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血止住的时候,已经要快吃午饭了。大概是头仰的时间长了,脖子有点酸,又不敢很重的来回晃动脑袋,生怕一个不小心将鼻子刚止住的血弄的决了堤。我坐在椅子上看着陈嬷嬷将一道道菜端上来,又递了筷子给我,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对我道:“快些吃吧,下午得和太太一块儿去云来寺的。”
云来寺是北京城城郊旮旯的一座小寺庙,平时香火不怎么盛,香客不怎么多。姨妈却时常去那儿礼佛,也捎带着我一块儿过去。我不过是在那儿打发打发时间,真真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嘴巴里巴拉巴拉念着尚不熟悉的经文,心却已经飞到老远去了。虽然云来寺香火不怎么盛,但是周边景色倒好,青山绿水,听说离明朝的皇陵不远,因着这里的山地势平坦,就常有富家子弟前来这儿的山林里打猎,往常我就见过那么两三回。
路过花园的时候,见丫鬟婆子依旧很忙的样子,已经过了午时,众人还是脚步生风,却已不见了上午那般嬉笑,脸上带了凝重,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
我侧着头眺望前院的方向,因为手被姨妈拽着,脚下也不得空,步履匆匆,心又分了神,脚下有些踉跄。等走到了侧门那儿,门子上的小厮上来问了话,姨妈冷了脸同我站在一旁,陈嬷嬷上去回话,说:“今儿太太出去礼佛,得晚些回来,劳烦这里的门不要关。”
“我劝太太今天还是不要出去了吧,前边儿有贵客到,怕是也要晚走的。晚上怕是上面赏酒下来,这儿没人看就得早早关门。”那门子上的小厮也赔笑着,他说完对着姨妈拱手作了个揖。他说的这个话也在理,叫人反驳不得。我哀求得抬头看着姨妈,希望她今天不要去云来寺,但姨妈却似铁了心一样,没有任何软下来的征兆,一张脸还是那样的冰冷。那小厮见她这副模样,脸上的笑也委顿了下去,一边对着陈嬷嬷摆手,一边道:“只望太太早些回来,这儿的门断断不会晚关的。”
“太太,咱们就早点回来……”陈嬷嬷回头对姨妈说,姨妈只是略点了点头,随后又拉起我往停在外面的马车上去。陈嬷嬷也紧随了上来,三人赶往云来寺。
往常姨妈礼佛不似今天一般焦急,虽是十天半个月才去一趟云来寺,但也是不紧不慢的,今天似乎有什么急事一样,马车也驾的很急。陈嬷嬷将一篮子什么东西放在一个软垫子上,见我盯着那篮子一动不懂,便警告我说:“这个现在可不许吃,等晚上回来的时候才能吃的。”
我本来也没有这个意思,听她这么一说,才知道这篮子里装的原来是吃食,怪道刚刚我还以为是经书木鱼之类的东西,还巴巴的用篮子来装。那吃食许是要去贡什么东西,可仔细一想,今天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大约黄历上写的是宜祭祀之类的?
果真是去祭祀的,只是祭祀的不是佛祖菩萨,而是大老爷和另外一个人,一个叫图加的人。姨妈没有叫我留下来一同念经,而是将我遣了出去,我在门外徘徊着,想大概姨妈一时半会儿的就会出来,却不想等了近半日,不见里面有任何的动静。
我在原地走来走去很是无聊,想着姨妈约摸还有些时候才会出来,看着周围翠绿的碧山,春意盎然,心里不禁想去四处走走。这周围只是上山来的时候粗粗看了些景致,又不时常过来,所以对于那些翠树绿柳的很有些好奇心。远处那挂着一线瀑布,我也没有走近瞧过。听说那儿有块三生石,引了许多年轻男女过去许愿求取姻缘。女孩子对于姻缘这回事,总是很好奇上心的,我也不例外。只当是解了好奇之心,不过游山玩水的看看罢了,遂提起脚步往那线瀑布去。
瞧着那瀑布挺近的,可是实际上却走了很久才到了那儿。不过距离三四百米远的时候,就听见哗哗的流水声,震耳欲聋。初春还有些凉意,再加上离水源离比较近了,那股凉意就更盛了,直钻进了棉袄里,我止不住缩了肩膀打了个哆嗦。
瀑布的旁边,果真立了块大石头,高约莫有两米半,倒是嶙峋的很。那石头上刻了三生石三个字,再没有其他的了。
我绕了那石头转了三圈,没瞧出特别的来,也不知道怎么问姻缘,便觉得有些讪讪的,从石头边捡了个小石块,回想了上辈子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占卜姻缘的场景,也有样学样的将那小石块重重砸向三生石,却不想那石头扔的偏了准头,没听见预期的“啪嗒”声,却听见了一句哀嚎,随后是一连串的骂骂咧咧。
心想这下糟糕,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被我扔中了。忙背靠着那石头蹑手蹑脚的离开,忽听一声大喝,我吓的差点摔个狗啃泥,忙扶住了石头,装作毫无愧疚的样子慢悠悠的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轻飘飘地看着那个被我砸中人,眼角瞥见站在旁边的一个身影,脚步顿了下来,那人不就是在家里遇见的,强搂我的那个么?他来这儿做什么?
我仔细盯着他们瞧了又瞧,只见他们手中拿了弓,身上都背了箭囊,身后还牵了两匹马,都是骑装,显得很是飒爽。站在前面的一个少年手中捏了个石子,正是我扔的那颗,头上已经肿了个包,印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很是突兀。我强装着若无其事的想从他们身边经过,等真的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心早跳的如擂鼓一般了。
“砸了人还想走?”
“亦繁!”
两人同时开口,语气却截然相反。说心里不怕是假的,毕竟是我有错在先,况且那人语气不善,又是副富家公子模样,只怕是纨绔无疑了。脚步停下,目光只敢停留在早上见过一面的那个少年身上,略扯开了僵硬的笑容,对他道:“有什么事?”
“我的脑袋被你砸的很疼!”另一个少年捂着额头抱怨。
“啊?刚刚石头砸到的是你呀!难怪那声音听着清脆响亮,就像一个熟的瓜。”我略带茫然的看着他,随机脸色变作懊悔又抱怨的模样,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哼!”那少年撇了头,不看着我,但又马上回头脸来,微怒道:“你的脑袋才是瓜呢!还是个大冬瓜!”
我没想到他会骂我是冬瓜,抬眼见他与我的身高有些距离,我竟只到他的下颌那儿,遂踮了脚尖,双手叉腰,对他怒吼:“你才是大西瓜、大南瓜、哈密瓜、香瓜、苦瓜、木瓜、黄瓜、丝瓜、傻瓜、呆瓜、臭蛋!”说完眼睛狠狠瞪着他,见过一面的少年欲言又止,我向他射去愤愤的目光,他嘴角嗫嚅吐出一句一句话,差点将我气死,只听他道:“亦繁,臭蛋也不是什么瓜呀。”
“要你管!我愿意!”说完气鼓鼓的往回走,回转身走了一段后,耳朵边才飘来一句低低的谈论:“扎尔图,你表妹可真有意思。”
我气呼呼回到寺庙里,做在佛像前的一个蒲团上,又反复咀嚼起那句最后飘过我耳朵的话。倒是被我咀嚼出不少信息来。我是那个见过一面的少年的表妹,那少年名叫扎尔图,我又仔细回忆在府中这么些日子一点点积累起来的信息,从中搜索关于“扎尔图”这个人的一切,恍恍然又想起早上府里那一派忙碌,听说那个从边疆回来的二少爷就叫扎尔图。可是这府里与我有血缘关系的除了姨妈外,就没有别的人啦,那我干嘛要叫他表哥,我又是他哪门子的表妹?
我抬头盯着佛像看了半天,幽幽叹了口气:“佛祖啊佛祖,为什么我刚来这儿就有这么多复杂的事呢?”又低了头弄蒲团上的蒲草。
姨妈半天才从那个供奉牌位的房间出来,眼睛有些微肿,陈嬷嬷扶着她,也站着不言语。我见两人的神情都有些凄惨,忙上前去扶了,也不说话跟着她们两人只往山下去。
到家的时候天已接近傍晚了,侧门也没个人,许是都去吃酒了。院子里显得有些冷清。听姨妈说今天那个二少爷扎尔图从边疆回来,府里为了给他接风洗尘特地置办了酒宴,又听说前边儿来了了不得的人物,不是位高就是权重的,也是特特赶过来见扎尔图的。我心想这钮祜禄府还真不简单,不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刚回来就有人巴巴的过来示好,这二老爷在京城大概有些地位名头,不然哪有这个号召力?
但事实上我想错了,这二老爷确实是有些地位没错,却只是个小小的四品典仪。而有大人物来拜见刚回来的扎尔图,只是因为那个人与他从小交好,说是朋友之类的关系。这些我都是从三小姐晴暖那儿听来的。小丫头刚从席上溜出来,带了两个鸭腿给我,坐在我旁边不停的絮叨着一个人,她叫他“四爷”。说到他,丫头眼里就直冒着闪闪的“红心”,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我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