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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逸对凡人,总有那麽一份轻蔑,一份抵触,一份厌恶。
内心一记长叹,龙林只望了那人一眼,目光又回到了郑长风的脸上,听到他那句“你们到底是什麽人?”,见他满脸的狐疑和不安,可解释是没有必要的;他的脸上在在是郑重其事,声音亦透露出严肃。
“大夫见过这些人,是否都安然无恙?”
欲擒故纵之招,龙林甚为擅长,一句话一个套,一句接一句便成了圈套。
“……你找他们有什麽事?”
医者仁心却非蠢人,这偏远平静的小城会突然爆发出原因不明的病疫,没多久就来了两个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外地人,现下又拿出了颇让人费解的画卷,这一切都令人觉得越发诡异了起来。
“你们究竟是从何而来,来此作甚?”郑长风又往後退了一步,身体依然紧绷著,他有些不知所措,然转念一想,这黑衣人似乎与韩捕头是旧识,韩喻飞他也是熟稔的,那麽这两人或许并非是自己想像中,让这座小城变成现在这般不堪的元凶。
郑长风的思绪纠缠在了一起,他当然不可能想到眼前的这两人,皆已活过千年,一人乃是法力无边、无所不能的群鬼之王,另一人则返还仙籍不过几日,算起来也是非人非仙,暧昧不明的存在。
周遭流淌著异样不安的气息,郑长风一心戒备,双眼紧盯著面前之人,他明白这来历不明之人不简单,说不定──还真是牛鬼蛇神。
面对戒心重重的医者,龙林的气息一如既往的沈稳,他既不逼近也不退後,脸上褪去了方才的严肃,一抹淡笑取而代之。
“郑大夫想多了。不知大夫是否还记得上回我提及的寻人一事,寻了两日,那人已有线索……实不相瞒,你为之命名的失心症或许就是他的所作所为。”
略略吃惊的,反而是一旁自始自终都袖手旁观的凤逸,他没想到龙林会如此简单就对一介凡人说出了恶鬼之事,不过一想到这人所犯下的三次逆天之罪,当下这话又不难理解了。
与人亲近,为人付出,因人被贬,归人之途,哪样不是龙林君的喜好。
归根究底,龙林君是无怨无悔甚至乐得返还仙籍,重归人道的。
凤逸的思绪就此打住,他倒想听听龙林究竟会怎样解释恶鬼恶行,又打算如何解释两人的身份。
然而,凤逸还是料错了。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如实相告,我们两人出自皇城,身负追捕万恶要犯的重任,有消息说他来到了此地,我们就追来了,但那恶徒擅长易容之术,不知现在是何模样。他身上带著一种奇毒,失心症正是毒发的模样。”
这些话,郑长风听得一愣一愣,眼睛不住的眨动著,就连一旁置身事外的凤逸也跟著怔住了,龙林这番话是他万万想不到的,这何止是找理由搪塞蒙混,根本就是蒙骗老实人哪!
龙林君这人,生就一副童叟无欺、人畜无害的相貌,除去了那身黑衣,若是换上一身华服,必定是位颇为出色的男子;凤逸收回了惊讶,继而笑而不语。
其实龙林说的没错,他俩的确是从凡人遥不可及无法进入的天上界而来,身负捕捉逃逸恶鬼的重任,会在这里遇上恶鬼实属巧合,然究竟是什麽样的鬼,是否就是从鬼界逃出的那只鬼,长相又如何,皆无从得知。
可能把这番欺人胡话说的面不改色、理直气壮,足见这人本性之恶劣。
龙林继续说道。
“那些画是寻得此恶徒的线索,实不相瞒,那人喜欢以人试药。”
“这、这和那些画有关系吗?”
按常理说来,郑长风是不会相信这啼笑皆非的说辞的,听著就像是江湖上小道传闻,令人顿觉匪夷所思,然而,凤逸出众的外貌与独特的气质起了极大的作用。
任一人见了这位贵公子,直觉便是一位来头不小、身份非凡之人,郑长风也是如此,他听著龙林的话,原本是满心的疑惑,瞥眼见著了一旁的凤逸,居然有了半信半疑之心。
说不定,这人说的是真的,毕竟这一说法也能解释为何失心症突然而至又无药可医。
郑长风缓了口气,身子不再紧绷,脸色亦有了变化,他的眼神不住的往那些摊开的画卷上瞥去,心中约莫有了数,不过他仍想听听看龙林的说法。
“这……”龙林微微一笑,似是故弄玄虚:“说来也是巧合,我俩初入城那日,大夫你不是带回了一位姑娘吗,我见她的模样像极了那恶徒所制之毒药发作时的症状,就在城里稍稍做了调查,知道有不少人都与那姑娘同样病状,却始终找寻不到那人的踪迹,直到方才巧合下见著了这些图,才猛然发现,那人或许是以这些画像为本,以择目标。”
正因为这话是从这人的口中说出,他一副道貌却不岸然的模样,在在流露出一派正经之貌,很快就攻破了郑长风内心的又一道戒备,此时此刻,医者心头疑虑减消,主动拿过了那些画像图,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每一人他都识得。
龙林一回头,正对凤逸温凉带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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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真是没想到。
这一句听著似有戏谑之意,龙林自然也是玩笑口吻以对:喔?是何事令好友如此感慨。
凤逸与他并肩而行,脚步不疾不徐,步步稳当,毫无絮乱之姿,而他身侧之人也同样如此,两人的脚步默契十足,正如两人的关系那般。
“我本以为爱人如子的龙大仙只会对我这个损友施展坑蒙拐骗之伎俩,想不到你也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之人,看那人被你蒙骗了的模样,我反而有些同情他了。”
说是戏谑,也是讥讽,一日无口舌之争,浮躁与乏味便会乘虚而入,动动嘴皮,排解空虚。
此番话正在龙林的预料之内,方才在喜乐堂,凤逸如此安静,实属难得,他便料到了会有这番情景。
“好友,你真是爱说笑,被我骗总比被你的法术迷了心智,一时半刻不能自己的好啊。”凭著对这人的知根知底,龙林一进屋就察觉到了凤逸的心思,与其费口舌不如略施法术,乖乖让郑长风有问必答。
对凤逸而言,这样的小把戏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区区凡人的郑长风就会失了心神,犹如被无形细线操控著的木偶,虽对郑长风的身体无害,事後也会将两人来访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可龙林还是在施法之前阻止了凤逸。
一如龙林了然凤逸之心,反之亦然,对於龙林突如其来的蒙骗言语,凤逸当下便知了他的心思,也罢,有约法三章第二条在,他还不想被这人逮著机会嘲弄一番,小人之名更是敬谢不敏。
其二:不得随意对凡人施法,扰人思,乱人心。
“略施法术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情,何其简单,我不过是想助你一臂之力,省了你的麻烦,谁知你竟不识好人心,真是令我万份伤心哪!”凤逸作势停下了脚步,一副转身就想离去的模样。
龙林倒不阻止,深望一眼,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一声,平而缓,不似呼唤,倒像是招呼了。
迈开了几步的那人一回身,一脸得意,而系在他腰间的小鬼头则忍不住默默叹了一句,明明已是千年之龄,可有时候,主人真像个孩子呢!
两人的话题又回到了画卷之上,据郑长风所言,画上的几人都成了失心症的受害者,唯有二人似乎安然无事,龙林问来了那二人的姓名,家住何处,就与凤逸离开了喜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