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陡然被浇了一盆冷水,思前想後,说:“我还是不去了。”
“啊?怎麽了你?说得好好的……”
“不是,我觉得有点头疼,可能是今天去找工作太累了。”欧阳随便扯了个谎,感到欧母投来的关切目光,又忙摆手。
“我说难得啊老同学,今後你有工作,可就少机会能出来了,像我,要不是明天出差能在汽车上睡一觉,我也不敢来招你。”刘志远不无遗憾地劝说。
欧阳也觉得有点对他不住,只好含糊其辞地让他先去问问云飞再说。
挂了电话,欧母就凑过来瞧他,伸出手摸摸他额头,嘀咕:“没烫,问题不大。”
欧阳笑著拉下她的手,说:“没事,我一会儿泡点冲剂喝就好。”
欧父眼睛不离电视,沈声说:“身体是自己的,要爱惜,找工作不急一时。”
欧阳会意地微扬嘴角,说:“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刘志远的电话又来了,在电话那头垂头丧气地说:“云飞那小子也没空,算了,我也回家早点睡觉得了。”
欧阳一听,心里头有悲无喜,却说:“那就我们俩去吧,你把地址告诉我。”
到了约定时间要出门的时候,欧母不放心地叮嘱欧阳:“你不舒服,要早去早回啊。”
欧阳心想如果坦白说了要在外头通宵的话,指不定她要整夜担心地睡不著觉,只好说:“我今天晚上就睡在刘志远家里了,别给我等门,睡觉的时候把门锁了吧。”
到了绿茵酒吧,人头涌动,赛事还未开场,这里却几乎挤得水泄不通,偌大的背投屏幕上正放著体育频道的赛前评论。
欧阳和刘志远很幸运地找到了两个视线绝佳的位子,叫了一打啤酒,迫不及待地打开。
赛事开锣,酒吧内的气氛顿时高涨,即使开著冷气,也觉得汗水从毛孔里激动地钻了出来,每一张脸都闪著红光。
欧阳一心一意地关注赛事,旁边的刘志远突然给他递来一根烟,他低头去看,惊讶地挑高了一边的眉峰,调侃说:“你这洁身自好的君子又烟又酒的,我怕王思思知道後都怪罪到我头上来。”说归说,他伸手接过烟,拿了桌上的酒吧的打火机熟练地点上,然後顺手给刘志远也点上。
刘志远吞了口烟雾,叹气说:“再不抽,再不喝,我就没机会了。”烟雾笼罩他的面孔,愁云惨淡的有些凄凉。
欧阳拿著打火机的手一抖,取下嘴里叼著的烟,有些惊恐地看著坐在对面的老同学,战战兢兢地问:“你……你还有多少日子?”
刘志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就啐了他一口:“去,别咒我!我好著呢!”
欧阳的一颗心安放回去,慢悠悠地问:“那是怎麽回事?”
刘志远顿了一下。欧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居然觉得这小子是在不好意思,甚至有点脸红,他抖了一下,连忙喝口啤酒压压惊。
赛事正被激化,欧阳分神瞧了一眼,耳边传来刘志远模糊的声音:“我……了。”
“什麽?”欧阳目不离屏幕地问,显然眼前赛事要比刘志远的话重要多了。
“我要结婚了。”
欧阳的头慢慢转过来,又问:“你说什麽?”
刘志远没好气:“我要结婚了,我要结婚了,我要结婚了,妈的,要我重复几遍!”
欧阳咧开嘴笑,又坏又迷人,对著刘志远眨眨眼睛说:“新娘子是王思思吧?”
刘志远甜蜜地点了点头,看得欧阳豔羡不已,隔著桌子捶过去一拳,笑骂:“少在这里恶心我!”
刘志远说:“本来想今天晚上一块儿告诉你和云飞的,不过你帮我带到就好了,省得我再去恶心他一次,嘿嘿。”
欧阳语塞一下,幸好这时候曼联队进了一球,跟著全场欢呼的刘志远才没发现他的异样。
刘志远坐定,欧阳恢复如常,嬉笑挂在唇边,说:“好事定在什麽时候?”
“今年挺多好日子的,我就心急,硬给它安排在下个月,你看我跟思思也老大不小了,能早点成事,心里才安稳。”刘志远笑了笑,脸上有抹难掩的幸福光彩。
欧阳向他举起酒杯,祝贺:“恭喜你了,老同学。”
刘志远把手中的酒杯与其碰撞,各自喝了一口,然後说:“那你呢?大学的时候有没有交上一两个?”
欧阳笑笑点头,说:“有过一个,毕业前就分了。”不是不适合,而是他没办法全心去爱,女孩子总是敏感,不完整的爱,人家又怎麽会稀罕?
“哦。”刘志远理解地点点头,赛事进入半场休息,他闲聊:“那云飞呢?我倒没听说他有交往的对象,不过你也知道他那人低调,不是他亲口说出来,谁也没办法知道。”
欧阳喝酒的动作有些不自然,入口的冰凉液体忽然之间那麽苦,那麽涩。
“我也没听他说,估计还没有吧。”他自我安慰著。
下半场开赛,欧阳神不守舍,曼联队的进球再激不起他的热情,桌上的啤酒喝完了,他又叫了一打。刘志远只当他兴致好,便陪著他一块儿痛喝,浑然不知当自己沈浸在赛事中的时候,欧阳一瓶又一瓶下肚。
高兴的人绝不这样喝酒,一瓶又一瓶喝的人通常是为了浇愁,可惜刘志远不够细心,也幸亏他不够细心,为欧阳保存了一点儿脸面。
早晨从绿茵酒吧出来,刺眼的光让欧阳睁不开眼睛,虽然他根本就睁不开眼睛,可还是觉得眼睛一阵一阵地疼,这种疼带来一股潮湿,好像即将有液体要涌出来。
曼联队赢了比赛,欧阳却输给了酒精。
“欧阳?欧阳?”把他从出租车上扶下来的刘志远试图让他清醒一点,用手拍著他的脸。
欧阳模模糊糊能有一点意识,但是很快又飘远,抓不住,一颗滚烫的液体最终从眼眶流了出来,心底的名字被他含在嘴里默默地念。
习惯了隐藏,即使是喝醉,也不会轻易呼出他的名字。
17
云飞早上是被跳个不停的眉头闹醒的,虽然不迷信,但总隐隐感觉即将有事发生。
八点零七分,比平时晚了七分锺出门,云飞下了楼,走出防盗门,远远看见从巷头走来的两个人,脚步停了下来。
难怪眉头一直跳……
刘志远也看到了云飞,眼中迸出喜悦的光,空出一手召唤:“快、快过来帮忙,这小子重死了!”
醉酒的人不知有意或无意,这时候朝他打了个重重的酒嗝,生怕醺不死他似的,一连打了三个,刘志远叫苦连连。
“可幸好碰著你了,云飞。”欧阳的重量分担了一半给云飞後,刘志远说话流畅多了,忙不迭地表达他的幸运。
“怎麽喝醉了?”云飞问,淡淡斜了一眼欧阳醉红的脸。
欧阳像是认主儿的犬,一个劲儿直往云飞身上靠,云飞退一点儿,他就得寸进尺一点儿,重量全压在云飞身上,平白便宜了刘志远。
“曼联队大胜,他高兴吧。”刘志远说著他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