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我觉得被老大抱着出现在韩逸面前,是一件甚吓人的事儿。——在他面前现形就已是吓人的事了罢。我朝着老大摇摇头,拽拽他从那男模身上参照来的七零八落挂着的链条,表达了被链条硌疼的担忧。
老大会错了意,很体贴地把我拴在链条上,挽着我就以最短时间冲到韩家门口,一脚踹开大门。
门里韩迩正在与公安系统的人通电话,一脸受惊地转头看来。躺在沙发上假寐的韩逸也睁开眼,拗身坐起。
“嘿嘿嘿嘿……”看着这熟悉的两兄弟面上不熟悉的脸色,我只好干笑着,拍开身旁黑衣墨镜的老大,一手扶住脱落的门框,一手友好地举起来摇一摇,从眼底情绪复杂的韩逸面前转开,朝向满脸震惊握着手机的韩迩,“你们,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床上日记】八
2015年7月18日
星期六
天气:老大一来,连我招雨的技术似乎也有长进。
傍晚的东海之滨,雷声阵阵。
雨终于要到了么。
我颇担忧地望着窗外,本只想招点雨,不想连雷也下来了。天上那么多神仙,东雷却是哪一尊的心情写照。
昨天到底法力不足,借口三急,我十分泰然地解了链子,自来熟地越过韩家两位熟门熟路找到他家的洗手间……一进门就飘起来,忙锁上门收了法术。
洗手间墙上镜子里的人形也霎时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等缓过气,我悄悄地飘出去。客厅里老大和韩逸却不见了,韩迩正紧张地望着楼上书房,手里还握着手机。半晌他对手机里交代一声“没事,先不用找人了”,就挂断了电话。
我觉得老大和韩逸怕是有旁的事要谈,他一尊大神下界来,总不能真的只是替我送药,恰巧,我也要去办我的正事。扳扳手指,摩拳擦掌,上开工找画!
画挺好找,还在韩迩包里没来得及发出去。捏个小诀,楼上书房里嗡的一声,果见韩迩跑了上去,我十分满意调虎离山的效果,淡定地抽了画钻沙发后头,往地上大咧咧一坐。
韩逸的画工确实很赞,除了胸的尺寸问题,我瞧着都颇得我的形神。原来我还是长得挺好看的,这画真叫人爱不释手。
听人界的说法,撕烧自己的相片不是这么吉祥的作为,我觉得这得入乡随俗一下。这画又这样美,更下不去手。心里想着天上有名的几个姑娘,小神捏出支笔,在画上添上几笔。织女姑娘的大花衣,嫦娥妹子的小嘴,素女的额头,王母……王母就算了。
画毕完工,拿远了看去,那画上真真是美人。这样的真相流落人界定不能算我泄露天机了。
画毕完工,拿远了看去,那画上的女子真真是美人,全看不出是我。这样的真相流落人界定不能算我泄露天机了。
他日与小辈说起,定要好好得瑟一番这充满机智的化劫之举。
我才将画藏在沙发底,摆好露出一角隐约可见的姿势,楼上书房门已大开,老大同韩逸走出来。老大看了眼门口的韩迩,又往我这沙发背后飘了一眼,收回视线。
演技派的老大假作四顾,而后款款下楼往洗手间走去,扣一扣门:“二妹。”
我忙心有灵犀地飘回去,化出形体来开门。他看一眼韩逸,又看向我,捏捏我脸:“我这几天还要忙,你先在韩家待两日。”说着塞给我一瓶益达,“时间到了记得回家。”
我惊悚地转头去看韩逸,瞥见韩迩也惊悚地看着他哥。韩逸却笑容亲切,对着我道:“欢迎之至。”
打开益达,里头满满一瓶小七制造大补丹。
不知道老大同韩逸说了什么,只是韩逸表现得实在是太自然。相比较,韩迩的反应才是正常的。他已经打开电脑查看房子周围的监控,正要去拿手机,却被韩逸拦住了暗暗摇头使眼色。
罢了,有大补丹在,小神还是能化着人形在这儿打个尖的。我爱小七。
不几时我就不去想老大的用意了。只因我有了自己的房间,这是我在人界第一次现形借住,自是十分兴奋。
韩逸虽然不怎样言笑,行动上却似乎比我还兴奋,也不使唤帮佣,直接挽起袖子替我搬被子挂帐子。这房间虽然长无人住,但清洁得很,韩逸怕我闻不惯蚊香,还翻出了顶他大学宿舍的纱帐。
“好像小了点。”他看看帐子,转身下楼。门口韩迩扒着门框看得震惊,我也很震惊。他家那个哥哥,不是应当很冷淡寡言并且有钱吗…自然,我并不是嫌贫爱富的神,我对这顶看着有点简陋的帐子还是很满意的。
二少很识趣,很快就收了表面的疑心,同我打招呼:“嫂子~”
“……”我抬着手,不知应当如何接话。
“嫂子,我们从前见过?”韩迩对我展示他漂亮的笑容,不动声色套着话。
我想了想,斟字酌句地表达相熟程度:“我见过你……嗯,其实这段时间一直见着你和那些姑娘在一起,很巧看见了全程,对你也就很熟了。”
他面上一红,收了扒门框的手,掩面咳嗽着退回去寻他哥。
我在这房间里坐了一坐,拍拍身下的床。——终于有一张不会睡着睡着就和人共枕的床,想想都觉得开心。这时有人敲门,韩逸半推门进来,面色正经。我本也想正经地问他何事,忽见他手里拿着本《牡丹亭》,立即走近前去奇道:“你还真的有这书?”
抬头见他面上一松,好像透了口气,那嘴角轻咧露出笑来,笑容越来越大,连他自己都觉得傻,抬手捏上鼻梁抑制着。
我也望着他傻笑。
他脸上是罕见的灿烂,眼神发亮,欣喜着喃喃:“真的有你。真的有你……”
这真是极呆的话。我见了许多男男女女的故事,只听过原来是你,原来你也在这里,真的是你……从未见谁相见后说的话是,“真的有你。”
我笑着看他,韩逸也觉得那话傻,放下书就恢复到板正的样子,只嘴角的笑掩也掩不住。
他原本想与我接着说话,我也很好奇他是如何接受这离奇的相遇,楼下韩迩却喊他接电话。
这几日韩逸反常,公司里的事儿也不大理会,此刻一股脑儿都等着他去解决。
韩逸看了看我,拍拍桌上的书,郑重地等我答应:“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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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昨天的事,昨日兴奋了懒怠多写,便在今日回忆着录全。
一夜好眠,早上醒来就见着韩逸已经起床,而韩迩公子也一改懒觉习惯,精神抖擞地坐在楼下啃面包,不时悄悄瞟来一眼,还当我未察觉。
昨夜韩逸回家并不很迟,悄悄来过我房里,他握着把手对着床上的我悄悄舒了口气。又一改二十多年不近女色的做派,壮胆来捏了一捏我的手,确认我是个实体,就轻声出去了。
床上装睡的我恢复了大字睡相,也悄悄透了口气,禁欲的韩逸果然还是禁欲的,这才正常。
韩迩公子对我知道他那么多私事还是表现得颇不自然,啃完面包又偷偷瞥来,恰被我捉到视线,朝他露出一个大大微笑。他面上一副被捉奸的表情,转开头去,起身磕磕绊绊放好椅子,落荒而跑:“哥我先走了。今天你陪着嫂子我去公司。”
韩迩走后,桌前只剩了我们两人。
韩逸大大方方看着我:“你很喜欢韩迩?”
我笑道:“对他比较熟嘛。”瞧见他眼里显出失落,我体贴地不再替韩家弟弟拉仇恨,转而道,“听说你只是梦见过我,怎么这么执着找我?”
韩逸一怔,大抵没有想过我会问得这样直接。从我和老大来后,彼此都避开了从何处来往何处去这样哲学的命题。
他顿了顿,放下杯子,用很科学的方式回答我:“如果是梦里的陌生人,我当然不会费心去找。但是,一个陌生人清晰地出现了两次,就不符合‘梦是人类大脑对外界事物的反映;其根源都是基于现实中接触到的事物’这样的论断了。”
他低头停了会儿,自嘲道,“其实我挺迷信的。而且……天龙八部里梦姑梦郎不是也能相见嘛。”面前的人低声自言自语,又像放下了心,“我只担心姑娘不过是我的幻想……”
我咬着面包,心底暗暗自卑地垂泪,天上的文化课果然要换教材了,我这样好学的小神仙刚听不懂那个什么什么论断和什么姑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