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後终於还是聊到了宋棋书来找欧叶却不想让他知道的问题上,听到陈久问起,宋棋书好半晌没出声,夹了块牛肉在碗里翻来覆去地弄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是能不能之後再跟你解释,现在,实在是……”
他看上去更紧张焦虑了,一些重复的小动作都在传递同个意思:不安,很不安。陈久不语,昨晚那种被他刻意忽略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钱遥倒是很痛快地回道:“好,我们相信你不是来讨债或报仇雪恨的。”
“谢谢……谢谢你们愿意帮我。”
带宋棋书去找欧叶时,陈久开始仔细观察他。宋棋书很高,比钱遥还高半个头,身子裹在厚实的冬装里但是想必身材属於比较标准匀称的那种,五官很端正,皮肤干干净净,但气色不是很好看起来很憔悴,眉眼间都是疲惫,要是不和他说话,他就总是微垂著头似在想著什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印象最深的还是宋棋书的眼睛,不同於一般人的深褐色,那是一种要浅些的黄褐色,亮光映照下显得特别清透漂亮。不过此时此刻这双眼睛暗而无神,满是浓重的忧郁。
市粮食局大院其实就是一个老式小区,欧叶住在12栋401号,到了1单元楼梯口,钱遥先上,陈久随後,走了一段回头一看,宋棋书还站在下边低著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宋棋书?”
“来、来了。”
灯光昏暗,陈久总感觉刚才那一瞬间他全身颤了一颤,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
到了401号门前,钱遥才摸到门环想叩门,陈久已经自然而然地掏出了钥匙,开完防盗铁门开木门,“你都搬出来多久了还拿著这里的钥匙?”“叶子也有我的钥匙啊,万一不小心被锁门外省得去找开锁匠。”两人全然没注意到後边的宋棋书脸色更难看了。
客厅没开灯,只见靠里的那间房露出一点暗光,陈久帮著宋棋书把行李箱提进来一边关门一边叫道:“叶子!叶子叶子!”
“叫魂呢你,我在。”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来,一如记忆中的那样,时隔将近两年再听到,宋棋书激动起来,颤巍巍地深吸口气。
“来了就帮我开灯啊……哈啊──”欧叶打著呵欠拖著步子走出来,摸到客厅大灯开关摁下去,回头看到门边那人的瞬间,犹如平地惊雷,脑袋里都轰了起来乱成一团地嗡嗡作响,一时间陈久和钱遥再说什麽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以为再也不见的人,以为只能在梦里怀念梦里淡忘的人,此刻正真真切切地站在面前,欧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阵阵心悸袭上,胸口闷得发慌,身子微微晃了晃,吃力地吐出两个字:“……是你……”
见他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陈久和钱遥赶紧上前扶住他,宋棋书急得上前几步,却不敢伸手碰触。
“叶子,叶子?!”
欧叶按著心口喘了几口气,“没、没事,可能,在电脑前坐久了,一下子站起来,又……见到老同学,有点……激动……”心转电念间他决定先瞒过两个好友,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对上宋棋书的眼:“……你怎麽来了。”
“你先躺一会,有什麽事好了再说,去去去,躺著。”陈久不由分说架起欧叶往卧室里拖,有钱遥帮著更是像提小猫小狗一样轻而易举,把他按下去躺平後,顺手把电脑也给关了,欧叶还挣扎地叫了声:“我打到一半──”“帮你存档了。”
欧叶闭上眼慢慢做了几个深呼吸,难受劲儿缓解了些,感觉房中另三个人都看著自己,特别是还有一个宋棋书,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我没事,你俩先回去吧。”
“真没事?”
“没事,这不……还有棋书在……”欧叶感觉自己用了全部力气才能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麽失态。
陈久心里颇不是滋味,有些复杂地瞧著宋棋书和欧叶,说句实话,他真的不希望欧叶是。然而不论如何,目前都没有自己能说话的余地,万一,如果万一欧叶和自已一样,他还没有坦诚出来自然有他的理由。唯有静观其变。
5、05 7000
给宋棋书交待了几句,两人才离开。宋棋书把他们送到门口,沈重的防盗门一关,下意识地一声叹息,慢慢地合上木门,与外边完全隔断开来,这房子里终於只剩他与欧叶两个人。幸好他没有当面表露出来,幸好他没有立刻赶自己出去,或许还可以抱一点希望。这麽想著,宋棋书感觉拾回了点信心。
“你来干什麽。”他还没想好该怎麽开口,欧叶先打破了沈默,与之前陈久和钱遥还在时不同,声音铁沈一下子冷了十几度。
“……我想见你。”宋棋书犹豫稍许,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好的回答,可眼下除了打直球,他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
“现在见著了,你可以走了。”
欧叶翻了个身面朝墙,顺著这个动作把被子裹紧了些,整个人都埋在里边,只露出小山包一样鼓鼓的被子给宋棋书看。
“……小叶。”
“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怎麽,在女朋友那里撞了墙便又想起我来,玩玩又不要负责任,冷战期过了再回去好好哄一哄,真他妈爽是不是。难为你大老远地跑到这里,不过我宁可去找人419也不想跟你玩了,我们玩儿完了。”
“我对你从来都不是这麽想。”宋棋书急急地说,听到欧叶这样自轻他很心疼。
“是啊,你对女朋友是真心的,对我也是真心的,情圣再世情圣下凡我等凡夫俗子顶礼膜拜,满意了?满意了就放过我吧。”
欧叶音调开始变了,有些嘶哑,气息不稳地轻颤著,宋棋书站在床边两个手拳头握了放放了握,他很想俯下去连被子整个一团紧紧抱住,很想贴在他耳边说对不起,很想告诉他自己和前女友并未复合他们之间什麽都没有,很想告诉他这一年多来是多麽疯狂地想念他,很想告诉他为了来这里工作自己所做的努力。只是时候不到,说出来只怕招至他更多的厌恶与反感,或许……还有恨。
“我调到这边的分公司了,他们说你在找一个合租人,小叶,可以让我住在这里麽?”
一室长长的静默,就在宋棋书伸手想看看欧叶是否睡过去了的时候,“房租2200,对半分押三付三6600,预付水电400,先交出7000块再说,不然明天起来了你就走,我这不是免费酒店。”
“明天好不好,现在晚了不好取钱。”他完全不在意一个连著阳台的小房间得分摊一半房租,不在意这一交就是半年价,不在意预付水电这一条是不是合理;他只从欧叶那番话听出了一个中心思想:交了7000就能与他合租一起住。
欧叶心里突跳一下,他以为他是来出差或旅游,总之是一时兴起才想找自己,那些话的本意还是让他人赶紧有多远就走多远,难道说调动是真的?──然而话已出口,也不愿再跟背後的人多说什麽,他起身下床,却因突然坐起的动作眩晕了一会,坐在床边不动。宋棋书紧张地望著欧叶,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还是难受吗,小叶,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心脏不好……”
陈久和钱遥走前说,叶子心脏不好,也不是心脏病,但就是……刚才你也看到了,看著他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