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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氏看着我蓬头垢面的样子,笑着替我扯去发丝间的枯草,回身招招手,又往一边闪了闪,果然一个小孩摇摇晃晃站在椅子上看着我。
我傻兮兮得笑着看他,心里又激动,又开心!
“哇,阿初长得真好看啊!”
我看着阿初的小模样,圆圆的小脸,红红的嘴唇,那眼睛里的神彩琉璃得像是水晶琥珀似的,又像是雪山上的泉水和纪氏一摸一样,他简直像个小仙童。
我本还以为他会病恹恹的,可没想到,像个人参娃娃。急忙讨好似得把手里的糖递上。这小子,将来长大了那还得了,典型的贵气美男子呀。我情不自禁得扒着窗户朝他伸过手说,“阿初,来!”
他看着我,眼神一飘,竟然不予理睬。
我竟然乐不可支得朝着纪氏说,“他怎么和小时候一样,总不拿正眼瞧人,可这相貌真像姐姐,那眉眼里的柔情和嘴角的笑,迷死人了!”
纪氏扭头看了眼阿初,被我的傻样逗得抿嘴笑,继而说“不,多数像他父亲,特别是那眼睛。倒是嘴是像我些。”
“阿初,过来让我看看好不好!”
我撑着身子都酸了,可怜兮兮得看着纪氏说,“姐姐,让我抱抱他!”
纪氏顿时尴尬得说,“阿初自小就不爱人碰,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一个人,这我……”她又讨好得看着阿初,举着我那包糖,哄他“阿初,她就是母亲常说的凝儿,你过去,让她看看可好?”
阿初吸吸小鼻子,接过那包糖,轻轻一颤,终于抬起他的眼皮瞧了我一眼,嘴皮子浅浅动了动,我也没听清什么,就见他爬上了桌子往我这里过来。
果然,小孩还是要糖哄的,我心里默默记住,以后要带糖来见阿初。以后就不吃瓜子,让小傻太监换成糖!
等他一靠近,我就突然把他从窗子里抱了出来,可没想到他比我想象得重多了。
我诶呦一声,往身后摔去,脑子只想着,不能让我的人参娃娃蹭到,搂着他直挺挺屁股着地,眼泪瞬间疼了下来,紧抱着他摔在地上,嘶嘶吸气等疼劲过去。
他一脸傻样瞧着我,从我怀里爬起来,眼神里倒多了一份温顺。我不顾痛,喜得拿脸蹭他,“没想到当日的丑娃娃长得这么好看!亲亲!”
我嘴才凑过去,他小手一推,极不愿意。然后微微侧头,注意力转到了院子,晃晃悠悠得跑开了,临了还把我的糖散在地上。
纪氏连忙扑出身说,“摔着没,凝儿?你可别瞎说,阿初聪明又记仇,什么都听得懂!”我抱着腿坐在地上笑着说,“呵呵呵,母亲爱孩儿都是这么说,不过我看阿初确实透着聪明!”
纪氏宠溺得看着我,笑着说,“是,快把他抱回来吧,别让人看见了!”
我忙哦了一句,揉着屁股去抓阿初,然后抱起他往窗口里送,只听见他搂着我的脖子喃喃开口“凝儿!”我使劲往上一送,笑着说,“呵呵,阿初可算是会叫我了!姐姐需要什么没有?”
纪氏摇摇头,她怀里的阿初突然又向我伸手“凝儿!”可小眼看着外面,脑袋微微侧着,那样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我和纪氏同时一愣,纪氏低头看着阿初,眼里猛得开始落泪。我看着阿初那双雪山润玉似的黑眸里期盼着的神情,也想哭,拉着他的小手说,“阿初等着!一定会出去的!”我看着纪氏说,“活得苦吗?”
她搂着阿初,或许是母子连心吧。阿初不再闹,可垂下眸子的那一刹那,我的心都被割伤了,一个小孩整日被锁在屋内,天性被遏制,玩闹被禁止,不许哭,不许喊。想到这,就再也想不下去了,眼泪啪嗒,啪嗒开始掉下。
纪氏吸了一口气,眼眶里还有泪,可已经笑弯了嘴,就像一年前离别的时候一样,只是为了安慰我,我也想陪她笑笑,可是才吸气咧嘴,就想蹲在地上去嚎啕大哭。
心里终于有了一个念头,我一定要陪着阿初走出这屋子,让他看看外界的样子,让他在天地间自由的翱翔。
“安华有送些书籍来,我从前就是内藏室看护典籍的,自然好打发时日,可是阿初……太安静了……不知是不是当时那碗汤药害了他,安静得不像个孩子……反倒像你…小小年纪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她抚摸着阿初的头发,像只温柔的母兽,用关爱在舔舐孩子心中的伤口。
我刚想开口,就听见外面绣儿在唤我,再抬头时纪氏已经关了窗户。
叹气着,可惜了,没和阿初告别。
第7章 卷六
我攀着水缸,翻回去,看着绣儿,摸摸眼泪说“小傻太监回来了?”
“不是,是那个吴后!”绣儿一副要哭的样子,“我一回头就看见她站在那里,像个鬼似得朝着院子瞅着不动,吓死我了……”
我猛得一怔,怎么又是她!
那个吴后到底是要干什么,怎么老是这副模样?
多少次我看见她傻不愣登得看着这院子!我心里实在想不明白,虽然安华让我别瞎操心,但我总觉得不舒服,忧心忡忡。
听安华讲,这个吴后曾经大有来头,是将门虎女。父亲是羽林前卫指挥使吴俊,也算是功臣良将,可她和万贞儿硬碰硬,拖累了全族的人。心高气傲的她背负了一家族的惨淡命运。只能孤寂得活着。
我翻弄了几下,院子的大锁,觉得很是牢固!她也不会放下架子翻院墙,踢开那几块砖头,石块,我拍拍手回去了。
结果第二日,冷宫里所有能踮脚的石头全不见了!
以至于我想掐死安华!
冬去春来,日月交替
三年
这三年我使出了浑身解数,就想进到那院子里去,把阿初弄出来。
翻墙,没石头垫,我就用钩绳。结果进去了出不来,和阿初玩到半夜,就被安华立着眉毛拎了出去,连着绣儿素食一月。安华说,这叫连坐!同时没收所有钩子和绳子!
撬锁,没戏。
偷钥匙,倒是得手两次,可安华发现后,就再没机会。
刨地洞,正在试验中,安华太精明,稍有土屑就会被发现。所以实施得很慢。
可安华是很疼阿初的,他总能及时得让绣儿缝制衣服,送去的吃穿用度,都远胜他自己。他有个小簿子,记着阿初的所有的细枝末节,身高,肩宽,咳嗽,气色什么的,
他把簿子藏得好好的,从不带出去汇报工作。只给我和绣儿看。
还有任何东西,他都用他私藏的银针试毒,偶尔更换,他会亲身尝过再送去,我明白他有自己的不得已,相处了四年,都互相了解了脾气,我舍不得,他又怎么能舍得呢。
除了郁郁寡欢的吴后,这个冷宫有我们无谓的闹腾,多了生趣和快乐。我的刨洞计划一直在实施,终于在我快要实现的时候。
臭安华落锁了。
我白当了回挖洞的田鼠!
不过当安华终于哗啦一声落锁的时候,我是最雀跃的那个,飞似得朝阿初跑去。
他长得真快,都到了我胸口了,比起我五岁的时候高了许多,瞧他那小模样,秀眉丹凤,明眸皓齿的,像个小姑娘。已经不是人参娃娃的样子,而是个小人精。站在那里,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颤颤,还抿着小嘴,故作忧愁的样子想让人啊呜一口,狠狠啵亲下去。
我拉起他就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