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沈清玄死了怎么办,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过得那样苦,那样孤单,现在好不容易能控制自己的人生,却遭到这样的暗杀生死一线,苏木越想越替沈清玄不值。想这个人小时候,那样的无依无靠,什么都得靠自己去拼去抢,终于来到这一步的时候,还要面对那些明枪暗箭,他是杀了不少人,但他杀的都是想杀他的人,在那样不留情面的你死我亡中,骨肉相残,兄弟反目,他遭受了那么多才活下来,老天爷却还像不放过他,一次又一次要把他拉去鬼门关。
苏木的拳头慢慢握紧,如果,如果他能一点点变得强大,是不是终有一天能与这人并肩,是不是终有一天能成为他的依靠,他的力量,让那些人再不能令他受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这个人保护他,让这个人来替他着想,这个人的生命受到威胁,他却坐在一边无能为力。
他们雇来了车马,赶往附近的小镇,暂时把沈清玄安置在房间里,房间里外都是护卫,才挡住了那些探究的视线。
沈清玄的状况非常不好,老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小镇上条件不够,根本没有那些解毒的好药材,他已经派人快马回沈家请大夫,他相信只要那人出手沈清玄十有八九是能救回来的,只是他们本来还有两天的航程,靠岸后还有四五天的陆路才能到沈家山庄,现在快马加鞭的过去,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六天,何况沈家山庄建得隐蔽,弯弯曲曲的山道马匹根本进不去,这样一算,更耽搁时间了。
这家客栈随着他们的入住,一天之内竟是被武林人士住满了,还有不少没抢上房间借宿在其他地方,却时时刻刻都有人在这家客栈周围转悠的。
他们这边封锁消息,那边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江上载了沈家一行的画舫的大火却是不少人都看到了,火药库被点燃,爆炸的声音好几里外都能听见,冲天的火焰照亮了一片江水。在那之后,沈家便投宿客栈,那些护卫每个人都阴沉着一张脸,范向忠出出进进的,看每个人都是一副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的表情,又是从大火后就没见过沈家家主,稍微一动脑子就能想到,那场大火里定是出事了,说不定就是沈家那位主子出事了。
苏木住在沈清玄的隔壁,老范说是要让他好好休息,并且让人照看他,其实苏木清楚,老范是不信任他。当然了,就算知道有内鬼,比起那些熟识了好多年的沈家人,他这个一两个月前才冒出来的外来者嫌疑当然是最大的,只是碍于沈清玄的命令,老范才只是将他软禁起来罢了。
就这样苏木在屋子里心焦了大半天,不停地求守在门前的人让他去看看沈清玄,那人每次都是一声不吭地摇头,无论苏木怎么说,依然守住大门纹丝不动。
到了快晌午的时候,落霞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进来了,一进来就催着苏木吃饭,苏木只拉着她问沈清玄的情况,落霞皱紧眉头略微犹豫了一下,苏木开口就解释,“你也不信我是吧?没关系,我只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不是的,公子,我不是不信你,”落霞拉他坐下,把碗筷塞到他手里,“你吃饭,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进的,谁都受不了。”
苏木心里着急,哪有心情吃饭,正要再问,落霞就继续说了,“主子他……他的情况很不好。”
“那种毒很罕见,我们随身带的药材不够,只能拖着等本家的人来。”
“本家的人什么时候来?!”
“五六天吧……”
“那怎么行!”苏木一下站起来,碗筷都带到了地上,摔得一地的狼藉,苏木一下抓住落霞“落霞,你拿刀取我身上的血,我的血能救他,真的能救他!”
“公子,你……”
“你相信我,我求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他,我的血是药,能解毒,不会害他的。”
“公子你冷静一点,我们会救他,大家都想救他,你冷静一点。”
苏木冷静不了,一把推开落霞就往门口冲去。
救他,你们怎么救他,他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撑得了五天?明明我可以救他……明明我能救他的!
推开门,一把剑拦住在眼前,苏木一把挥开,看守的人也愣了,下意识就向苏木一掌拍去。
“住手!”一声冷喝,生生止住了这名沈家弟子的动作,范向忠走上楼梯,眼神冷得能化成冰,动作却依然恭敬“请苏公子回房休息。”
苏木冷静了些,毫不畏惧地回视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回去,让我去救他。”
“把苏公子请回去,”范向忠稍一示意,旁边的人就要伸手过来,苏木往旁边一躲,不顾落霞的惊呼,顺势就拔出那人腰间的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你把剑架我脖子上,就像这样,”说着,又自己把剑往里移了半寸,“我如果稍有不轨,你一剑斩了我。”
范向忠眉头紧皱,开口道“苏公子不要让我为难。”
“我们在这里说话的时候,他在里面很可能已经死了。”
苏木这话一出,范向忠的气势突然变得凌厉无比,像是要把他生生撕开,“这个镇子的大夫救不了他,你偏要舍近求远,去找本家的大夫,你觉得他能撑到那个时候吗?范叔,你发自内心老实告诉我,你觉得他能吗?”
范向忠的眉毛几乎能拧成一个节,他静静地看着苏木,看他还要说什么话。
苏木深吸一口气,“范叔,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是,可现在我敢说,除了我之外,没人救得了他,你与其让他苦苦支撑等那个不知道能不能赶到的神医,不如把这个赌注放我身上,我保证,我不会让你输的。”
黑夜逐渐隐去,天边的第一抹阳光又柔又轻地揭开覆盖小镇的雾气,润润的空气能把人心肺都洗上一遍。许是没有窗纱的缘故,即便是清晨,也还是觉得有些刺眼,沈清玄刚醒过来,伸手挡了一下,微眯着眼睛就看见一人趴在他的床边,闭眼睡得安稳,几缕黑发搭在额前,在晨光中带着极淡的金色,只是那张脸红白交错异于常人,终究是没有什么美感。
这人本来清清秀秀一张脸,倒是可惜了。
沈清玄安静地看他,也不知是不是目光太过专注而让他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动了下手,眨了眨眼睛,起初还带着迷茫,很快眼睛就清亮起来,带着无法言说的欣喜,“清玄!你醒了!”
“嗯,”沈清玄望着他笑了,眼神若有若无地瞥向他的手腕,嘴上问他“我睡了多久?”
“两天,”苏木此时说的每一个字里都带着雀跃,站起来就要向外面走,要去告诉其他人让他们放心。
谁知衣袖被扯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回去,袖口被上翻,露出一截略显纤细的手臂,手腕处缠着几层绷带。
“这怎么弄的,”沈清玄的语气状似随意,平静无波。
苏木却有点心虚,只得说“昨天摔碎一只碗……哎,你别解开。”
沈清玄只当没听见,小心翼翼地把纱布一点点解开,苏木怕扯到他身上的伤口,只得站着不敢动。
长长的一条纱布落在床上,露出手腕上仍然清晰可见的刀口,划过整个腕部,略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