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畏惧强权,以后若有人让你对付朕怎么办?”
岳凌兮想也不想地答道:“我只会屈服于陛下的淫威。”
话刚说完,楚襄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她眨了眨眼,显出几分困惑,放低了声音问道:“陛下,我又用错词了么?”
哪里用错了?简直是该死得恰到好处!楚襄噎了半天硬是没挤出半个字来,甚至开始怀疑她是故意的了,可一对上那双明亮而清澈的眸子,念头又自然而然地消散了。
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楚襄满脸无奈,自动转移了话题:“天色也不早了,饿不饿?”
岳凌兮这才发现自己睡了这么久,楚襄竟也陪着她睡到现在,游湖赏花的大好时光就这样浪费了,实在有点可惜,倒不是她有多贪玩,只是觉得楚襄未曾尽兴罢了,还有端木筝和宁王,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想到这,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看看,于是果断点头道:“饿了。”
“走吧,出去看看他们钓了些什么上来,够不够我们晚上吃的。”
楚襄顺手抄起她走出了舱房,谁知一出门就与楚钧他们碰上了,看两人的神态也是刚起来不久,迷迷糊糊的端木筝在见到他二人同时从一间房走出来时瞬间清醒了,并向楚钧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他们俩整个下午都在一起?
楚钧的神色有些复杂,主动上前一步,道:“皇兄。”
他显然是有话要说,楚襄扭头就把岳凌兮支开了:“去后厨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就让他们做。”
岳凌兮颔首,旋即向船尾走去,如此一来端木筝也不方便再留,正好想问问他们二人是怎么回事,于是就跟着去了。
等两个姑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船舱内,楚钧这才沉声问道:“皇兄,许光耀已经被押送至天牢,其他几人也都控制住了,暂时无人得知这个消息,您看要如何处置他?”
“豢养官妓,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楚钧微微一愣:“就这样?不封了他的口,万一他把岳凌兮的身份泄露出去岂不麻烦?”
“不会。”楚襄掀起眼帘,锐利的光芒从中一闪而逝,“除非他们找到证据,否则,她永远都是夜家的庶女夜凌兮。”
第21章 汛情
那天从重漪湖回来之后许光耀的事就没了后续,楚襄闭口不提,岳凌兮也就不问,再加上各地都迎来了汛期,朝廷上下忙得不可开交,两人亦然,所以这事儿就渐渐淡去了。
这天,朝议延长了很久,太和殿四门禁闭,楚襄一直待在里面与群臣商讨防洪方案,其他事情也就往后移了,岳凌兮不必侍候在旁就回到了宜兰殿,正准备温习一下昨天看的书,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好久不见啊夜修仪!”
那人提着药箱大大咧咧地走进了殿内,笑得明媚而恣意,浑然不受宫中礼仪的约束,就像在军营中那样。岳凌兮乍见熟人,有点发懵亦有点惊喜,一边走过去迎她一边问道:“陆医官,你怎么会在这?”
“我是宫里的太医,当然会在这里喽!”
陆明蕊冲她挤挤眼,甚是俏皮可爱,与岳凌兮印象中的太医形象相去甚远,但看她身穿官服又能自由进出大内禁宫便知她所言不假,如此年纪就能在太医院任职,可见医术之高超,岳凌兮讶异之余不禁暗暗佩服。
不过如此看来,她当初随军恐怕是专门去照料楚襄的,也难怪会有那么多好药,太医院本就不缺药材和银子。
“在边关时多亏你照料,早知道你离得这么近,我应当先去找你的。”
岳凌兮领着陆明蕊坐到花梨木圆案旁,让书凝端来了新上的茶和点心招待她,感谢之情溢于言表,谁知她故意拉长了声调说:“不敢不敢,夜修仪现在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让你在这么热的天气从东宫跑到西宫,陛下肯定要扒了我的皮。”
她的表情颇为夸张,岳凌兮忍不住弯起嘴角道:“怎么会,陛下又不是暴君。”
重点根本不在这里……
陆明蕊噗嗤一声笑了,也没纠正她,轻轻巧巧就跳过了这个话题:“听说你前几天撞伤了肩膀,怎么样,好些了吗?”
“已经无碍了。”岳凌兮拎起紫砂壶为她斟了一杯茶,顿时白烟升腾,清香弥漫,“陆太医今天来找我可有要事?”
“自然是有的。”
陆明蕊转身从药箱里掏出一只粉彩细颈瓶,上面印着西番莲和苍鸟,模样甚是讨喜,只不过容量比较小,只有她们手中茶杯的一半,掂起来也非常轻,几乎没什么手感,估计里头装的药既珍贵又稀少。
“这是……”
“这个呀可大有来头,是太医院院首——也就是我爹研制出来的祛疤药,叫无痕。”
她那张正儿八经的脸再加上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语气实在好笑,岳凌兮都忘了问她拿出这瓶药做什么,只细声夸道:“陆太医真是有趣。”
陆明蕊小手一挥,道:“别陆太医来夜修仪去的了,咱俩都累,干脆你叫我明蕊我叫你凌兮如何?”
“好。”
岳凌兮答应得痛快,陆明蕊也不落后,笑眯眯地叫了声她的名字之后把药瓶推到了她面前,道:“这个你拿去用,效果可好了,别看只有一小瓶,只要抹上一次不管什么疤痕都能去掉,当初我娘被烫伤之后抹的就是这个,十天就好全了!”
原来是来给她送药的。
岳凌兮并不迟钝,很快就意识到陆明蕊的到来并不是巧合,这药显然是让她祛除胸口的刺青的,也就是说,这是楚襄的授意。
怪不得他说要替她除掉这个隐患……
刺青的消失意味着什么岳凌兮很清楚,对于一个罪眷来说这已是天大的仁厚了,他煞费苦心,她又有什么理由推拒这番好意?
心早就犹如晨雾飘荡的山林一般,湿漉不堪。
她揭开瓶盖,看了看里头所盛药膏的样子,问道:“这个要如何使用?”
“洗净患处之后薄薄地涂上一层即可。”陆明蕊顿了顿,又仔细地叮嘱了好几句,“可能会有点疼,类似于灼烧感,但千万别去抠别去挠,一夜过去旧伤疤就会开始脱落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我知道了。”岳凌兮向她点头致意,“明蕊,谢谢你特地跑这一趟。”
陆明蕊颇不在意地说:“客气什么,小事罢了!过几天我再来给你检查下,保管你美美地度过这个夏天!”
天知道,岳凌兮并非出自爱美之心,身上的疤痕也不止这一处,却只是微微一笑,由得她这么误解了去。
“好,那就麻烦你了。”
深夜。
灯火阑珊,万籁俱寂,所有事情都已经安顿好,沐浴完的岳凌兮穿着雪缎寝衣站在铜镜前,就着明亮的宫灯开始上药。药膏非常凉,像一层薄冰覆在了刺青上,她擦了擦手,确认没有遗漏就合衣躺下了。
此时此刻,楚襄还在御书房批阅奏章。
更漏不觉已经过半,总管太监薛逢春弯着身子来到御案前,恭敬地问道:“陛下,时辰也不早了,明晨还有朝议,您看是不是该回宫歇息了?”
楚襄笔锋一顿,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忽道:“陆明蕊今天去了宜兰殿吗?”
“回陛下的话,去过了。”
楚襄沉吟片刻,将手中狼毫放回了彩瓷莲池笔洗里,道:“摆驾宜兰殿。”
茫茫夜色之中,御辇悄然停在了前坪,楚襄手持一盏夜灯独自走进漆黑的殿内,灯光从镂空玉璧中渗出来,宛如细碎星芒,摇摇晃晃洒落一室。
摆在正中央的冰鉴还在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