二条军规》里的那样。”
25.
代驾司机在开车,车子行驶在后半夜的公路上,在霓虹灯浸染的都市之间,总有几段突然僻静下来的路,只留着必要的照明。扶着驾驶座背椅的指甲刚才被精心修剪过,在车窗透进来的忽明忽暗的光照下泛着闷闷的哑光,白岩的另一只手攥住大平还在发抖的膝盖。大平对于白岩听到鹤房受伤消息之后的泰然自若,嗤之以鼻,正想要说话,被白岩抢了先机:“怎么?一定要像祥生一样,哭到反胃,才算是真的为他感到担心吗?”
回程的路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