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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宝物,好好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话语,迷途的花瓣渐渐变色了,由白雪之色缓缓地呈现出了一片昏暗之色,就像是吸收了什么似的,起先是灰色,慢慢地、逐渐变成了黑色。
虚脱无力的龙林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抓住凤逸的前襟,说是抓住其实也只是努力碰了上去,要是尚有一丝力气,他必定会挡在这人的面前,替他抵挡一下也好。
这名为迷途的昙花对人与仙毫无作用,但是对鬼却是异常危险的存在,又加上几位最上位的仙君施以的法术,纵是能力在历代的鬼主之中亦是出类拔萃的凤逸恐怕也……
——鳞儿,你要记住,人贵有自知之明,这句话无论在哪里都是通用的。
——师父是说,别去做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是吗?
想起这对话的时侯,龙林抬起了头,恰恰对上了凤逸望向了自己的眼,在那双琉璃眼珠里,他看到了一如既往的自信和自负,还有一抹冷笑之光。
“不自量力。”
一句话,一声哀嚎。
待到韩家兄妹三人恢复意识之时,就听到了一声如轻叹般的“噗”声,他们闻到了一种味道,清新淡雅;他们看到了一朵黑色的花,眼看着它逐渐变成了白色,逐渐凋零,又逐渐再度绽放。
昙花一现,可迷途却在花谢之后再度盛开。
它悄然无声的掉落在了地上,而自以为掌握着它的鬼却再也看不见身影了。
若要问发生了什么,那便是自食其果。
恶鬼只知迷途法力无边,自以为有它在手尽握天下,以为轻而易举就能将凤逸收服,以为自己即将天下无敌。可他却不知道,迷途乃是活物。
真真正正的活着的生物。
从头至尾一袭白,白发、白眉、白衣,连眼瞳也是雪白的颜色,与其说是花不如说是雪的灵物。
那个白衣人远远地站着,冷冷地看着,他的视线才对上凤逸,就见那华服的贵公子又喷出了一口血,身体不稳当起来,却也没有倒下,毕竟他怀中还有一个更虚弱的人,而渡命之法也还在持续之中。
小鬼头擅自化为人形,用了全身的力气扶住了他的主人与主人的好友,他看见了那白衣之人,浑身一颤,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顿时笼罩了他的全身。其实他还没有察觉,这就是本能。
大约过了半晌,龙林终于有力气推开凤逸了,他苦笑着持续接受那边传过来的真气,现在再拒绝已经来不及了,只会害了彼此,既然如此,不如就收下这人的“好意”吧。
只不过呢,大难不死,未必是有后福,说不定是后祸在等着他。
“凤逸,足够了,你——已经给了我一半的真气。”是的,就连龙林也没有想到,凤逸竟然会给他近乎一半的真气!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这是一份偿还不了的债,已非人情债那般简单,看来往后的日子将有无数的麻烦等着他,哎呀呀……
“现在放了你,你就奔去那三人的身边了吧,呵!”冷言冷语,冷眼冷笑,在危机过后,这位鬼之主的心思又都全数回到了怀中之人的身上,方才发生的一切,有令他愉悦的事,自然也有令他不悦的事了。
见龙林以笑敷衍,他更加的不耐了,两人之间的气流已断,渡命之法算是完成了。他松开了手,让龙林顺利的靠在了小鬼头的身上,冷漠的仿佛两人刚才的亲密无间是梦境一般。
小鬼头的心思还在那白衣人的身上,忽觉肩膀一沉,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扶住尚显虚弱的龙林,他一抬头,看到的是原本站在远处的白衣人竟不知何时来到了三人的面前,仅三步之遥,那人却没有再靠近,冷漠的目光令他忍不住颤抖起来,下意识的攥紧了龙林的衣袖。
这个,不是人不是仙也不是鬼,他是什么呢?
凤逸挡在了两人的面前,其实并非是挡是护,他不过是对这个昙花的灵体颇感兴趣罢了。早听说过迷途的存在,没想到竟然能幻化人形,若是能收为己用……
可惜的是,显然迷途对另一人更有兴趣。
“你的身上。”白衣人盯着龙林,冰冷的视线中闪烁着不一样的温度,他蓦然开口道:“有熟悉的气息,浮枯是你什么人?”
高高在上,气势逼人。
“乃是先师。”龙林淡定以对,从容不迫,不卑不亢。
“他死了?”
“这嘛……先师喜好游山乐水,行踪不定,我也有数百年没有见到过他的身影了。”
“……你是他徒弟,却一点都不像他。”白衣人转身就想离去,却听见从后方传来了意味深长的笑声,“最后一回见到先师,他老人家曾经说过,倘若有人问起他的行踪,就让那人跟着我,说不定哪天就会遇上他。”
凤逸与白衣人同时将目光一起聚集在了龙林的脸上,他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红润,笑容也就显得不那么枯涩了,然而凤逸深知,这人说的话,半分真半分假。
或许他的师父确实说过相似的话,但从这位喜好坑蒙拐骗来达到目的的龙大仙的口中说出,定然是虚虚实实,让人难以捉摸的。
他猛然意识到,原来这人正想着与自己同样的一件事。
迷途——绝不能轻易放手,在这段人世之旅中,宝物是越多越好,既能救人又能护己,一举两得。
不过,迷途真的会相信这番话吗?
白衣人的手指轻抚着自己微皱的眉间,似乎是在思考龙林所言的真实性,半刻过后,他抬起了头,此刻夜空乌云已散,皓月当空,月光显得无限温柔。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
龙林自然而然就说出了篆刻在记忆深刻,那个他最尊敬的男人总是挂在嘴边的名字。
三分虚,七分真,他确实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笑)
师父当年说的是:倘若有人问起我的行踪,你就说我死了,尸体成灰洒进海里了,灵魂万劫不复,永世不会转生了。总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还活得好好的,还和你定期保持联络,乖徒弟,知道了吗?
龙林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在这三天里,韩如松和韩若梅也差不多油尽灯枯了。
韩喻飞天天守在弟妹们的床边,一刻不敢合眼,就怕睁开眼便再也见不着他们了;岑叔的遗体被送到了后山的墓地里,托人好好火化之后安葬在一个角落里,即使被鬼附身数十年,说不定灵魂一早就被吞噬,可对韩喻飞而言,岑叔还是韩家尽忠职守、一丝不苟、为了这个报答主人的恩情而倾尽所能的老管家。
这一日的早晨,双生子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第一眼便见着了兄长憔悴的脸和微微泛红的双眼,在他们的记忆中,这位如大山般高大威武的兄长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这一刻却因为看见他们苏醒了过来而流出了珍贵的男儿泪。
“哥哥,我肚子饿了。”
“哥哥,吃完了我们去外面逛逛吧,若梅想去庙里拜拜,回来的时候想去买胭脂和香粉。”
韩如松和韩若梅的脸上都洋溢着活力四射的神采,好像一点事都没有;韩喻飞却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吃了饭,兄妹三人来到了街上,今日恰逢初一,街上满是人头涌动,许多人都赶着去庙里上香,回来的时候再看看集市,买些合心意的东西回去。
今日香火旺盛,可谓源源不断,直冲天际。
有一位妇人跪在地上,诚心向上苍祈祷着否极泰来,可怕的失心症赶紧过去吧;有一位老农为自己的女儿祈盼缘分,明明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却不知为何从未有人前来提亲,身子骨硬朗,身强体壮不是俺闺女的错啊,她只是在田里干久了……可她屁股大,将来一定能生好多孩子!菩萨保佑,快赐她一位如意郎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