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烈浓眉皱得更深,琥珀色的眸子目光闪烁,深沉得无法窥见他内心所想。他退了几步,又往那花梨木椅上坐下,沉静如水地道:“说出去。”
周金氏又接着道:“再后来,我在厨房里帮忙,本来我只是个打杂的,说不定十天半月也不会碰到将军夫人,可那天送饭的那小丫环说她吃坏了肚子,要去茅房,要我送过去,我便送去了,给了夫人的贴身丫环雨雁,就在我准备往回走时,就看到窗前立了一个人。我一看到她眼睛就直了,因为上次去王宫见到那个王后的事,给我的印像太深了,所以我一见到她,就想着她就是那个王后……又听到雨雁把那饭菜端给她,称她夫人……”
“就因为你见过的那前朝王后与我夫人长得极为相似,你就认为她们是同一个人?”
“不是啊……我……我……将军,老妇虽然老了,可是眼睛尚好,那个前朝的王后真的与夫人……不能说是相似,简直……简直就是同一个人啊,这世上,会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吗?”
琥烈的脸色沉下来,道:“一个是前朝王后,一个是我的夫人,是不是同一个人,我还分不出来吗!”
“不不不!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周金氏吓得迭声告罪。
琥烈表面上看平静无波,可内心去掀起涛天巨浪,他怔怔地坐了一会,心念百转,过晌之后抬起头才正色道:“周金氏,我夫人只是与前朝的王后长得相似罢了,你老眼昏花,难以辩识,这世上极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再说你只是远远的见过,又如何判断她们是同一个人?!”说到后面,已是声色俱厉。
周金氏吓得磕头出掏蒜:“是老妇错了,是老妇错了,老妇不该搬弄是否的……”
“知错好,你出去吧。”
周金氏忙不迭地退出了房,慌乱得几乎撞在门框。
琥烈一个人默然静坐。他相信周金氏说的话。周金氏以能见过前朝王后一面为荣,以她未见过世面的心态,对季厘王的王后记忆深刻是想当然的事,可思筠为什么会与前朝王后一模一样?!难道……难道真如周金氏所说,她真的是前朝王后?
细想之时,时间之差完全可以做到!季厘王被擒,她便逃出京师,去了楝州,又阴错阳差遇上了寿栩,再转而跟了自己。想到这里,他倒吸了口冷气。
思筠也是有法术的人,而举国上下均称前朝王后蔷婴是祸国央民的妖后,用法术媚惑季厘王,才让季厘王罢了前妻而娶她为后的。可是思筠虽为舞妓,却仿如一个未经人世的少女,除了那次在常付景家中被寿栩的人团团包围,为救他出去而使用过媚术,其它时候他跟本就没见过她妖媚惑人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什么身份?而她食指之上与自己拇指上一模一样的环形疤记,又如何解释?
再继续抽丝剥茧,真像,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思筠一行一路向凤翔山而去,途中换了两匹马,快接近东阳时,马车车体也出现裂纹,以致连马车也换了。赶路时,就是那两个车夫坐在车辕上赶马,黄琦与思筠坐在车内。
一开始思筠还担心黄琦会看出什么破绽来,知道了她就是那个偷入王宫的蒙面双翅刺客,但她发现黄琦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甚至多想与她说一会儿的话也不行,仿佛天生不会笑一般冷硬。越是相处,便越是觉得黄琦这个人清高冷傲,到了站点吃饭,她从不用店家安排的杯盏筷箸,她自带了一套白银餐具来用,坐椅子也要抽出棉巾拭了又拭,这才坐下,又或是到了客栈入住,她从不宽衣解带而眠,仿佛客栈的床有多不干净似的。
到了后来,思筠也见怪不怪,反正自己用自己的方式,她以她的方法。思筠也渐渐放心了,似乎黄琦并没有把她这个常常将军夫人与那夜的蒙面双翅刺客联系在一起,也渐渐适应了黄琦的冷,两人坐在马车里,有时一天也难得说上一句话。思筠更多的是在想竹猗、离魂珠和那从未见过的“师父”的事,又胡思乱想着要是真能集齐狁如意与离魂珠,打开了宝藏,那宝藏里头不知道会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就这样紧紧凑凑的赶路,过了四天,便低达东阳县境内,接近凤翔山。因不熟悉地形,一行人一路走一路问,从这条路走,须经过一个叫做“宣关”的小镇,那小镇离凤翔山仅有四十来里的路程,在那小镇休息一夜,第二天正午便能到达凤翔山。于是一行人乘着天色还早,急急地赶路,终于到了那叫“宣关”的小镇。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顺着宣关镇的通镇官道而行,进入镇中心,听得两侧人声喧杂,思筠素手轻移,将一侧的仿锦织金车帘掀开向外看去,只见行人来往穿梭,熙熙攘攘,自有一番热闹景像,路过几家食楼商铺,远远的便见到一幢气派之楼,那挂着的大标牌上雕了四个字——“兴客隆客馆”。
看着着这客馆窗明几净,格调不俗,思筠便下令在这客馆住宿,想起要出马车了,担心这张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的脸庞太过招摇,便用了些褐灰粘粉敷在脸上,进了门后,见这客馆也兼做酒食,一进门便是宽大的食厅,似乎酒食很是有名,食厅之中宾客出云,加之正到了晚饭时间,佳肴点食琳琅满目,香味四溢,思筠不由得食指大动,更觉得腹中饥饿。
先让店小二引领到三楼清静宿阁前,一行四人要了三间房,两个车夫一间,黄琦一间,思筠一间,本来思筠大可与黄琦共用一间房的,但黄琦生性冷漠孤傲,加之又有洁辟,思筠担心与她无法融洽共房而眠,便每次住宿都订了两间。
开了房门,虽然没有想像中宽敞明亮,但也算洁净素雅,差强人意,思筠便放置了行李,但那颗离魂珠已被她装入有寒玉瑾粉末的布袋中贴胸而藏,以防盗贼或是丢失。草草梳洗了一把,一行四人便到楼下吃饭。
两个车夫点了菜之后便到其中张小桌上大快朵颐,思筠与黄琦一桌,让店小二拿来菜谱准备点菜,只见黄琦将桌椅擦了又擦,拭了又拭,这才坐下,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白银餐具来,让那店小二看得惊奇好笑,与黄琦冷冷的眼神对望,被她瞳里的冰一激,忙低头去,再不敢有什么不礼貌的表情。
思筠心头微叹。如黄琦这般生活,一定十分累赘繁琐吧?
见那菜谱之只是些家常小菜,思及多半是厨师厨艺高超,才能将寻常小菜炒得美味无比,使食楼生意蒸蒸日上,也没花多少心思,便随便点了几样小菜。虽然宾客如云,喧嚣吵杂,但上菜极快,不一会就将思筠点的小菜一一摆上桌面,果然是色、香、味俱全,思筠拾箸挟起煎得金黄的豆腐咬了一口,果然香味满口,外酥里嫩,舌上尽是柔软粘糯的浆汁,不由得连连点头,向黄琦笑了笑,用箸指了指那豆腐,示意黄琦。
黄琦一脸怀疑嫌恶之意,半晌才勉为其难地拾起筷箸准备挟菜吃,店小二过来加添茶水,思筠便将筷箸放下,待他添好后,正要伸手去端茶,哪知忘了拂袖,宽大的袖子在桌边缘一扫,那筷箸便双双掉下桌。
思筠不得已,俯□去拾箸,就在她拾起筷箸正要走身时,只见穿着一双青绸布滚边轻便软鞋的脚迈到了她面前。思筠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道姑模样的年轻女子站在她的面前,似乎思筠这一拾箸,恰好挡住了她前行的路。
思筠将双箸捏在手里,坐起身向她微微一笑,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那道姑一双妙目眼波流转,视线一落在她的脸庞上上,思筠不由得多向她打量了几眼。
那道姑穿了一身灰青色道袍,宽大的道袍隐约可见她曼妙身材,眉如墨画,眼盈秋波,肌肤似羊脂白玉般滑腻,红唇若染,年纪与思筠相仿,竟是个极美的女子。如果除去她这一身道袍,再换上怡情楼里任何一个姑娘的衣裙,想必单凭这美貌若花之态,也能傲冠妓楼了。
这看得思筠怔了怔,与那道姑四目相对,忽然觉得那道姑的黑瞳仿如一潭深不可测的水,让人无法借她的双眼窥见她的内心。思筠遇到这有这等眸子的人,好奇之下,她试着用法术延展出心灵之须,想要借助视线透过对方的墨瞳钻入其的内心窥探,忽然一种莫名的邪恶感袭来,让她震颤不已,忙不迭地收回心灵之须,探试之举以失败告终。看来这道姑的道行比起她的来只深不浅。
也不知这道姑是否觉察思筠的这一举动,思筠遂以微微一笑强加掩饰,再转头捏起筷箸,用心品尝起满桌的佳肴,不再看那道姑。
那道姑也慢步远去,只是思筠总有种错觉,似乎那道姑的视线不时回转扫视着她,但当她回转去望时,那道姑已在最远的那个角落的桌前坐下,点了几样素食吃起来。思筠暗怪自己大惊小怪,专心吃饭,快要吃饱,不经意抬头,只见那道姑已吃完她桌前的饭菜,结了帐后,施施然朝这边走来,只因刚才总觉得这道姑有些怪异,她不由得又看了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看来小狐狸的人气挺高的哦,可是小狐狸与女主的感情实在地太多的问题了,加之他是男配啊。。。。。可怜滴男配。。。。。黄昏写小狐狸的篇章,有虐啊,狐狸知道了思筠不是她师姐的啊,所以,矛盾就此产生了。。。。。她们之间的感情戏难写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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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绿竹猗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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