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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在我身边,轻柔得说,“明白,从看你时常流露的神情我就明白,竟从不带着希望,只有哀悯……我以为或许弘载会让你改观,可你竟然也将他击败…凝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一愣,他这一夜的喋喋不休竟是故意说于我听?
我的眼神?
我摸着自己的眼睛,真的吗,我真的一直都用了那样的眼神。他拉下我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凝儿……”
我怔怔看着他,心里满满都是感动,想去搂着他。
“小凝儿,给实雍些许鼓励。”
摸着他脸上的青硬胡渣,粗糙得让我心悸。实雍,你已经不年轻了,眼里早有了岁月的磨砺,这样的你,怎么能要求我一个女童的鼓励。而我又怎么能给你编织一个无法实现的梦境,明宪宗不会变,你也不会变,历史也不会变。
“他有多爱万贞儿?”我茫然开口,“诚实的说,不从帝王的角度,从一个看寻常人的角度……”
“很爱……”
“再同这江山比?”
“……”
“所以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实雍,你是在蝼蚁撼柱,可你不想等我长大成人了吗?”
他一滞,慢慢得站起身,“凝儿…你不懂,一切都还是可以的,我先回去了。”
自知,触动了他心里的那一寸天地……可他确实没有给我答案,你想还是不想。
第11章 卷十(上)
得令出宫巧遇张晔
那日后,日子就有些不同了。
第一件事,那就教书的覃吉是也,我对他是心服口服。
想我好歹巴结臭小子也有五年了,这小子除了见我和他娘外,对众人一概冷淡,覃吉他可到好。一来就越过众人稳居第三,大有超越我的势头。
当然他也是真厉害,不管是什么情况,永远跟在臭小子后面,孜孜不倦,孜孜不倦得教授学业。起初阿初是不理的,他就自问自答,周而复始许许多多遍。如此情形,连绣儿都朗朗上口,诶……以至于,苦了我们一众人。
于是乎,只要覃吉开始变成复读机,我们就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阿初,给他施压。终于,小雪山在我们祈求的眼神下开始作答……
只要他俩一对上口,我们就,轰一声,作鸟兽散……可怜小小的阿初的肩上已经扛起了应试教育的大山。
第二件大事,就是绣儿
本应将她排在第一的,不过她的公众影响力不如覃吉,只是自身的跨度性超越让我和安华惊讶。
活生生一个痴女啊!!!我联想到了袁湘琴,安华太狠,说联想到了丑女无盐。诶,不过我和安华都开始憎恨那个好看的商辂!
自从绣儿得见商辂的天颜后是彻彻底底沦陷了。从前贤良淑德,绣绣花,补补衣服的好孩子,如今求学欲暴涨,不干活满嘴的,醉还醒,醒而醉,醉了又醉!愣是一知半解得把《叹世》记得倒背如流!
安华好几次半夜拉着我站在她床边,我俩一脸纠葛得看着,睡梦中的绣儿在春意昂扬的梦呓:
拔山力……三顾茅庐问…高才天下知……曹孟瞒…纯狐媚…珊瑚树…高数尺…则不如醉了还醉…醉了还醒…醒了还醉……醉了还醒…
我俩人满脸竖线啊,铺天盖地的竖线!同时摇摇头,示意,她没救了!
这么一首感慨古今枭雄的词曲,这么一首磅礴又凄楚的词曲,这么一首该举嶟对月而吟的词曲,愣是被这情痴梦呓得甜蜜陶醉…令人直竖鸡皮疙瘩。
诶,如今房里,一个自恋的安华,一个花痴的绣儿,还有一个无聊的我。覃吉已经扼断了我去找阿初的心思,于是我又回复到当初刚来的样子,吃了睡,睡了吃,吃吃睡睡…
直到那天,安华从外面回来,带来一张令我厌恶的脸,我拖着绣儿坐在一边冷冷得看他。
“你来干嘛?”
“此地咱家不宜久留。”
“不送!”
“为何这般态度,在这宫中…”
“你不是不久留么,赶紧说,说完走人!”我从安华手里扯出我自己的袖子,狠狠得看着这双圆溜溜的眼睛,背后的那处似乎隐隐作痛。
“你这女子真是,不可救药!倒像是咱家欠了你什么!一条贱命如此猖狂!”
“张公公莫气,忙中来访,有何要事?”安华在一旁讨好,还拿小眼瞪我。哼!平日里好说话,可见到这张敏就不行,长着一副淳朴憨厚的样貌做得都是丧尽天良的孽事,还有当日拿花瓶砸我的仇,就让我咬牙切齿。
“有人吩咐让她做件事,”他掏出一块牌子放在桌上,“做成了,留。做不成,自然就……”他把牌子给我推了过来。安华见状眼里又是惊恐又是欢喜,眼神流转我瞧不明白。
“我不要带血味的东西!”我鄙夷得看了一眼那腰牌,“我为什么要为你做事?”
“没眼力见的横东西!”安华劈头盖脸得骂来,他嘴再毒也极少这么骂我,有些茫然得望着他,“张公公已经给你条活路,不感恩戴德就算了,一张贱嘴成天胡诌诌…”
我火蹭得也上去了,不由分说开骂到“感恩戴德他?凭什么?我问你凭什么?他是良心发现在放我一条生路吗,还不是要我为他办事。且不说这个,你也问问我肯不肯为他这手上染血,心里发黑的东西做事。他不怕,我还怕遭报应!”
安华脸都绿了,那张敏倒是白了一张脸说,“咳…呼…骂得都是对的,咱家手上沾血也没什么良心,明知道万岁爷的心,还背地里做尽了坏事…其实咱家不怕报应…都这地步了…还怕什么报应不报应的…”
我看他竟然眼角有泪,搞什么他?
“该做的咱家都会去做,万岁爷的心咱家不能再伤了。至于你,想活命就出宫去,去告知纸上的人这冷宫里的事,不想活命就这么留着…”说完这张敏就抹抹眼泪走了。
我不可置信得看着他离开时的样子,再回头时,已经看见安华拧成麻花的脸,绿色的!
“刘凝儿!你个自以为是的混账东西,除了搅和你还会干吗!张公公是什么身份,现在的既得万贵妃宠,又蒙圣眷,他做事,是非曲折都要靠你评断?”安华一副要吃人的架势朝我吼来,“刘凝儿,你明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什么叫不识时务,什么叫妄自尊大,我今算是看明白了!你还要不要我们一众人活下去!”然后就撒丫子追了出去!
我被安华的气势震呆了。
是啊,如果真要杀,这些年张敏多得是机会……我有些失神。
在这样游戏规则里,我却是六百年后的思维,自以为是得都是对的,都是正确的,却没想到在这个坏境里,格格不入的是我,需要夹缝求生的也是我!
实雍的坚决,商辂的迷茫,纪氏的恐惧,安华的愤怒还有吴氏的绝望一张张面孔翻滚着在我眼前,我究竟是懂还是不懂。
天暗了,安华才回来,我依旧楞楞得坐着。
“安华,…我不懂……”
“不懂?平日里不是挺聪明的嘛,今个怎么傻了?”他尖着嗓子刻薄我。
“……”
而我茫然得看着他,心里越发闷了。
“诶…你啊,揣着明白做糊涂事,可真说明白吧,你有时候却不明白。”安华转过身,于我面对着面,“你想这些年,吃的,穿的,用的怎么来的。宫里上上下下这么人都看着,纸能包得住火?还不是要靠人兜着。人啊……没你这么做的。”
越发胸闷了,难道我连人都做错了?
“放心吧,张公公看得起你,不会为难你。可你也收敛些,心里想的…就……”他皱眉看我。
“安华,张敏是个怎样的人?”
他白了我一眼,“你说刽子手有了佛心,杀人者有了良知是怎样的人?依我看,是个可怜人…”叹了口气,他竟然也失神了去…
“那我呢?”不自觉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