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楚钧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薄唇一片冰凉,“你再不醒,恐怕我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闻言,端木筝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冲出了眼眶,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霎时变得模糊。
“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
她一直在为自己的身份而担忧,唯恐楚钧知道以后就会与她决裂,成为敌人,如今她才明白自己错得离谱,以楚钧对她的情意,她若是真的死在了他面前,只怕他心里的伤口这一世都无法复原了吧?
差一点,差一点他们就要天人永隔了。
思及此,端木筝的泪掉得越发凶了,之前的豁达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满心愧疚,她想伸手将楚钧抱紧些,奈何使不上力,楚钧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收拢双臂任她埋进肩窝哭了个痛快,然后哑声道:“筝儿,别离开我,永远都别。”
端木筝大病初醒,身子还虚,这一哭几乎气都喘不过来,半晌才红着眼点了点头。
生同衾死同穴,今后即便是他赶她走,她都不会离开。
楚钧替她抹掉泪水,转过身吩咐道:“去请陆太医来。”
宫女猛然回神,也顾不得去捡地上的帕子了,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然后迅速跑出了飞鸾殿,朝太医院飞奔而去。
端木筝的视线随着那抹翠绿色的身影而移动,转过半圈,这才发现自己身在宫中,诸多疑虑困扰之下,她忍不住轻声问道:“夫君,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非常清楚,那时候蛊虫已经深入心脉,药石罔效了,若是没有母蛊将它引出体外她是绝对不可能活到现在的,陆明蕊不善此术,之前多次看诊都束手无策,所以不会是她,那么救自己的人会是谁呢?
楚钧低眸看着她,声音略显沉滞:“或许是……是岳凌兮救了你。”
“兮兮?”端木筝微微睁大双眸,旋即朝殿中扫视了一圈,这才发觉不对,“兮兮人在哪儿?”
生死关头,岳凌兮不可能不守在她身边。
“她已经不在王都了。”楚钧稍稍松开怀抱,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神色莫名凝重,“筝儿,你告诉我,你与明月楼还有联系吗?”
“怎么会?在兮兮到达王都之前我就与他们断了联系了……”端木筝语声一滞,后知后觉地攥紧了他的袖袍,颤声问道,“什么叫兮兮已经不在王都了?”
楚钧半天没有说话,还撇开了视线,像是顾虑着她的身体而不愿多说,就在这时殿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本来平缓如常,谁知绕过富贵牡丹屏风之后猛地一顿,接着就传来了瓷器摔落在地的碎裂声。
“夫人?夫人您醒了?”
紫鸢也不管裙摆上还沾着水渍和碎片,一下子就扑到了床前,两行清泪迅速滑过脸庞,弥漫成倾盆大雨,湿透了衣襟。端木筝见她如此深感安慰,因不能动,便轻轻软软地唤她起身。
“快起来罢,莫让碎片扎了腿。”
紫鸢跪着不肯起,用手背揩去了泪水复又流下,好半天才止住。
“夫人可让奴婢担心死了!虽说修仪斩钉截铁地告诉奴婢您不会有事,可奴婢见着您吐血昏迷的那一刻还是……”
“等等。”楚钧沉声打断了她,“为何修仪会这样说?”
紫鸢愣了愣,喃喃道:“奴婢也不知道……”
楚钧皱起了剑眉,沉吟片刻之后又问道:“她还对你说什么了吗?”
“其他的就没交代什么了,只不过……”紫鸢顿了顿,低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怯怯地递到了楚钧面前,“修仪说,等夫人醒来之后让我把这个交给她。”
楚钧眸中精光大盛,二话没说就把信拆开了,数行秀致的小字顿时映入眼帘。
“姐姐,我要离开王都一阵子,不过你不必担心,很快我就会回来,希望再见时你已经养好了身体,到时我们再去赏花。”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拓跋桀来到王都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今楚国和西夷即将开战,他以你的性命要挟我,让我替他盗取西北前线的战略布防图。此事关系重大,我又怎能让他如愿?于是我想了个办法,把地图记在心里,他给我母蛊之前我画出一半,给了之后我再给他画出另外一半。当然,我是绝对不会让他得到整张地图的,只要你平安的消息传出来我就会想方设法逃走,所以你不必担心。”
“拓跋桀此人工于心计,之前我一直拖到最后才去与他交易是为了取信于他,实在迫不得已,姐姐,你不要怪我,陛下和你,我谁都不会辜负。”
楚钧给端木筝念完之后,她的脸霎时白得吓人。
这个傻丫头,简直是与虎谋皮!
第85章 风声
宫中的老人都说这是个多事之秋,竹子莫名开了花,大雨下了半月不止,就连篱笆园那位吃饱了就睡的混世小魔王也开始反常,竹笋和果子都不啃了,成天蔫蔫地趴在窝里不愿意出来,怎么逗弄都没用。
这天,负责照顾它的宫女们照旧来到了篱笆园,远远就看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顿时惊掉了手里的篮子。
陛下怎会来此?
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同样的疑问,自从太后娘娘将襄襄交给陛下,陛下就压根没有管过它,后来还是修仪进宫了才接过这个担子。无论刮风下雨她每天都会过来一趟,看襄襄有没有乖乖吃饭和睡觉,或是陪它玩一玩,所以它跟修仪感情最好。
眼下修仪不在了,陛下倒是亲自来了,正蹲在襄襄旁边给它喂吃的,面容极为深邃,瞧不出是什么表情。
宫女们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却见薛逢春摆了摆手,于是她们放下篮子就离开了。
整座篱笆园顿时安静得只剩下襄襄嚼东西的声音,不过也只是片刻,很快它就将竹笋扔到一边不再触碰,小身子也趴回了干燥软和的稻草上,徒留一块雪白的肚皮在外面,仔细看去,已经没有之前那种肉乎乎的感觉了。
它也瘦了不少。
楚襄薄唇微张,溢出几个不轻不重的字眼:“她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襄襄低低地叫了一声,不像往日那般尖锐,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它瞅了楚襄片刻,忽然迈开小肥腿爬出了自己的窝,然后一头栽进楚襄怀里,像个被泡了水的肉丸一样瘫在那儿半天都没动,情绪异常低落。
难得楚襄没有动手掀它,只是面色依旧发冷。
“少来这一套,等她回来你再撒娇也不迟。”
楚襄撑地起身,顺带拂去了衣摆上的草屑,襄襄也从他膝间滚回了窝里,倒不似方才那般颓丧了,探了个脑袋出来,然后一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像是在思考什么,就在这时,薛逢春弓着身子凑到了跟前。
“陛下,王爷到了。”
楚襄眸色一敛,略显冷淡地说:“让他进来。”
“是。”
薛逢春转身离开,不消片刻,一身云纹朝服的楚钧就沿着那排篱笆走进来了,衣袂翻飞,步履稳健,却在见到一人一兽对视的场面时愣了愣,尔后才抱拳行了个礼。
“皇兄。”
楚襄并没有看他,从雕花木架上拿了颗红果扔进了襄襄的窝里才道:“情况如何?”
“回皇兄,岭南路、汝州路以及云荆官道都没有发现拓跋桀的踪迹,我已经加派人手去其他偏僻的路线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另外……”
“不必了,人都撤回来罢。”
闻言,楚钧顿时一怔,旋即毫不犹豫地问道:“为何?眼下才过了十天,即便快马加鞭也不一定能赶到边关,更何况我们还在沿途设下了关卡,拓跋桀是有很大可能还滞留在楚国境内的!”
“他已经出关了。”楚襄接过湿帕子擦了擦手,淡然而又笃定地说,“十日对他而言已经算久的了。”
楚钧对他的话向来深信不疑,当即脸色就难看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